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煬睫毛輕顫:“我睡醒就到了你家…床上,這不是我認識的世界,除了穿書沒別的解釋。”嘩啦啦的雨珠砸在黑色雨傘上,原本淅淅瀝瀝的雨聲又變大了,地上原本渾濁的泥水也被衝刷得清澈。兩人站在破敗的巷尾,偶爾有行人匆匆路過瞥上他們一眼,轉而朝更遠的雨幕衝去。傅書濯問:“在原來的世界,你的名字是什麽?”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問題,盡可能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保持謹慎。“……和你先生名字一樣。”裴煬有些不安。傅書濯試圖引導:“相貌也一樣?”裴煬咬緊唇,他不由自主提高聲音:“你不信是不是?但可能就是因為同名同姓,我才會穿到他身上。”傅書濯連忙安撫:“沒有不信,但這事太離奇了,給我點消化的時間,行嗎?”裴煬僵了許久沒說話,半邊肩膀都被雨水打濕。傅書濯試探握住他的手,把歪掉的傘扶正。“我們先回家,坐下來慢慢說,可以嗎?”傅書濯牽起裴煬的手,“這裏風大,我有點冷。”裴煬很輕地嗯了聲,卻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尚未坦明真相時,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與傅書濯親昵,可真相都說出口了,再這樣未免太不要臉。傅書濯也別強求:“肩膀能碰嗎?傘太小了,得擠擠。”“……嗯。”裴煬鼻子有點酸。傅書濯摟緊他肩膀,朝著小屋方向走去。折騰了一下午,鞋也沒買,幸好程婆婆找到了。他先帶裴煬去隔壁大爺家把宰好的鴨帶回來,作為他們的晚餐。大爺還貼心地鬆了些雞毛菜,可以燒湯或清炒。回到家,他們也並沒有坐下來第一時間談事,而是開始煮飯做菜。裴煬緊繃地跟在身後,張了幾次嘴都沒有說話或許傅書濯是在拖延時間,又或許根本不相信他,不想聽他的胡言亂語。淘完米,傅書濯按下煮飯鍵,他轉身對還死死抓著布條的裴煬說:“我們吃飯的時候,邊吃邊說,好嗎?”“好……”裴煬恍惚地想,慢一點也好,還能再貪念一點相處時間。廚房裏一時安靜無比,卻又十分契合。傅書濯燒鴨,裴煬遞啤酒,傅書濯洗雞毛菜,裴煬打蛋。灰色的布條仍然連著兩人,總長不過兩米,傅書濯不動聲色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讓裴煬覺得過近而緊張,也不叫他因為太遠而不安。“剩下的做個鴨湯,明早下麵吃。”傅書濯提到明天時的態度理所當然,讓裴煬一時間也覺得他們還有明天。可真的會如此嗎?當傅書濯發現原主真的已經消失不見時,怕是沒心情等待明天的鴨湯了,或許還會崩潰……裴煬指尖猛得一縮,不知道坦白這個選擇是對是錯。這對傅書濯來說打擊太大了,如果他出了什麽事……裴煬陷在自己的想象裏,慢慢懊悔,剛剛為什麽要那麽衝動?索性回不去,為什麽不幹脆騙傅書濯一輩子這樣至少有一個人是開心的。裴煬眼眶慢慢紅了,差點被鍋燙著都沒發覺,還是傅書濯第一時間抓過他的手:“疼嗎?”“疼……”傅書濯連忙抓著他手衝冷水,裴煬往回縮了幾次:“腿疼……”傅書濯一怔,他蹲下身看了看,裴煬的褲子不算幹淨,之前被程婆婆抱過,上麵都是泥水。“她掐到你了?”不用裴煬回答,傅書濯也能確定,他拉著裴煬上樓,半引導半強硬地把人摁在床上,扯下褲子。傅書濯蹙眉:“都腫了。”他握住裴煬腿彎前前後後都檢查一遍,有七八個腫起來的月牙印,因為是程婆婆的指甲太長掐出來的。裴煬僵硬地往後退,卻被傅書濯不容置疑地拉到身前:“上衣也脫掉,換套幹淨的。”裴煬張張嘴,想說我不是你愛的那個裴煬,這樣真的不太好。可理智隻占據了微弱的一分,其餘所有都在竭盡全力地勸他順從親密。衣扣解開,裴煬的一切都展現在傅書濯麵前,傅書濯幾乎用盡全力克製著想吻下去、想把麵前人嵌入懷裏的衝動,給裴煬套上了幹淨衣服。傅書濯摩挲著他腿部皮膚:“沒破皮,明天應該就消腫了。”裴煬呐呐地嗯了聲。這不是什麽大傷,但裴煬皮膚白,看起來很紮眼。樓下有人敲門,是終於把母親安撫好的程實。他來給傅書濯和裴煬道謝,買了兩瓶好酒。傅書濯沒打算要:“裴煬胃不好,所以我們都不怎麽喝酒。你不用客氣,今天是我們應該做的。”程實輕吐一口氣:“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謝謝你們,太耽誤你倆時間了。”傅書濯思忖片刻:“你有沒有認識的鞋店?質量好一點的。”他跟裴煬今天這雙鞋又濕了,再不買明天就不用出門了。雖然明天很可能也不會出門,今天坦白完,他和裴煬都需要“消化”時間。程實連忙點頭:“有有有,不過不是什麽大牌子,但質量特別好!”傅書濯加了聯係方式,老板說選好款式可以幫他們送上門,剛好下雨天,不忙。他沒急著買,回屋開始準備做飯。裴煬端端正正地坐在一邊,身形板直,手搭在膝上,像是在等待最後審判的罪人。傅書濯給他端飯,並盛了碗湯。裴煬心一橫:“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他。這些天很對不起,你要是覺得惡心,想怎麽樣都行。”他閉上眼就是昨晚的親昵,還有俱樂部更衣室那一次,對所有人的愧疚在繞在心口,纏得他將近窒息,全然不能細想。“叮”得一聲,手機響了。傅書濯垂眸看了眼,是他臨時聯係上醫生團隊,那邊給到的答複。別讓氣氛太緊張,盡可能平和地去聊“穿書”這個話題,引導他進入現實。但不要一次性說太多他不能接受的事,比如生病,比如您先生母親去世的事實。如果他出現應激反應,要立刻停止引導,及時安撫。傅書濯喝了口水,半開玩笑說:“既然覺得對不起,那就好好留下來。”裴煬:“……?”“你說的你不是我先生,那我先生去哪兒了?”“我不知道。”裴煬抿了下唇,“他可能…可能回不來了。”“這樣……那你是不是他有什麽關係嗎?”傅書濯悠悠道,“反正你們性格這麽像,身體是他的,臉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裴煬一呆。傅書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覺得你也很好,隻要當作不知道,我就可以把你當作他繼續生活下去。”反正他也‘回不來’了。裴煬瞠目結舌地看著傅書濯,嘴張大半天沒說出一句字。傅書濯這段話既離譜又混賬,簡直渣男本渣!他氣得都顧不上難過了:“你先生沒有了,你不傷心嗎?”這混蛋!傅書濯有點想笑,但好在忍住了:“你想要我傷心嗎?”裴煬:“……”好像不太想,又好像有點想。傅書濯繼續忽悠他:“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要過得糊塗一點,不能太較真,這樣才會活著輕鬆點,你說是不是?”“……”裴煬腦子一團糟。這算什麽?他把傅書濯當先生的替身,傅書濯把他當原主的替身?他憋了半天:“你這樣對得起他嗎?他要是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他知道啊。”傅書濯攤手,“沒辦法,我先生命苦,就喜歡我這種混蛋。”裴煬:“……”他本來打了一肚子的草稿,被傅書濯弄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甚至他都快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開始思考這樣將就一輩子的可能性。傅書濯悠悠道:“你不也喜歡?”“放屁,我才不喜歡!”裴煬臉憋紅了都,“我都結婚七年了。”傅書濯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他長得帥嗎,有錢嗎,比我大嗎?你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高興嗎?”“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大。”好麵子的裴煬扭過頭,悶了半天卻回答不出最後一個問題。和先生在一起快樂嗎?他和先生到了七年之癢,先生待他冷淡,他們很久沒有過擁抱、親吻、占有彼此。而他和傅書濯在一起,隻要不想多餘的事,總是輕鬆且安心的。裴煬不敢承認這樣的事實,他沉默了很久:“你不要開玩笑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傅書濯正色道:“沒有不相信你,既然你不是他,那把你的人生說給我聽聽,可以嗎?”裴煬有一瞬間的迷茫。他和先生的一切像是格式一樣被寫在大腦裏,真要回想的時候,竟然找不出頭尾。就像蒙著一層紗,所有的情緒都被淡化,好像隻有和傅書濯這短短一個月的相處是真實的。裴煬努力提取那段真實且並不美好的人生:“我和他是高中認識的,第一次見麵是在教室裏,我……”傅書濯鼓勵道:“什麽?”裴煬安靜了許久才說:“我站在講台上自我介紹,對坐在窗邊的他……一見鍾情。”這是別扭的小貓,從未訴之於口的秘密。第48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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