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十個裏麵有至少八個會罵他是騙子,但至少還能保住兩個客源啊。 這才有一頓沒一頓地混到了今天。 而今天,堪稱亞當大爺的幸運日,他整整迎來了三個病人,三個! 第一個,就是他在晨練結束回唐人街的路上碰到的,一個母親帶著發燒的女兒,他一句水土不服,就分分鍾得到了病人家屬的信任。 白音:“……” 不用問,這對母女自然就是李律師的妻子和女兒了。白音覺得他也是有責任的,如果不是他那天和李律師說了句“水土不服”,李律師也不會回去說給妻子聽,妻子就不會這麽容易跟著亞當大爺走了。 “不,這不是你的問題。”李律師的妻子叫瑪蒂娜,是個熱情又有些冒失的新手媽媽,她已經苦學c國語好幾年了,對話還算流暢,“其實是我的手機丟了,又忘記帶錢出門。” 她最初隻是想借個手機給丈夫打電話,哪裏想到亞當的老年機這麽不靠譜,能上網,卻不能好好通話。 “不過,亞當先生真的治好了我的索菲婭。”瑪蒂娜的眼睛裏滿是驚喜,對老亞當的手藝非常推崇,索菲婭小天使就乖巧地依偎在媽媽身邊,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一碗苦苦的、黑黑的藥下去,神奇的魔法就發生了。但是我沒有錢,隻能等李來付款。” 全場:“……” 海芙約特扶額,坐到了朋友身邊,準備替她付錢。 但白音早已經在大家說話時,就默默掃碼支付了。亞當大爺這鋪子雖然破,卻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尤其是各種支付方式。從pos機到wechat pay,visa可以,銀聯也可以,總之就是除了國際通用支付形式以外,c國的所有支付方式統統都可以。 這邊的診費明碼標價,一次針灸多少錢,煮藥多少,看診多少,都是有定數的。甚至還有買五贈一,買十贈三的優惠活動。全部都用蒼勁的書法,寫在了一塊懸掛起來的木板上。 別的不說,亞當大爺這一手書法是真的絕。 索菲婭小天使的診單和藥方就放在木台上,寫的c國語,白音掃一眼就知道該付多少錢了。李律師對他多有照顧,這回換他來照顧李律師的女兒,很合理吧? 海芙約特表示,她還是瑪蒂娜的朋友呢。 雖然海芙約特和李律師的關係不對付,但她和瑪蒂娜卻是摯友。曾經她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直至瑪蒂娜選擇了嫁給李律師。不過,在聽說瑪蒂娜有可能出事後,海芙約特還是選擇了第一時間來找她。 “你真的是太冒失了。”海芙約特心裏一陣後怕,手機丟了不想著趕緊回酒店,還隨隨便便就讓女兒喝了根本不知道成分的東西。 雖然結果是好的,但她當時可不了解。 “抱歉抱歉,確實是我的錯,我隻是覺得亞當先生看上去很值得信賴,就像我見到海芙你的第一次,你給我的那種暖洋洋的感覺。”瑪蒂娜也不是什麽人都會相信的,她是個,呃,直覺派,“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海芙約特長歎了一口氣,她真的對這種直球沒有辦法:“下不為例。” 說起打直球,海芙約特再次看向白音。好看的少年還在勸她死心:“在搶著結賬這方麵,你是搶不過我們北方人的,你再轉過來我也不會收!” “如果我沒有記錯,江左屬於南方吧。”海芙約特在任職前對c國風土人情的突擊培訓,可不是白培的。 淦,這老外不看武術還看上地理了,白音隻能強行找補:“嶺南以北都是北。”東北以南都是南。他們生活在“中部”的人就是這麽彈性。 老亞當拿出自己的老年機,看到了微信上的收入,先是一愣,又揉了揉眼睛,仔細數了數幾位數,等發現是真的後,趕忙對白音道:“給多了給多了,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是輸錯了嗎?沒事,我一開始也這麽幹過。我們加個好友,我轉回給你。” “不用,我也要看病的呀。”白音並沒有忘記自己一開始進門時的借口。 “真要啊?”亞當大爺一臉詫異。 “真的啊。”白音都被架到這個份上了,自然也隻能硬著頭皮抬起了手腕,讓亞當大爺給自己號了脈。 但白音沒想到,亞當大爺明明那麽渴望病人,中醫館也是肉眼可見的貧窮,在麵對送上門來的錢時,大爺卻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你的身體很健康,甚至很多現在年輕人會有的亞健康狀態都沒有,不需要看病。” 老亞當也是蠻與時俱進的,很是學了點現代詞匯。他還準備在今年年底之前,就去把這邊的中醫考試給考了,總拿著牙醫的行醫執照也不是個事兒。 “你這是心理疾病嗎?”亞當大爺最近也在涉獵心理學,他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個世界新奇有趣的醫學理論。他得承認,確實有比他強的地方,不過他也沒有妄自菲薄,不會覺得自己的醫術就是老古董了,隻想著中西合璧,取長補短,“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心理醫生,可以介紹給你。” 明明沒有得病,卻懷疑自己得病,這也是一種病。 白音:“……”他這麽努力覺得自己有病,到底是為了誰? 亞當大爺哈哈一笑,沒再逗白音,他知道白音是好意,但他怎麽也得對得起白音給的醫療費,他聽得出來白音的江左口音,老鄉不能騙老鄉。於是,他轉而對白音身邊的霍執炬說了句:“小夥子最近火氣很大啊,少熬夜,想開點,我這兒正好還有自己熬的涼茶,一會兒你帶點回去。” 霍執炬:“???”他最近確實嘴裏發苦,但他都沒有讓對方診脈,隻望聞就可以了嗎? 亞當大爺用實力證明了,神醫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白音給的實在太多了,一個霍執炬火氣大的問題,顯然不足以平賬,大爺就轉而又看向了海芙約特:“你的肩膀真的不再去看一下嗎?以後隻會問題越來越嚴重啊。” 海芙約特皺起了眉:“我的肩膀最近沒有受傷。” 反而是瑪蒂娜一聲驚訝:“你以前那裏受過槍傷的呀,後來還沒好又和人搏鬥,你都忘啦?雖然後來說是好了,但陰雨天總會隱隱作痛。去看醫生,醫生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她對海芙約特的傷了然於胸,記得比本人還要準確,“亞當先生,您快給她看看。” 風濕?白音隻能想到這一個詞。 “……我這裏有個為期十次的拔火罐療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老亞當在診脈後,就積極建議了起來。 海芙約特其實對於老亞當的中醫手法,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她也沒有直說,隻是道:“我們下周就要回國,大概來不及。” “沒事,我這兒還有見效更快的五次推拿和三次針灸,你看看你能接受哪個。藥方也行,就是需要的時間更長,你回國之後找個藥鋪抓藥即可。”亞當老爺子一開始就想提議更高效的方式的,隻是他不確定這些老外的接受程度。 好比他今天的第二個客戶,就是那個正在拔罐子的紅頭發。 對方正躺在床上被火罐嚇得欲生欲死,不是很想說話。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至今還能堅持在這裏,明明那麽疼,又來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人。可是,說真的,他一直感覺很沉重的腰部,好像確實有了不一樣的感覺。酸酸麻麻的,不好形容。 “其實針灸更快的,但他不願意我紮他。”老亞當遺憾極了,他好不容易才淘來一副好用的銀針。 “不要針,不要針,我叔叔可沒說打針!”紅頭發的老外是老亞當的房東介紹來的,房東先生是個c國人,太太是y國人,如今介紹來的紅頭發正是他妻子的侄子。自從老爺子神乎其技地治好了房東先生的失眠症,他就一直在致力於給老爺子當自來水。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亞當也就把除了自己從古人變成外國人以外的經曆,都和白音說了。一個空有一身中醫技術的老外,想在國外靠開中醫館活下去。 這簡直是地獄難度。 白音表示:“這樣口碑是有,但很難打開客源。您有沒有想過搞點其他噱頭?好比中醫減肥?或者其他什麽見效快又受歡迎的當代疾病。” 先打開市場,再換個鋪子。反正這種一看是就是臥室改的二樓絕對不行,太像恐怖片了。 白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這個嘴,大概還是鄉音作祟吧,在大洋彼岸的y國,聽到一個和自己說一樣地方口音的人,真的很難不升起一股親切。 亞當大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準備一會兒好好考慮一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病人海芙約特,他對這個英姿颯爽、剃了個硬漢寸頭的女保鏢隊長表示:“所以,你是害怕紮針嗎?我理解的,真的,不要覺得有心理壓力,不丟臉。” 國際傭兵,戰場殺神,安保界的神話巔峰,海芙約特最不能忍的就是別人說她不行,她冷著語氣道:“我不怕任何事。” 老亞當背過身去,給了白音一個“激將法成功”的眼神,不配合治療的病人他這輩子可是見多了,什麽老外拿不下? 白音:“……”真的,能不能不要這麽自然地說別人是老外啊,在我眼裏你也是啊。 亞當大爺是打死不會讓白音的錢白花的,非要給他一種物有所值的體驗,當即就和海芙約特定下了為期三次的針灸治療,有什麽話,三次之後見分曉。 在海芙約特一天一次的這三次針灸裏,白音和霍執炬也是過的十分充實,他們沒有錯過任何一場白樂的全息比賽,還吃遍了霍執炬攻略小本本上或味道不錯、或很有個人特色的餐廳。霍執炬還是很不習慣人多的地方,但隻要有白音在身邊,他心裏的焦慮就會緩解不少。 霍執炬逐漸掌握了一門神技,假裝自己還在全息會議機裏,屏蔽了全世界,隻剩下白音一個人。瞬間就快樂翻倍了。 白音還順便給自己的朋友們買了一堆東西,他買紀念品不喜歡一次性在紀念品商店或者免稅店搞定,更喜歡隨時看見什麽就買什麽。這裏買一點,那裏買一點的,零零散散,聚少成多。世錦賽的周邊自不必說,帶有當地特色的手工藝品也沒落下,還有奢侈品聯名的……巧克力。總之就是既有貴的,也有有特色的,還有出口轉內銷的。 也就是亞當老爺子的涼茶膏。 亞當大爺實在大方,之前不僅給了霍執炬現喝的涼茶,還給了他不少涼茶膏,說是回國自己兌水就能喝,效果也大差不差。 老爺子的涼茶是真神奇,連霍執炬都很驚訝,白音就拜托海芙約特在去看針灸的時候,順便又買了一些回來,準備送給朋友。馬上就要入夏了,去火涼茶剛剛好。 在三次針灸結束後,連海芙約特也被折服了,她肯定不可能這麽快就被根治,但至少她手臂的靈活程度得到了極大地改善,這是她自己就能一點點感受到的。亞當大爺又給她開了個保健手法,回家自己跟著動作練就行。 白音二次拜訪了老亞當中醫館。 短短幾天,老爺子店裏的客人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好說特別多吧,但也是有了那麽一點人氣的。幾乎都是比較豐腴的外國女性,一個個滿臉激動地等著老爺子給自己針灸。 海芙約特最近天天來,給白音解釋了一下:“他好像真的聽了你的意見,搞了個什麽瘦身套餐,一天就有效果。”說真的,有點嚇人。 不過亞當大爺也說了,他這個套餐一次隻能治三天,然後就得緩緩,才能再繼續。 但效果是有目共睹的,人也就是一下子多了。女士們在對自己狠一點這方麵,那真是不含糊。比起拔個火罐都嗷嗷亂叫的紅頭發,這些女士們麵對銀針也能麵不改色,她們唯一的要求隻是針頭必須用一次性的,她們不能接受一套銀針來回紮。 亞當大爺在了解過當今世界一大難題艾滋病的存在後,就也妥協了。雖然一次性的針頭效果肯定不如銀針,但多紮也能彌補。 見白音來,亞當大爺熱情異常,在一口氣紮完所有病人,打開計時器後,他就帶著白音去了後麵。 “實在是謝謝你給出的這個主意,好歹不算門可羅雀了。”作為宮中禦醫,亞當大爺以前很是給娘娘們解決過不少個人的變美小煩惱,什麽減肥啊,美白啊,甚至還有延緩衰老。這些都是他的創業基金了。 亞當大爺覺得以如今的勢頭,他很快就能攢出一個真正的臨街小鋪子,開上真正的中醫館。 大爺問:“你怎麽又來了?” “我來談投資。”白音其實上次就有這個想法了,隻不過他當時要是開口,大概誰都不會同意。亞當大爺這個金發碧眼的樣子,確實不好信。 但如今霍執炬和海芙約特都沒話了。 亞當大爺反倒還是有些猶豫:“小夥子,你都是這麽容易相信別人的嗎?” “老鄉不騙老鄉。”白音拿出了亞當大爺之前的話,“而且,我不怕被騙。” 這話亞當大爺倒是信的,就白音這個保鏢架勢,一看就很有錢,被騙了也不影響生活。但……也太地主家的傻兒子了啊,他語重心長地表示:“你自己不掙錢,就不知道掙錢的辛苦,可不能讓家長擔心。” “那就讓我們來問問我叔叔吧。”白音再次拿出了他說服人的老一套。 他其實在公寓裏就已經問過叔叔了,叔叔同意了。白音這次來y國,自然是要帶上叔叔寶石的。隻不過,他當時倒沒想過在國外也要展開什麽慈善kpi,隻是想著帶叔叔回來看看。米城之行就是這麽來的。 “怎麽能信這種怪力亂神呢?”亞當大爺隻相信醫學,不相信神仙。 “但這是我叔叔啊,不是神仙。”祖先文化才是刻在c國人骨血裏的東西,你可以不相信漫天的神佛,但你不可能清明節回老家不燒紙。 亞當大爺:“……”他說得好有道理。 叔叔給出的結果和公寓裏一樣,投,往死裏投。 但亞當大爺卻還是拒絕了:“不是我不想要你的錢,我很缺,真的。但,我其實真正的願望不是在七丘之城開中醫館。”他和白音說過他正在攢錢開中醫館,那隻是他現階段的目的,他開醫館掙錢是為了,“回家。我想回家。” 在知道白音的有錢人身份後,亞當老爺子這才鼓起勇氣開了口,想要試一試。 他想回大啟。 但大啟已經沒有了。 幸好,江左還在。第32章 他有三十二個金手指: “這麽說, 有可能你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亞當大爺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一個y國人, 為什麽會稱江左是故鄉, 他隻能硬著頭皮道,“我小時候是個孤兒,照顧我長大的護工裏有一位來自江左的女士, 她教我說過c國話, 還會溫柔地唱江左小調哄我入睡,她說江左是她最美的故鄉,是她想回而回不去的地方。” 在這點上, 亞當大爺也不算完全欺騙白音, 他結合了不少自己的實際情況。他和原主都是孤兒,隻不過一個在y國的孤兒院長大,一個在大啟的慈幼局生活。 慈幼局是大啟官辦的慈善機構, 不隻會收養孤兒,同時也會贍養無家可歸的老人。而這種官方的公益機構, 大啟還有一個施藥局。慈幼局和施藥局往往會並立而建, 亞當大爺就是跟著施藥局裏的一個眼瞎孤寡的, 學來了這一身的醫術。 後來他又有幸師承於神醫穀的穀主, 這才得以入宮做了禦醫。安安穩穩服務了聞氏皇族一輩子,臨老得了告老還鄉的恩典,扶著的靈柩回了江左。 那是她的家, 也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落葉歸根,我想替她回去看看。”看看他當年為她立的墓還在不在, 看看她的家鄉是否還是青山綠水的模樣。 他不需要別人記住他, 卻想大家都記住他的。 白音麵對這樣眼含渴望的老人, 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那個“我辦不到”的口, 卻也怕自己真的辦不到,白白讓老人空歡喜一場,隻能說:“我一定盡力幫您問問,但國情不同,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辦成。不過,在我回國之前,我一定給您一個準確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