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養大陸晏叢的那對夫婦已經去世多年，而且陸蘊的生父母不詳自然要繼續留在他們身邊。正好兄弟倆是同一天生日，隻要對外宣稱是雙胞胎不成問題。　　隻是……　　“不用。”少年清冽的聲音第一次出現在屋子裏麵。　　陸蘊在陸晏叢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髒就被嚇得漏了一拍。他不記得對方在這個時期的聲線是什麽樣的了，但剛剛那兩個字的語氣差點讓陸蘊以為身邊的少年是二十七歲的陸晏叢，實在是太像了！　　“晏叢，”沈雲姝盡量用溫和的語氣叫他，她斟酌著語氣說，“你的轉學手續我們已經辦好了，是跟蘊蘊一個學校，再入戶口的話也方便你們一起學習的。”　　陸晏叢抿著雙唇，那張淡漠的臉看不出他的情緒是喜還是怒。沉默一會兒後，他忽然轉頭看了陸蘊一眼。　　很快收回視線後，他對沈雲姝說：“現在這樣就很好，阿姨。”　　這個疏離的稱呼讓沈雲姝心裏很是難受，但見少年那般堅持又說不出一句嚴厲的話。　　陸蘊很能理解沈雲姝現在的心情。他和陸晏叢當年被抱錯並非是意外，而且陸晏叢其實是他所謂養父母從抱錯事件的始作俑者的手中買來的，即便那對夫婦生前並未虧待過他，但買賣就是買賣。　　陸蘊想起來前世陸晏叢也是一開始拒絕了入陸知遠戶口的請求，之後一番周折，他搬去陸家爺爺所在的慶市，最後順便在那邊落戶。　　即便如此，陸蘊深深覺得不夠安全。畢竟從法律上看，他們還算是兄弟，但重生前陸晏叢仍能有對弟弟求婚這種驚駭之舉，說明他真的是缺愛嚴重了。　　想到這裏，他主動朝陸晏叢開口：“為什麽？因為哥哥介意我嗎？”　　話音落下，陸蘊就被自己狠狠地無語到了。這語氣有茶言茶語那味了，像陸晏叢這種心思敏感的人，或許會曲解其中的意思。　　但為了解決一部分的問題，陸蘊隻得繼續說，他彎起眉眼盡量讓語氣自然些，“而且以後我們也是同班同學，我可以照顧你的。”　　陸蘊全身最漂亮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無論他做出什麽樣的表情，那雙眼眸總是亮亮的，讓人看著心請非常愉悅。　　在陸蘊說話的時候，陸晏叢也轉頭看向對方，他並沒有沉默多久，而是和那雙眼睛對視之後，語氣平靜地說：“可以，但暫時不用入戶口。”　　說著他朝著陸知遠和沈雲姝點了點頭，“謝謝。”　　重生之後對陸晏叢的第一次進攻宣布失敗了。不過好在這一切發展都還在陸蘊的承受範圍之內，而且也沒有出現別的意外。　　陸蘊暗暗歎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前陸晏叢的舉動對自己衝擊太大，他在這個還隻是高中生的陸晏叢身上也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本來要說出的話，在和他的眼神對視之後，陸蘊就不敢吱聲了。　　詭異安靜過後，還得是陸宏遠打破寧靜，他掃了一圈後，就笑嗬嗬道：“不上戶口也行，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著他還拍拍旁邊陸蘊的肩膀，然後放高音調：“我們家阿蘊不久就出國留學了，知遠你要不要也安排讓晏叢跟著去？”　　陸蘊皺著眉用餘光瞥著放在肩膀上的手，在陸宏遠進監獄的那一刻，他才看清對方的嘴臉，那時候他就已經如鯁在喉。　　現在重來一次，他可不會把這些陰陽怪氣的話當成關心。　　“哎呀，宏遠你說什麽呢？”高霞跟著一唱一和，“晏叢以前那個學校的教學質量跟三中沒得比，孩子剛剛轉學，不得先熟悉熟悉？”　　“二嫂。”沈雲姝臉色算不上溫和，說話的語氣也稍冷些，“在哪學習都是一樣的，能學好就行。”　　“哈哈哈，我這不是關心晏叢嘛，畢竟以前他那條件……”　　“好了，二哥二嫂，”陸知遠也開口叫住他們，他將視線落在陸晏叢和陸蘊身上，見他們氣氛還算融洽，心裏才稍微舒坦些，“孩子要做什麽，心裏有數。”　　“二伯，哥哥成績很好的。”陸蘊忽然開口。　　眾人循聲看向陸蘊，其中包括陸晏叢。　　陸蘊挺直腰板，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看向沈雲姝，“媽媽，你跟我說的，是不是？”　　“對，”說到這個沈雲姝才想起來，她笑著看向陸知遠，“我去辦轉學手續的時候，晏叢的班主任還惋惜好久呢。”　　陸蘊當然知道陸晏叢的成績有多好。前世也和現在一樣，陸晏叢轉學來跟他一個學校。但沒多久因陸蘊的關係，最後陸晏叢又轉學到爺爺所在城市的學校。　　高三這一年的時間，陸蘊並沒有怎麽去打聽陸晏叢的學習狀況，隻知道他畢業出國之後，就聽到陸晏叢考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的消息。　　陸蘊比較後悔的一件事就是高三那年沒有好好學習，雖然在陸晏叢沒回來之前，留學計劃已經安排好了，但出國之前他還是有打算認真學習的。　　隻是後來變故太多，以至於在臨近高考的時候，陸蘊的學習已經落後了很多。如果他也跟著參加高考的話，那成績跟陸晏叢的分數一比，他的完全不能看。　　或許這一次，他又可以做出不一樣的選擇：重新考大學。　　想到這裏，陸蘊情緒莫名地高漲起來，他不由得看向曾經的學神，“哥哥，其實我成績不是很好，要是你來的話，可不可以給我補補課？”　　說著他盯著陸晏叢，不敢錯過對方臉上的每一個情緒細節，同時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緊張的感覺，萬一陸晏叢像之前一樣拒絕自己的親近怎麽辦？那他還得要用這種一言難盡的語氣跟對方撒嬌。　　“好。”簡短的一個字傳至陸蘊的耳邊。　　陸蘊愣了下，他沒想到對方會應得那麽快，但疑惑過後他心滿意足地點頭。　　“謝謝哥哥。”　　說完他想起什麽，然後語氣多了認真之色，“要是哥哥你以後遇到什麽問題，我都會幫你的。”　　看著兩個兒子開始出現兄友弟恭的跡象，陸知遠和沈雲姝的顧慮開始打消並開始感動起來。畢竟他們家發生這種事情，還擔心兩個孩子心理多少都會出現問題，至少他們相處不會那麽融洽，現在的發展簡直不要太驚喜。　　詭異氣氛的飯局終於結束，為防止陸宏遠夫婦總在兩個孩子麵前陰陽怪氣說話，陸知遠幹脆把人拉到公司，至於高霞也被沈雲姝帶走。　　於是家裏破天荒地就剩下兩個孩子。　　陸蘊正襟危坐著，要擱在以前他是無法想象自己還能跟陸晏叢心平氣和地相處一室，而且還是在陸晏叢的房間！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氛，陸蘊想玩手機用來緩解尷尬，但他要照顧陸晏叢這個剛從偏遠鄉下回來的哥哥的心情，於是隻能巴巴地看陸晏叢自己整理東西。　　陸晏叢的東西很少，他所帶來的行李箱裏麵，幾乎都是書。　　但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在陸蘊絞盡腦汁要聊什麽時，陸晏叢已經從箱子裏拿出好幾本書過來。　　迎著陸蘊好奇的目光，陸晏叢仍板著一張臉，然後把書攤到桌上。　　他語氣略有些生硬道：“你不是說要學習嗎？”　　陸蘊：“？？？”　　這個展開有點突然啊，大哥？　　而陸晏叢又把一遝卷子、筆記本拿出來，並整齊擺好。見陸蘊滿臉茫然，他還是提醒一句，隻是清冽的聲音不知覺軟了些，“我看了學校的時間安排通知，馬上要回校補課了。”　　眼見著陸晏叢一副真的要當場學習的姿態，陸蘊完全沒有準備好！他是要決定好好學習，但總要有個過渡期，他都多少年沒有摸過卷子了，眼下肯定看不懂。　　“你是不是……”陸晏叢看著陸蘊，他斟酌著語氣道，“我之前的學校難度比你們學校要低，我這裏還有卷子，你要不要試試？”　　說話間，陸蘊手中已經被塞上一張白紙黑字的理綜卷子，裏麵的字他都認得，隻是合起來他就懵了。　　“這裏還有……”　　“等一下！”陸蘊連忙製止對方給自己傳遞知識的偉大行為，他清了清嗓子，用強硬的語氣說：“我今天不想寫卷子。”　　“好。”　　對方的應答聲讓陸蘊鬆口氣，但還沒有緩過來，一本發舊的本子落在自己麵前。　　陸晏叢說：“這是我總結的一些公式和方法，你可以先看看。”　　陸蘊：“……”　　陸蘊欲哭無淚，這個場景是他做夢也夢不出來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兄弟情深嗎？他好像不是很想要了。?第4章 這是我哥　　還好這條痛苦的寫卷子之路沒有走多久，一陣手機鈴聲就將之打斷，陸蘊眼疾手快就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打電話過來的救世主是薛子嵐。上課前陸蘊急匆匆回去之後，本來說好的到家打電話就一直沒有消息，所以剛下課，薛子嵐就直接打給陸蘊。　　陸蘊聽著手機那頭的話，又轉頭看向一副認真看書的英俊少年，他心裏一動，跟薛子嵐說了幾句話後才掛斷。　　“你……”　　“哥哥。”陸蘊現在已經對這個稱呼免疫了，而且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他一臉嚴肅道，“學習也要勞逸結合的。”　　陸晏叢認真注視著陸蘊。　　陸蘊想要逃避學習的情緒已經蓋過了他對陸晏叢的複雜感情，他彎起眉眼朝旁邊的人提出建議：“我們出去玩吧！”　　“什麽？”陸晏叢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臂就被對麵的少年拉住，站起來後又很快鬆開。　　陸蘊麵色不變，他舉著手機解釋道：“我今天為了哥哥你，都已經逃課了，你要陪我去跟同學要筆記嗎？”　　陸晏叢盯了陸蘊的手機幾秒，剛剛被抓住的手臂似乎還存著酥麻搬的觸感。　　他輕輕點頭，然後輕聲道：“好。”　　聽到這個字，陸蘊如負釋重地長舒口氣。總算糊弄過去了，他想，現在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可以繼續升溫了。　　陸蘊邊帶著陸晏叢下樓邊解釋說：“剛打過來的那人是我發小，叫薛子嵐，他家就住我們隔壁，而且他也是我們學校的。”　　暫時脫離寫卷子苦海的陸蘊心情非常愉悅，所以也就放心地跟陸晏叢講這講那，以至於他都沒注意自己已經走到階梯口，踏出的一隻腳也懸空——　　“當心。”　　手臂被一股強力攥住，陸蘊整個人被拉了回來，站穩之後他立即陷入沉思中。　　剛剛這場景對陸蘊來說似曾相識，好像昨晚……也就是他重生的前一晚，他喝酒回來找陸晏叢的時候，自己也是險些摔倒，也是陸晏叢及時拉住自己，也是用一樣語氣說著相同的話。　　陸蘊抬頭怔怔看著陸晏叢，就那一瞬間他以為眼前的少年就是成年陸晏叢。　　他試著叫了聲：“陸晏叢？”　　陸晏叢已經鬆開陸蘊的手，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他緊握著拳頭，一副假裝鎮定實則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放低聲音，小聲道：“對不起。”　　“啊？”陸晏叢的道歉打斷陸蘊的思路，他見對方這副模樣就連忙擺手，“我沒事，謝謝哥哥。”　　說著陸蘊背過身先下樓。陸蘊臉上的笑意淡去，兩個人一起重生的幾率太小了，而且根據自己對陸晏叢的了解，如果對方是二十七歲的陸晏叢的話，他怎麽可能會露出那種屬於落魄少年的窘態？　　反正他稍一想象那個畫麵就起雞皮疙瘩，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不亞於陸知遠一般鐵血手腕的陸晏叢，居然會演起一個可憐兮兮的落魄少年，想想多少有點驚悚。　　要這真是裝的，那奧斯卡不給陸晏叢，陸蘊第一個不同意。　　兩人在王查理的安排下，來到跟薛子嵐約好的店。　　“阿蘊，這裏！”看到陸蘊後，薛子嵐立馬從裏麵走出來，他滿臉雀躍道，“你終於來了。”　　說完他才好奇看向跟陸蘊站在一起看起來很高冷的清瘦少年，就直接問：“阿蘊，這同學是？”　　陸蘊轉頭瞥了陸晏叢一眼，然後直接拉著薛子嵐進去，“進去再說。”　　“哦。”　　意識到什麽，陸蘊又鬆開薛子嵐，轉而回頭叫上站著不動的陸晏叢。他怎麽給忘了，陸晏叢之前的生活拮據，還不習慣這種場所。　　他湊近陸晏叢，小小聲道：“我們進去吧。”　　陸晏叢抿著雙唇，他看著陸蘊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