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維斯原本說會幫他,此時卻也陷入了自身難保的境地。雖然001說過艾爾維斯沒事,危野還是想去看看他。光明神殿,光明教廷的中心,無數信眾心中朝聖之地。成為大魔法師的危野決定冒險,獨自去光明神殿走一趟。當初尤金從精靈之森盜的果子還剩下半袋,他吃下兩顆後,喬裝改扮,跟隨送菜的農夫潛了進去。光明神殿森嚴、肅然,危野低著頭,猶如一個緊張而充滿敬意的普通人。搬運菜貨到廚房時,他聽到兩個高階神官聊天,提到了艾爾維斯的名字,“巴克,你是聖子的附屬神官,你知道聖子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嗎?大家都好幾天沒見過他了。”巴克道:“聖子好像犯了什麽錯,被教皇關在懺悔室裏。教皇不允許我們任何人去看他。”“什麽?”先開口的神官一驚,連忙追問:“聖子也會犯錯?第一次見教皇懲罰他,嚴重嗎?”“當然不嚴重了,不然怎麽會隻讓他麵壁思過。”巴克低聲道:“教皇對聖子寄予厚望,據說有意讓他襲位呢。”清修的神官也會八卦,或者說,八卦是他們無聊的生活中所剩無幾的樂趣,沒過一會兒,危野就聽他們換了話題,開始討論起教皇那意外死去的騎士長,感歎勇武的騎士長死得可惜,教皇一定很傷心。危野冷笑了一下,那老頭會傷心才有鬼。菜搬下車後,他跟著被他操縱的農夫往外走,中途閃身消失。神殿中央,最靠近教皇的一間懺悔室,跪坐著艾爾維斯靜謐的身影。在他眼前是一本光明教義,厚重的書籍即使被精心愛護,仍然有卷邊破損,可見被主人翻閱過多少次。這是艾爾維斯第一次進懺悔室,過去的二十餘年裏,他一直以為自己和這個房間無緣,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關在這裏,且無法懺悔。他的目光落在書頁上,看著那條“消滅黑暗”的教義,過去發誓的場景還在記憶裏,此時卻再也無法發自內心認同這些條例。懺悔室大門從外開啟。艾爾維斯轉頭,看到巴克端著飯菜走進來,在懺悔室的時間不能見人,之前他都是把飯菜從小窗裏推進來。艾爾維斯疑惑道:“你今天怎麽進來了?難道教皇要放我出去?”可教皇明明說過,他不懺悔認錯,就不會放他。巴克麵無表情,雙眼直勾勾盯著地麵,艾爾維斯升起警惕,“巴克,你怎麽了?”他騰地站起,卻看到巴克身後緩緩浮現一道黑影,“是我。”熟悉的聲音。驚喜、擔憂、不敢置信,種種情緒堵在艾爾維斯的胸口,一瞬間,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後,他皺起眉宇,低聲道:“你不該來這裏,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不高興嗎?”危野眨眨眼,“那對不起。”艾爾維斯一滯,“不是,我不是怪你……”下一秒,死靈法師向他伸出手。黑衣袖口露出蒼白指尖,他問:“那你願意跟我走嗎?”*代替艾爾維斯跪坐在懺悔室裏的,變成中了攝魂術的巴克。兩道人影悄無聲息掠過走廊,艾爾維斯在前方帶路,就在這時,一隊騎士迎麵走來,每個人的神情都帶著鬥誌,似乎正要參加什麽榮譽之戰。艾爾維斯麵色一變,認出這些人是教皇親屬的騎士團,實力不可小覷。所幸,那些人中途停在懺悔室門前,有人道:“今天是新任騎士長選拔賽,教皇口諭,請聖子前往觀戰。”片刻後,兜帽、麵具遮住自己的巴克走出來。騎士們有些奇怪,但都以為他是應教皇命令而在進行某種懺悔的修行。這個小插曲給了艾爾維斯時間,在狹路相逢之前,他手中白光短暫閃爍一秒,以極快的速度打開身後一道門。進門後,他道:“這是教皇的私人書房,不經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即使有人看到剛才開門的光芒,也會以為是自己眼花。危野想起他在短時間內打出的複雜結印,疑惑,“既然是這麽重要的地方,你怎麽知道怎麽進?”艾爾維斯笑了一下,罕見的有些狡黠,“我來過兩次,看到他結印就記住了。”同為魔法師,危野深刻佩服對方的高強領悟力,讚賞道:“你好厲害。”每次被他誇,艾爾維斯都有種既想挺起胸膛,又忍不住視線躲閃的感覺。“謝謝。”他微赧轉移話題,“教皇的騎士長死了,那些騎士是要去參加新任騎士長選拔賽,教皇就在觀戰台上。等他們把巴克帶到教皇那裏,我們就要暴露了。等一會兒就快走吧。”危野“嗯”了一聲,轉身去看身後的書櫃。看到整整三麵牆的書,會讓人油然升起主人真是博學的讚歎。但當危野敏銳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以他經驗豐富的眼力,很快發現了隱蔽處一道特製的機關。艾爾維斯正要開門離開,發現他竟然向書櫃走去,似好奇觸碰向一個位置。他忍不住催促,“西蒙,我們該走……”話未說完,他一愣,隻見眼前光芒一閃,突如其來的一本書靜靜浮現。危野說:“這裏有個隱蔽魔法陣。”教皇藏了什麽秘密?危野當然坦然翻開,這種時候,不看一眼簡直不是人。艾爾維斯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門口,他擔心再耽擱會來不及,忽聽危野嚴肅道:“你過來看。”“怎麽了?”艾爾維斯快步走過去,目光落到書頁上時,渾身一震。一目十行掃過,大腦運轉僵硬,卻半點兒不影響他對這一頁的準確理解。這一頁上,記載了一種極其隱秘的禁術靈魂轉移。這本書記載了多種光係禁術,原本應該被封印的,怎麽會被教皇藏在書房裏?且……這一頁有明顯多次翻閱痕跡,甚至還有仔細的批注,教皇的字體赫然其上,以代入施術方的視角。術法的必要條件之一,受體必須是純潔的光明之體。眾所周知,艾爾維斯之所以成為光明聖子,是因為他在出生時,就被教皇確認為天生的光明聖潔之體,教皇親自將他抱回了神殿。危野將書合上,一切恢複原狀,拍拍身邊人的肩膀,“先離開再說。”艾爾維斯的大腦一片空白,之後的一切猶如浮光掠影,他隻記得自己跟在危野身後,機械一般隨他逃出了光明神殿。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跟著危野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裏的房屋簡陋,街邊的臭水溝漂著死老鼠,空氣中是灰塵和難聞的味道。人來人往衣衫襤褸,孩童麵黃肌瘦。“這是什麽地方?”“貧民窟,尤金說這裏最適合藏身。”危野道。此時,光明神殿亂成一團,騎士長選拔賽中斷,無數騎士和神官被震怒的教皇派出,尋找聖子的人影。當騎士搜查到貧民窟時,危野已經花兩枚銀幣找到了一個藏身之所。“騎士大人,我們什麽人都沒見過。”誠惶誠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您描述的那樣的大人……怎麽可能到這樣的地方來?”這裏的人,為了兩枚銀幣就可以鋌而走險。房間裏是汗液發酵的氣味,騎士果然隻是隨意打量一眼就離開了,甚至不肯踏足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與大功擦肩而過,木板後狹小的空間裏,正擠著兩個男人。艾爾維斯第一次涉足這樣的地方,陌生的處境讓他心神從驚痛中稍稍轉移。昏暗光線下,身邊白皙的側臉靠得極近,呼吸相聞。艾爾維斯短暫忘卻了被背叛的痛苦與迷茫,怔忪看著帶自己脫離過去的青年,目光漸漸凝住。隻是短短一段時間,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二十多年一成不變、心裏隻有修行的日子,竟然恍如隔世。取而代之的,是身邊突兀闖入的黑色身影。周圍空氣酸臭,死靈法師身上卻有種淡淡的幽香,柔滑的發絲從兜帽中漏出,宛如昏暗室內隱現月光。不知不覺中,艾爾維斯入神地輕輕靠過去,不知是為了聞聞這股新鮮的味道,還是單純的想要靠近。恰巧危野轉過臉,想要對他說句什麽,唇上倏然一軟。那是近在咫尺的另一個人的觸感。雙方同時一怔。門外,來搜查的騎士早已遠去,房主低聲通知了兩聲,兩人卻不約而同沒有立即離開這逼仄的藏身處。砰、砰。不是第一次,這一回,艾爾維斯卻更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當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耳根刷的一下紅了,他窘迫地想說一聲對不起,卻聽到一句“對不起”先從對方口中吐了出來。“我去神殿的時候,看到有人在背誦教義。”危野若有所思地道:“好像聽到說你們神官不能觸碰別人,尤其是嘴唇這樣的位置。”“對不起。”他苦惱說:“我壞了你的清修。”第143章 死靈法師的職業操守(十六)明明是正經話,艾爾維斯的臉卻更紅了,他待在這狹小空間熱得發汗,“沒、沒關係。”說的是“沒關係”,而不是“沒有”。艾爾維斯隱約感覺到其中不同,不敢深入去想。手背忽然一涼,危野碰了碰他的手,他說:“你別傷心。”平時冷清的聲音第一次這麽溫柔,艾爾維斯身體發飄,他連忙搖頭,“我不傷心,真的沒關係……”“沒關係嗎?”危野擔憂地看著他,“教皇那樣對你,真的很過分。”艾爾維斯:“……”他整個人呆了一呆,為自己的誤解,也為自己居然忘記了這一茬。危野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想哭,我不會笑話你的。”從艾爾維斯有記憶起,就在接受教皇的教導,教皇向來對他相當用心,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親人。真相陡然被揭露,血淋淋擺在眼前,不是不傷心,但艾爾維斯從剛才的小插曲驟然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有剛知道時那麽在意了,更不要提落淚。艾爾維斯垂下眼,恍然想著,身邊危野思索片刻,眼前忽然一亮,“我有辦法。”“什麽?”“那本書上說,靈魂轉移的受體必須是純潔的光明之體。”危野認真提出建議,“你沒辦法改變自己的體質,但可以讓自己變得不純潔,這樣教皇就不會再惦記你了。”“不過不純潔是指什麽?”他又露出些微不解,冰藍色的眼睛一片清澈,他問:“艾爾維斯,你知道嗎?”死靈法師從小在封閉的森林裏長大,一把年紀的老師自然不會教他生理課程,對一切懵懂不明。隻有不久之前被暗精靈王哄騙著碰了不該碰的地方,讓他朦朧有種想要迎上去,又想要躲閃的羞恥感。艾爾維斯則是要遵守清規戒律的神官,對此半懂不懂,但他多少比危野知道的多一些,“不純潔,好像就是,呃、嗯……”危野看著他緊張的模樣,靈機一動,“你現在是破了戒的神官,是不是已經不純潔了?”“應該也不是……”艾爾維斯結巴著說不出話,手心汗濕。危野同情地看著眼前失職的聖子,安慰道:“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覺得這是好事,你以後不要再回去了。”艾爾維斯重重點頭,剛才的話題讓他隻覺得熱,怕身邊人發現他在出汗。房間裏靜悄悄的,兩個人出來時,光明神殿的人已經離開了。剛經曆一場搜查,街上人煙稀少,怕惹麻煩的人在各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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