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但現在的陸蘊想，怪異歸怪異，但是那種期盼得到回應後的悸動，既陌生又挺有意思的。　　陸蘊神態自若點頭，他輕聲說：“哦，我帶手機來了，一會我就給爸爸發消息……”　　“蘊蘊。”還沒有等陸蘊說完，陸晏叢又叫住他一聲。　　“啊？”　　陸晏叢也站起來，他身體稍微向陸蘊的方向傾，聲音並沒有刻意壓得很低，“蘊蘊，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吧，我下午大概還有別的事情，就不回了。”　　話音落下，陸蘊愣了下，他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完全理解陸晏叢的意思。　　意思就是說，陸晏叢因為有事不回家了。但陸蘊怎麽想也想不到陸晏叢除了學習以外還能有什麽事情，無非就是私事，但是私事的話，上回陸仁家以及賈娟來學校鬧的時候，後麵有陸知遠的推手，澤縣那邊的麻煩是徹底解決了的。　　那就是隻剩下陸晏叢過繼給陸文雁的事情，但過繼這件事是大事，如果是陸知遠也會順便跟陸蘊說的，所以陸蘊不會不知道。　　剛剛才愉悅起來的心情瞬間就快樂不起來了。陸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現在陸晏叢變了不說，他還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了。　　陸蘊愣愣點了頭，他神色不變，然後假裝漫不經心問：“哦，什麽事啊？”　　陸晏叢神色並沒有躲閃，他說：“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處理。”　　果然，但糾結之中，陸蘊還是擔憂地多問一句，“那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話落，陸晏叢神情緩和許多，他眼底帶上少許笑意，然後搖頭，“沒，隻是跟好久不見的朋友敘舊，下周末我再回家，或許等高一高二期中考試的時候回去。”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陸蘊不好再多打聽。而且從陸晏叢的表情來看，確實不像是棘手的問題，反而……陸晏叢所說的什麽朋友敘舊，他看起來很期待。　　陸蘊隨口回了一句，“哦，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了吧，打視頻也是一樣的。”　　說著他轉身就回自己的座位去，順便酸溜溜地想，啥朋友啊，比跟他回家還重要？　　陸晏叢安靜看著陸蘊的背影，等看到對方回到自己座位後，渾身散發著不高興的氣息挨到椅子上，並心不在焉地轉筆時，他眸子一深，凝望了好一會兒才坐下來，隻是餘光仍在注意著陸蘊的方向。　　陸蘊猜得沒有錯，連周圍人都能隱隱察覺到他們兩個人最近的關係沒有開始的時候那麽親近，那麽作為當事人之一的陸晏叢，還是心思敏感的陸晏叢更加能感覺得到。　　從還在慶市的時候，陸晏叢就感覺到陸蘊的不對勁，但是他表現得還沒有那麽明顯。直到回寧城之後，陸晏叢才真切地體會到陸蘊的態度區別。　　陸晏叢太了解陸蘊了，從前世到現在，哪怕是他對待自己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但是神態以及行為習慣什麽的其實都和以前沒有什麽兩樣。　　即便陸蘊還會對著自己笑著叫“哥”，但陸晏叢能夠看出來跟之前一比，陸蘊有在刻意地減少跟自己接觸的機會。　　例如連他們晚上照常的一起複習活動被取消了；　　一起上下樓的時候，陸蘊會先走好幾步，走完才會回頭衝著自己笑著說“哥，我走啦”；　　一起下樓吃飯的時候，之前陸蘊就算不會貼著自己，也會拉著胳膊走到餐桌旁，再開開心心地拉開椅子讓他先坐下，然後自己才坐在旁邊，可現在他都會一臉若無其事地一邊找阿姨或者沈雲姝她們聊天，一邊坐下；　　回到學校之後會盡量避免跟自己說話，而和其餘同學聊天。　　諸如此類。　　但最讓陸晏叢直觀感受的還是他們剛住宿的第二天早上，陸蘊說的那幾句話的語氣，簡直讓陸晏叢差點夢回前世。　　陸晏叢開始在腦海中瘋狂分析陸蘊態度兩極化變化的原因。切入點還是要從慶市開始，陸晏叢隻能把先前他分析過的事情再拉出來。　　最後分析出來的原因隻能有那麽幾個：一是陸蘊發覺陸華廷他們對他比對自己還要好，所以心裏不爽而拉開點距離；二是陸蘊見不得他跟其餘人關係太好，所以在鬧別扭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力；三是前世複刻，但這在他回到陸家再一次與陸蘊初遇的時候已經可以排除了；四則是陸蘊發現了什麽，以至於他做了遠離自己的這個決定。　　陸晏叢把重點放在最後一點上麵。在老爺子生日那天，陸蘊對自己還是十分親近的，但第二天開始一切都變了。那天晚上在他睡著之後發生了什麽，或者說陸蘊察覺到什麽才會這樣。　　下意識地，陸晏叢有想到陸蘊是不是察覺到他也是重生的，然後刻意遠離。不過這將近一個月的相處中，陸蘊隻是行為上的遠離，言語上還是跟重生後一樣對自己很是關心。　　如果陸蘊發現他也是重生的話，那根據前世的相處以及態度，陸蘊這個時候或許早就跑了。畢竟陸蘊之所以在自己麵前那麽乖巧聽話，都是因為從陸蘊的視角裏，他不過是一個剛剛被接回親生父母家、需要關懷、可憐兮兮的落魄少年，陸蘊才會那麽肆無忌憚地在自己麵前天天笑著喊哥哥長哥哥短的。　　所以陸晏叢還是自信，陸蘊還沒發現他也是重生的。雖然不知道被發現後，陸蘊具體下一步會怎麽樣，但至少現在陸晏叢要保證在此之前他要在對方麵前刷滿好感。　　不是掉馬甲的話，陸晏叢暫時不敢斷定陸蘊的想法，但是歸根結底，都是跟自己有關的。　　還好現在時間完全充裕，陸晏叢有足夠的時間從毫無防備的陸蘊身上找到答案。於是陸晏叢默默應和陸蘊所做的事情並順應他所盼望的。　　陸晏叢發現，他和高鴻儒他們走得近，陸蘊臉上會露出不自然的無所謂的燦爛笑臉。　　陸晏叢還發現，他拒絕陸蘊的同行時，對方的不高興情緒就更明顯了，但他還是會默默找別的事情用來轉移注意力。　　這讓陸晏叢覺得很奇怪，陸蘊刻意遠離自己，一直催促他融入集體不就是想讓他多交朋友嗎，可陸晏叢按照陸蘊的想法做了，他反倒是不痛快了，還一邊不痛快一邊照做不誤。　　就比如剛剛他拒絕一起回家的請求，看陸蘊那一臉不高興直接就不掩藏了。　　陸晏叢可看不得陸蘊受委屈，不過他又想早點判定陸蘊的想法，不得不繼續相對地疏離對方。相對於跟其餘同學打交道，陸晏叢更喜歡身邊隻跟著一個陸蘊，畢竟受寵若驚的感覺真的特別快樂。　　隻不過陸晏叢還在等陸蘊忍不住的那一刻，直覺告訴他，陸蘊不會讓他失望的。　　……　　陸晏叢確實還等不到陸蘊忍不住主動來說，倒是等到了慶市那邊的消息。　　因為一模將近，高三年級暫時取消期中考試，改為普通的月考。考完月考之後，沒多久就到高一高二年級期中考試，恰好又碰上兩天的月假。陸知遠趁著時間帶著陸晏叢過慶市那邊辦理手續。　　難得的兩天周末，陸蘊因為陸晏叢和陸知遠去慶市，他也就沒有留在學校自己複習，而是回家跟沈雲姝一起等消息。　　但等消息倒也不是母子兩個人坐在一起緊緊張張地守著電話那種等，隻是待在家裏等陸晏叢和陸知遠回來而已。　　於是陸蘊趁著陸晏叢不在，周六一大早的，他就抱著語文數學試卷來隔壁的薛子嵐家。　　“薛。”陸蘊熟門熟路地直奔到薛子嵐的書房裏。　　畢竟是為了愛情而努力奮鬥的薛子嵐，早上八點他已經背完了一篇文言文，並打算吃過早飯繼續寫張卷子快樂快樂。　　剛要站起來出去吃早飯的薛子嵐，冷不防被門也不敲就進來的陸蘊給嚇一跳。　　“阿蘊？”薛子嵐看著陸蘊兩手拿著的卷子，剛剛被文言文傷害過的心靈瞬間就被治愈起來，他往陸蘊身後探了探，“你哥也來了？”　　說完薛子嵐很熱情地倒了兩杯水，“你倆吃了嗎？怎麽勞煩你們兩位大駕光臨，我一會兒直接去你們家就成。”　　陸蘊放好東西，然後擺擺手，“就我一個人。”　　薛子嵐那倒水的手頓了下，他的熱情也直接砍半，“那你來幹嘛啊？”　　“薛，來坐坐坐，”陸蘊把人給扶下來，然後親切問候，“薛哥吃了嗎？”　　薛子嵐：“？？？”　　薛子嵐覺得陸蘊莫名其妙，“你直說吧。”　　陸蘊搖頭，“我說什麽啊？”　　不正常，薛子嵐用著質疑的眼神看向陸蘊，“陸晏叢呢？”　　“你老問他幹嘛啊？”陸蘊不高興了，他皺眉，“我就過來跟你一塊學習，周末不能浪費是吧？”　　“連續三次年級第一我不找他找誰？”薛子嵐語調輕快地說，“當然你也是我的小老師。”　　“哦，他跟爸爸去慶市了。”　　聞言，薛子嵐好奇起來，他湊近陸蘊一點，“去慶市幹嘛啊？”　　陸蘊倒是沒什麽好隱瞞的，他解釋說：“就上回我們去給爺爺過生日那會，把陸晏叢過繼給姑姑那事。”　　薛子嵐也想起來了，當天陸蘊就把這事告訴他了，那會他還驚訝好久。當然，這既然這是大人們的想法，陸晏叢也沒有什麽意見，他們也插不了嘴。　　“嗐就這事啊，”薛子嵐打了一個哈欠，“我剛想下去吃飯就被你給攔下來了，你吃了嗎？要麽跟我一起下去要麽先自己複習。”　　陸蘊有點支支吾吾，猶豫好幾秒鍾後，他衝薛子嵐揮揮手，“你去吧，我自己背會書。”　　屋內安靜後，陸蘊把自己的書還有卷子放好後，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並雙手捧書，一副真的要背書的模樣。　　但是，他眼睛看的是課文，心思卻早就不在這上麵了。　　陸蘊當然不是單純地過來找薛子嵐一起複習來著，更重要的事是想跟他請教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情。　　從陸蘊意識到自己對陸晏叢產生不單純的情愫之後，他第一反應是切斷它。可是經過那麽久的努力，陸蘊發現自己的計劃失敗了，反而越發覺得自己委屈和矯情。　　所以昨晚陸知遠帶陸晏叢離開家後，陸蘊就開始對自己進行一番的心靈問候。　　於是今天一大早陸蘊就昨晚深思熟慮過的決定付諸於行動，他應該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陸晏叢。而且確定他喜歡的是未成年的陸晏叢還是成年的陸晏叢，或者還是他一直都將這兩個陸晏叢都看作一個人。　　這段時間的兩次月考，陸蘊的名次並沒有倒退，反而還前進了幾名，估計再努力努力就能擠進前二十，也不算辜負他每天四點多起床的努力勁。　　而那個時候陸蘊想的應該是如果不是因為分神，他考的名次肯定比這更高；不是自己都分神成這樣了，居然還能考這個，說明可以繼續分神……這種墮落的想法。　　既然學習還沒有被影響到，說明陸蘊可以找時間來處理一下私事。說到底他也還是一個成年人，不能因為重新當了幾個月的未成年，就真的開始逃避現實，尤其是違背本心的事。　　再次琢磨了十多分鍾時間，薛子嵐輕手輕腳走進來，但陸蘊還是敏銳地轉頭過去。　　“我打擾到你了嗎？”薛子嵐小小問。　　陸蘊搖頭，他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著薛子嵐，心想著薛子嵐有暗戀的經驗，問問他應該還是靠譜的。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湊近薛子嵐，“薛啊。”　　薛子嵐被神秘兮兮的陸蘊給嚇一跳，他皺眉道：“小陸哥，你有事好好說。”　　陸蘊不自然地又咳了聲，“哎，好的。”　　重新坐好之後，他小心翼翼問：“我發現我好久沒有關心你了。”　　“我們在學校不是天天見嗎？”薛子嵐深吸口氣，“你說吧，我挺得住。”　　“好的。”陸蘊還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畢竟他要說的事情非比尋常，如果他喜歡的隻是一個普通女生或者普通男生的話，他倒是沒那麽彎彎繞繞，主要是現在的對象是陸晏叢，多少會覺得難以齒口。　　陸蘊慢慢地導入話題，“你最近和秦妙妙怎麽樣？”　　話音落下，本來一臉嚴肅的薛子嵐臉瞬間就紅起來，他支支吾吾說：“挺，挺好的，我們數學分都提高了好幾分。”　　陸蘊擺擺手，“不是問你們分，是你們的感情進度。”　　薛子嵐緊張地說：“沒，沒進展呢，學習任務太重了！”　　“好的，”因為對方比自己還要緊張，陸蘊就稍微冷靜下來，“我就想谘詢一下，你當初是怎麽喜歡秦妙妙的？”　　“啊？”薛子嵐撓頭，“我跟你說過了啊，嗐，我也不知道，就就就看到她我就心跳加速。”　　說著薛子嵐幹脆跟陸蘊坐在一塊，倆高高大大的少年挨在一起。　　薛子嵐說：“你知道那種心髒被貓撓過的形容嗎？”　　陸蘊回想一下，好像知道？　　薛子嵐又說：“反正就是那種一看到人，情緒會莫名變得高漲起來，心髒也會跳得特別快，然後情不自禁地想要走進她的視角裏，你懂嗎？”　　陸蘊再回想一下，好像也知道？　　“我就對秦妙妙有那種感覺，其他人是沒有的。”薛子嵐拍拍胸口，愣住幾秒後，他扭頭看著一副思考狀的陸蘊。　　薛子嵐遲疑地問：“阿蘊，你喜歡誰啊？”　　“啊？”陸蘊冷不防被問得嚇一跳，他下意識往後麵挪，但對上薛子嵐好奇的眼神就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