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品頂好了!我現在就去!”容衍站在暗處,見年輕醫修聽從老醫修的話前往神機閣,行至不遠處的山溪。他半跪在溪邊清理血跡,血色一點點浸入冰冷水中,隨著洶湧的溪流飄向遠方。遠方水麵掛霧,霧上青山瘦。容衍清理好血跡,換了身幹淨衣服,玉簪束起頭發,取出長劍。他盤坐在溪邊,細細用手帕擦拭長劍劍身。擦拭完,容衍握緊手帕,他目光看向潺潺流動的溪水。看了好半天,他像是對月折枝說話,又像是對自己說,輕聲道:“人處理完了。”容衍說完這句話頓住了,他垂下眼簾,聲音微啞。“可是我一點都不開心,你說,我是不是很奇怪。”長劍靜靜置於他膝上。容衍點了點劍身,“你說句話,哄哄我好不好?”長劍依然沒有動靜。容衍早知不會有動靜,他隻是不死心,像瀕臨死亡卻非要掙紮的人。容衍安靜地看著長劍,看了許久,祭出自己現在的本命劍——天恒銀劍。祭出天恒銀劍時,他手都是抖的,天恒銀劍感受到他情緒,也微微輕顫,發出悲鳴。容衍堐住輕顫,他撫摸長劍劍柄,“我說話算話,現在就定本命劍,重塑器靈,給你解脫。”天恒銀劍悲鳴更響了,劍身顫抖地劃破容衍掌心。容衍恍如沒有知覺,他握緊天恒銀劍,切斷聯係,毀去魂契。本命劍並不能隨便毀去魂契,容衍被毀去魂契的反噬震得神魂不穩,他強行穩住神魂,逼出一滴心頭血,滴在長劍上,或者說仙器上。長劍發出微光,很快吞噬心頭血,浮現一片咒文。第124章 等一個人咒文代表所滴心頭血的武器認可他這個主人, 願意供其驅使。——東澈拿到仙器,並沒有獲得仙器引的認可,他隻是因著仙器中無器靈, 強行使用。他一直認為找回器靈,便能獲得認可。容衍沒有被認可的喜悅,他勉強維持平靜, 像個沒事人一樣,描繪完咒文。咒文描繪完, 重新隱回劍身,一道金色絲線沒入神魂。伴隨著金色絲線沒入神魂,無形牽絆形成, 容衍成功將仙器引定為本命劍。按流程, 容衍將仙器定為本命劍後,應該給仙器取名, 就像名為天恒的天恒銀劍一般, 可他沒有心思取名, 直接沿用了仙器原本的名字。引。容衍緩緩握住引劍,他神識探入劍身內部。——神識探入劍身內部,才能牽引劍中力量, 重塑器靈。劍身內部一片漆黑,容衍神識探入引劍內部後, 極其不習慣, 他正調整狀態,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 忽然!他看到以自己為坐標的左側飄著一團小小的光。那團光在黑暗邊緣打轉。容衍看到光團的瞬間, 熟悉感湧上心頭,“折枝!”他神識快速掠到光團麵前, 想抓住光團,然而,神識直接從光團上穿過去了。——月折枝依然在打轉。容衍動作僵住。月折枝打了會轉,無論如何也找到出口的煩躁促使他控製不住脾氣,碎碎念罵罪魁禍首。容衍清楚聽到月折枝在罵罪魁禍首,他貪戀地看著月折枝鮮活的模樣,他張口喊月折枝。月折枝看不見他,也聽不見,直接從他麵前晃過了,邊罵邊不死心地尋找出口。容衍完完全全愣住了,心口一陣抽痛,似乎被人挖出心,放在火上烙。他咬緊牙關,撇開眼,不看到處打轉的月折枝,神識牽動劍內力量,即天地之氣,著手重塑器靈。——當新器靈塑出,月折枝就會消亡,換言之,解脫了。容衍緩緩重塑器靈,重塑到一半時,天地之氣在這片黑暗的空間內漾出一圈圈紋路。月折枝恰好在一層紋路上,他猝不及防被紋路掀翻,眼前發昏,玻璃球一樣滾出幾米。疼痛從身體四周襲來,月折枝停止滾動時,控製不住地化為人形。他有點懵,跌跌撞撞爬起,茫然地環顧四周。四周一片黑暗,但他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黑暗空間裏緩緩成形。月折枝本能感覺到危機,他凝出一團光。光芒幽幽散開,月折枝發現四周漾開一圈圈紋路。紋路由天地之氣構成,繞過他時,月折枝明顯感覺自己在變弱——紋路在吸他魂魄,嚴格來說,是在吞噬他魂魄。月折枝腦海裏嗡一下炸開。他自被仙器引孕育出來,潛意識裏就知道不能被紋路吞噬,被吞噬掉魂魄,會就此消亡。消亡重塑器靈?月折枝猛然想到淩踏浪對他說的話,他意識到容衍正在塑造新的器靈。容衍得到仙器認可的瞬間,他就知道容衍成了仙器新任主人。仙器主人有權利重塑器靈。當然,器靈本身也有權利重塑器靈。與仙器主人重塑器靈步驟不同,器靈重塑器靈需先自碎,自碎後,仙器吸納碎片,才可重塑新的器靈。月折枝自回到仙器,便沒想過自碎重塑,正如淩踏浪所說,重塑了便不再是他,他徹徹底底消亡了。月折枝不想消亡,他舍不得容衍,舍不得師尊,舍不得好友。月折枝握緊手中光團,借著光團微弱的光芒環顧四周。四周一片黑暗,天地之氣形成的紋路不斷朝四周擴散。月折枝清楚知道,當紋路擴散滿空間時,便是他消亡時。月折枝抖著聲音,朝四周道:“容衍,我知道你在這裏!雖然我看不到你,但我知道你肯定在這裏!”容衍重塑器靈的動作陡然頓住,他正過目光,朝黑暗中,唯一一點亮光看去。月折枝魂魄呈透明,他籠罩在微弱光芒下,可能是太害怕,他眼眶有些紅。“不許重塑器靈!我不同意!”“你敢重塑,我死都不會原諒你!”容衍攥緊手,他權當作沒聽到,偏過頭,繼續重塑新器靈。天地之氣構成的紋路繼續往四周擴散。月折枝無法阻止紋路吞噬他魂魄,他魂魄變得更透明,弱得無法維持光團,聲音帶上哭腔。“容衍,不許重塑!”“我不想消亡。”“我不怕永困於此,我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師尊和好友。”容衍鼻尖發酸,他仿佛被懸在烈日之下,雙手都被挖去筋骨,又沉重又灼熱。他猛然握碎即將成形的新器靈,神識退出劍身內部。退出引時,無法製止的疼痛從心口彌漫開,容衍喉間湧上血腥味,他咳出鮮血,雙臂撐在地麵,大口大口喘氣。他想放聲大哭,可他哭不出,眼睛痛。老醫修派徒弟把記憶交給神機閣不久,神機閣就從中整理出應家被滅的信息,編入情報庫。神機閣情報庫上供仙門百家,下至散修武夫,甫一編入情報庫,整個修仙界就炸了。不相信應家被滅真相的偏激修士怒斥神機閣瞎編,一派胡言!早已有所耳聞的中立修士噓噓不已,感歎仙器誘惑力之大、仙門世家之黑暗。心性純粹,堅信正道的修士痛斥世道,要求冤枉者公開道歉,並引以為戒!而當年被逼下魔淵的修士,邊猜測是誰拿到證據公之於眾,邊痛哭涕零,慶祝真相得見天光。眾生百態,唯有神機閣不受影響,從中狂撈一筆情報費。.李見霜肩上貼著隱身符,坐在往生崖崖邊喝酒,聽到下屬匯報神機閣從中狂撈了一筆情報費時,嗤笑出聲。“難怪情報閣富可敵國。”屬下聲止,他抬頭,看向李見霜,小心翼翼道:“李護法,要不要”“不必,情報閣公布了真相,感謝還來不及。”“多虧了提供證據的人,聽說提供證據的是一對醫修師徒,也不知他們從哪裏得來的記憶。”李見霜收斂了笑,他沒說話,片刻,看向往生崖崖底,揮手示意屬下離開。屬下眼觀鼻觀心,立即離開。李見霜收起酒壺,他聯係容衍,“尊者,火化要開始了。”往生崖崖底盡頭就是焚燒場。凡歸心宗弟子,如無家人特意要求,死後皆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