度念看到傅梟眼中的痛苦,心猛然往下沉了沉,不知為何移開了視線,“這不是你該管的,傅梟。”空氣凝固了許久,他垂下的眼睫顫了下,餘光瞥見傅梟的腳步後退了一步,終於朝旁邊的房間走去。隨著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心中緊繃著的弦終於緩緩鬆開,度念吐出一口氣,臉色並不好看。走廊安靜下來,盛聞燃腳步動了動,剛想要因為剛才的失態道歉,就看到度念神情疲憊地擺了擺手,回了自己的房間。夜色還不算深,度念回了房間後,在房間裏呆呆站了許久,隻覺得思緒被攪得一團亂,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他看向右邊的牆壁,那個方向是傅梟的房間,眼前又浮現出剛才傅梟痛苦的眼神,揮之不去。以往這個時間度念還會找點事情做,可現在隻覺得腦子裏一團漿糊,什麽也做不了。他按了按太陽穴,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後在床上躺下,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那天之後,度念沒有再在酒店見到過傅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退了房。盛聞燃在那天晚上之後也沒怎麽出現,他對那天晚上自己的舉動感到歉意,又不知道該怎麽跟度念道歉,隻能一直躲著。度念隻當是盛聞燃忙著排練,也沒察覺出他的心思。演出的日子越來越近,盛聞燃待在酒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後來幾天都直接住在了音樂節場地的附近,沒有回酒店。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度念接到了盛聞燃的電話,他像往常一樣給盛聞燃打氣加油,又叮囑他今晚早點休息。快要掛電話的時候,那邊盛聞燃卻突然支吾起來。度念沒有急著掛電話,把開了免提的手機放在茶幾上,拿起勺子攪了攪杯子裏的蜂蜜牛奶。他這幾天睡得有些不安穩,聽說蜂蜜牛奶助眠,就在睡前泡了一杯。半分鍾後,終於聽見盛聞燃問:“你明天會來看我演出嗎?”“當然。”度念攪拌的動作微頓,朝亮著的手機屏幕瞥了一眼,“怎麽這樣問?”那邊盛聞燃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那晚的事……我以為你生氣了。”度念怔了一下,他知道盛聞燃指的是哪件事,隻是沒想到盛聞燃還一直放在心上。那晚他的情緒也有點差,沒顧得上跟盛聞燃解釋,也許盛聞燃還一直以為那晚和傅梟的爭執是他導致的。“我沒怪你。”度念垂了垂眸,目光落在麵前瓷白的杯子上,“那也不是你的錯。”盛聞燃一愣。他原本覺得自己那晚的舉動太失禮,度念生他的氣也是理所當然,是他應該好好道歉,可沒想到度念卻根本沒有怪他的意思。難道說,度念並不排斥那樣的接觸嗎?“好了,不要胡思亂想,早點休息吧。”度念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盛聞燃心猿意馬地「嗯」了一聲,在度念掛電話前又突然出聲:“度念。”“嗯?”度念端起麵前溫熱的杯子,低頭喝了一口。“明天演出結束後,我可以跟你說點事嗎?”盛聞燃鼓起勇氣說完這句話,就屏住了呼吸。度念雖然疑惑什麽事需要這麽正式地跟他說,但還是答應下來:“好,那等明天再說。”電話掛斷後,度念坐在茶幾前邊思索盛聞燃要跟他說什麽事,邊慢慢喝完了蜂蜜牛奶,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放棄了繼續思索這個問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洗漱完後就爬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蜂蜜牛奶的功效,時隔幾日,他終於睡了個好覺。第二日,度念早早地吃了午飯,換了身衣服就準備出門。盛聞燃的演出在接近傍晚的時候,但度念擔心那條路上堵得太厲害,還是決定早點出發。到時候要是到太早了,也能順便在附近逛逛。隻是他還沒走出房間,手機就彈出幾條信息。度念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培訓中心工作群裏的信息,說是臨時要開一個視頻會議。現在國內的時間是晚上,大家都剛下班不久,隔許久才在群裏不情不願地回「收到」。度念看了眼時間,隻好又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電腦進入會議。臨時會議一般不會太長,他開完會再出門應該也還來得及。度念這樣想著,稍稍放下了心。然而一個小時後,他就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視頻會議中的領導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端起手邊的水壺喝了口水,又開始了下一個話題。另一個閑聊的工作小群正在瘋狂彈信息,大家都在抱怨領導廢話多,猜測今天的會議要幾點才能結束。度念看了眼群裏的信息,心裏也開始有些焦急,正想著要不要把電腦帶到車上,邊開會邊趕過去,領導就停住了話頭。接下來的十幾分鍾裏,領導又說了些會議結束前的場麵話,才終於結束了這次會議。會議一結束,度念就立刻站起來拿上東西,連電腦也顧不上關就離開了房間,腳步匆匆往樓下趕。他在酒店前的馬路邊站了許久,才終於攔到一輛車,立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飛快地報了地址。司機見他神色焦急,也知道他是趕時間,一踩油門就衝了出去。酒店門口的另一邊,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馬路旁。傅梟坐在車裏,眸色沉沉盯著那輛竄出去的計程車,眉眼間頹唐的神色明顯。在那天晚上不歡而散後,他自暴自棄了一段時間,又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完全沒有一點作用。那天從電梯出來後看到的畫麵總是閃現在眼前,讓他心如刀割。把自己在公寓裏關了幾天後,今天又沒忍住來了酒店,在車裏坐了一個上午。明知道來這裏隻會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畫麵,可就像是自我折磨般,隻想多看度念一眼。在看到度念神色匆匆攔車離開後,傅梟隻遲疑了半秒,就吩咐司機:“跟上去。”司機愣了一下,立刻發動車子追了上去,緊緊跟在那輛計程車的後麵。傅梟皺眉盯著前麵的計程車。剛才看見度念上車的時候,心裏不知為何閃過一絲不安,沒多想就讓司機跟了上去。但他說不清心裏的不安是因為什麽,仿佛隻是一種直覺。計程車的車速很快,並沒有發現他們跟在後麵,一直開到車流多的道路上,車速才慢了下來。又往前開了一段距離後,車子就嚴嚴實實地堵在了路上。傅梟坐在後座,一瞬不瞬地盯著前麵計程車裏的那個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麽。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傅梟一眼,又在心裏歎了口氣。這兩天傅梟都去了酒店門口,在車裏一坐就是大半天,今天似乎是終於等到了想見的人,結果現在又堵在了路上。看現在這情況,估計要堵上一陣時間了。果然不出司機所料,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子才往前移了一點距離,也不知道要堵到什麽時候。就在司機百無聊賴地開始數路邊樹上的樹葉時,前麵計程車的車門突然打開,一個窄腰長腿的身影從裏麵出來,朝路邊走去。傅梟看見那個身影後,瞳孔微微一縮,沒有思索地推開車門,下車跟了上去。度念並沒有發現有人跟在身後,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加快了些腳步。今天路上的堵車情況比他預想中還要厲害,他又因為會議晚了出門,眼看時間就要趕不上,他突然想起之前跟盛聞燃來的那次,那個司機告訴他們可以從街巷繞近路。他猶豫片刻後,還是在路上下了車,朝那天司機指的那個街巷走去。雖然極力控製自己不去想前世在那條街巷裏的遭遇,可當走到街巷入口時,他臉色還是白了白。就算已經過去許久,他還是能回憶起那時槍口冰冷的溫度,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真正的槍,漆黑的槍身許多次都出現在他的噩夢中。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願意走進這種街巷。度念站在街巷入口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才邁動腳步走了進去。剛走了幾步,身後就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他心頭一跳,回頭看去,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你怎麽在這?”度念停下腳步,蹙眉看著不遠處的男人。他這幾天都沒看到傅梟,還以為傅梟已經回了國,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就像是跟著他過來的。傅梟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像是一連幾日沒休息好,隻是一雙眸子仍是沉靜如水。度念又想起那晚傅梟痛苦的眼神,抿了抿唇偏過頭。還沒等到傅梟的回答,身旁突然傳來口哨聲,幾個白皮膚的人走了過來,貪婪的目光打量了下他們的衣著,露出滿意的笑容。“兄弟,給點錢來花花。”為首的那人頂著一頭黃發,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度念,說著一口帶鄉音的英語。黃毛的臉和記憶中的臉重合,度念腦袋轟然炸響,下意識看向那人的口袋,那裏果然鼓鼓囊囊。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再次遇到這人,回憶裏的恐懼湧上心頭,讓他指尖微顫。但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腦子裏飛快思考著怎麽帶傅梟一起離開這裏。前世他試過反抗,激怒了這人之後,就被槍口抵在了頸側,差點就走不出這個街巷。現在既然知道這人口袋裏有槍,怎麽也要比前世更謹慎些,以防再激怒他。就在他一邊飛速想著辦法,一邊從口袋裏拿出錢包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低沉帶著怒意的聲音:“找死。”度念還沒反應過來,麵前的黃毛就被踹翻在地,捂著胸口發出痛苦的呻吟。黃毛身後的幾人驚恐地看了傅梟一眼,咬了咬牙一起衝了上來,傅梟眸色冰冷,瞬息間就把幾人都放倒在地。那幾人趴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用手撐著地板往後挪了幾步。傅梟沒給那些人多餘的眼神,轉頭去看度念的情況,卻發現度念的唇色有些發白。他心裏閃過慌亂,然而關心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被一把抓住了手。度念掃了一眼暫時還爬不起來的幾人,沒多說什麽,拉起傅梟的手就往街巷外麵跑。風聲在耳邊刮過,他心跳的速度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傅梟不知道度念為什麽要往外跑,但在度念拉住他手的那一刻,就下意識跟上了度念的腳步。隻是他想起剛才度念唇色發白的樣子,還有些放心不下,擔心是他身體不舒服。剛想要問一句,度念就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低聲道:“他們有槍。”傅梟臉色微變,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黃毛不知道什麽時候緩過了神,從口袋裏拿出漆黑的手槍,朝他們緩緩抬起了手,麵容猙獰。眼看就要跑到馬路上,度念心裏一鬆,剛要繼續加快腳步,就猛地被人推到了牆上。他肩膀重重撞在粗糙的牆壁上,傳來一陣劇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下一秒就被用力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鼻尖瞬間溢滿熟悉的味道。“砰!”巨大的槍聲響起,度念身子一顫,抓住了男人的衣角。作者有話說:我來了我來了!這幾天有事耽誤了,評論發50個紅包包(鞠躬;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