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蘊蘊，”陸晏叢不動聲色地坐在旁邊，他視線追隨著陸蘊的動作移動，“你頭疼嗎？”　　“還好，”陸蘊搖頭，他還在翻書，“精神抖擻。”　　看著是挺精神抖擻的，陸晏叢在心裏默默回答。　　陸晏叢清了清嗓子，“你在找什……麽？”　　話音未落，陸晏叢就看到陸蘊已經抽出他的草稿本，他微眯著眼睛看著草稿本，並試圖回想哪一本他寫了多少頁陸蘊的名字，又是在哪一頁，而陸蘊會不會翻到？　　如果是手上那本，陸晏叢希望陸蘊能翻開其中一頁。　　陸蘊確實在陸晏叢祈禱之後翻到其中一頁。　　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但陸蘊在當著陸晏叢的麵翻開寫滿著自己名字的紙麵，胸腔內的情緒還是不斷地劇烈翻滾著。　　陸蘊神色平靜地翻到第一頁看了眼日期，然後又攤開說：“都快高考了，你還在寫名字啊？”　　陸晏叢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帶著茫然道：“什麽？”　　“哥，”陸蘊彎起眉眼，他挪著椅子麵向陸晏叢，順便還把草稿本卷成筒狀假裝它是話筒，再然後遞到陸晏叢前麵，“我能采訪一下，請問陸晏叢同學為什麽在你的草稿上寫陸蘊同學的名字呢？”　　對方的反應不在陸晏叢的意料之內，但反應……似乎不是很壞。　　陸晏叢小心地和陸蘊對視，他說：“因為喜歡。”　　雖然早就知道陸晏叢的想法，但當麵對麵那樣說的時候，就算早就有心理準備，陸蘊還是感覺到心髒跳得要爆炸一樣。　　陸蘊漸漸收住笑容，他繼續問：“是因為喜歡我的名字，還是和過年那次一樣喜歡？”　　話剛落下，包括陸蘊也陷入沉默當中。　　大年初一過零點後的那天晚上，陸蘊和陸晏叢都沒有忘記。隻是當時因為各種原因，兩個人都選擇了沉默不提，但現在似乎到了把舊事重提的時候。　　陸蘊鼓足勇氣，他繼續說：“那時候陸晏叢你，跟我說了兩遍你好喜歡我。”　　他把腰挺得筆直，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陸蘊用著認真的語氣說：“哥，你是喜歡你弟弟，還是喜歡陸蘊？”　　“喜歡你。”　　很簡單的一句話，陸晏叢直接說出來。　　陸蘊保持著鎮定問：“和過年那時候一樣嗎？”　　陸晏叢意識到陸蘊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他坐著比對方還要端正，甚至是莊重。　　他深深凝視著對方的雙眼，“是，和寫名字時一樣喜歡，和過年時一樣喜歡，現在也一樣喜歡。”　　或許是陸晏叢的眼神過於炙熱，陸蘊感覺到瞬間的難以呼吸。　　對方的眼神不是重生前他所不理解的那種複雜神色，而是足以感同身受的濃鬱情緒。　　陸蘊慢慢平複呼吸，他壓低著聲音，緊張地問：“昨天晚上也是嗎？”　　聲音入耳，陸晏叢剛剛醞釀的情緒在陸蘊的這一句問話中暫時衝淡，他愣了下，下意識地應一聲：“什麽？”　　很快陸晏叢就反應過來，他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欣喜和輕鬆。　　要是陸蘊記得昨晚所有的事，他還來這邊試探的話，是不是說明……陸蘊已經能夠完全地坦率麵對自己的感情？　　“蘊蘊，”想到這裏，陸晏叢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他仍是追逐著陸蘊的眼睛，然後莊重著對他說，“是，我很喜歡……”　　“哥！”陸蘊迅速打斷陸晏叢的話，他忽然站起來，然後先一步伸手架住對方的肩膀好讓他不要亂動。　　陸蘊的神情一點也不比陸晏叢的要輕鬆，他的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起來。　　“我先說。”陸蘊直視陸晏叢的眼睛，然後一語一句地說，“哥，我不管你對我的喜歡是哪種喜歡，但是此時此刻的我很喜歡你，包括但不限於對兄弟的喜歡。”　　事情越發在陸晏叢的預料之外，他沒有想到，明明十分鍾前自己還在因為昨晚的失控而感到困擾，可現在他心心念念十多年的人竟然親口說出喜歡他這種話。　　腦子重新燃起了煙花，綻放得讓陸晏叢心花怒放，也欣喜若狂得反應遲鈍。　　陸蘊說，他喜歡他。　　陸蘊見陸晏叢呆滯的模樣，心中總算是出現了平衡。就算他學習成績和工作能力沒有對方強，但起碼在喜歡這件事情上，他是占了上風的。　　即便兜兜轉轉十多年，直到陸蘊良心發現，他才知道陸晏叢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感情，隻可惜他造成的傷害不能收回。在這場意外的重生裏，陸蘊本來也是以和好與彌補錯誤的目的去接近陸晏叢的，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還是喜歡上陸晏叢。　　雖然在明知前世他們經曆過什麽，他還是喜歡陸晏叢這件事上，陸蘊是處在弱的那一方的，但好在陸晏叢不知道他是重生的，所以總結起來，他也沒吃虧，也不算丟麵子。　　陸蘊越想越覺得自己占了便宜，他清了清嗓子開始糊弄起來：“其實我好早之前就看到你在草稿紙上寫滿我的名字了，但是當時我怕是我想太多，也怕影響到我們高考心態就沒有問。”　　“不過呢，”陸蘊伸手拿起草稿本衝著陸晏叢揚了揚，“我認為，就算是雙胞胎也不至於會肉麻到寫對方名字的程度吧？”　　陸晏叢勉強恢複了理智，他掃了眼草稿本，然後說：“隻是因為這個嗎？”　　陸蘊把手從陸晏叢肩膀上收回來，他開始掰手指，“天熱停電那會，你偷偷給我扇風算不算？每次去食堂都是你給我打飯的算不算？每次睡覺前你都要回頭看我一眼算不算？不論我們做什麽，你都會偷偷看我算不算？”　　“這是我後來回想才發現的，”陸蘊又重新把手放在陸晏叢的身上，“這不是普通兄弟會做出的反應，更何況我們也不是親生的。”　　“蘊蘊……”　　“你先聽我說完。”陸蘊再次打斷陸晏叢的話。　　陸蘊說：“我喜歡你，是因為你不論在哪裏第一個看的人都是我；我喜歡你，是因為你不論做什麽事情，你的計劃裏永遠都有我；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叫我名字的時候聲音很好聽。”　　還有一個理由——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喜歡我。　　隨著聲音落下，房間內陷入了無比的安靜當中，但陸蘊和陸晏叢仿佛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彼此呼吸的聲音。　　陸晏叢凝視著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他抬手握住陸蘊的手，然後雙手捧住。　　他無比認真地說：“喜歡你是我最開心的一件事。”　　話畢，陸晏叢側頭在對方的手心處落下一個輕吻。　　陸蘊心口又被貓撓了，他眨著眼睛試探地問：“所以昨天你看到我和譚笑笑站在一起的時候，你是在害怕嗎？”　　“是。”陸晏叢緊緊握著那隻手，“我怕你走了，所以我不顧後果地把你帶走。”　　他聲音頓了頓，然後認真地說：“蘊蘊，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嗎？”　　忽然的反問瞬間勾起陸蘊的好奇心，雖然現在的陸晏叢和前世的陸晏叢經曆大不一樣，但陸蘊想著都是喜歡，那麽理由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陸蘊彎起眉眼，他半開玩笑說：“你不會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歡我了吧？因為我長得好看？”　　陸晏叢嘴角輕輕上揚，“我不知道。”　　“那……”陸蘊的話也被打斷。　　清冽但溫和得像晚上給陸晏叢讀睡前讀物時一樣的聲音傳入耳中：“剛知道身世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假如沒有意外，我從小在爸爸媽媽身邊長大，我會成為什麽樣的人。後來我看到了你，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一個人身上會灑滿光芒，也在那時候我知道即便沒有意外，我也不能像你那麽明亮。”　　陸蘊差點要屏住呼吸，他承認自己從小到大都很順風順水，身邊的人都很喜歡自己，但他想，那他也不至於能美好到身上自帶光芒的程度。　　內心深處的熟悉悸動在悄悄地浮起，陸蘊很難形容得出來，但陸晏叢這種自帶濾鏡的話不是一見鍾情是什麽？　　陸晏叢不清楚陸蘊想什麽，他眼底依舊裝滿著對方的臉龐，“我說出來或許你會反感，但見到你的時候，我悄悄地把你當成另一個我。”　　話音落下，陸蘊愣起來，他不太理解陸晏叢的意思。　　陸晏叢繼續說：“或者說，我卑劣地把你當成我的所有物。”　　這句話對於陸蘊來說非常陌生，但卻一下子聽懂對方的意思。但陸蘊僅僅感到意外，而不是陸晏叢所說的反感。　　前世即便他做出什麽不妥的事情，陸晏叢都毫不在意，不僅是因為陸晏叢喜歡他，還因為對方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一部分。　　陸蘊還是感到洶湧澎湃，他愣愣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陸晏叢搖頭，“所以我才說我不知道。”　　“沒關係！”陸蘊長呼一口氣，他抬手拍拍陸晏叢的腦袋，“我知道你現在喜歡就行。”　　說完，陸蘊彎著眉眼說：“我現在也喜歡你。”　　話都讓陸蘊給說完了，陸晏叢隻能抬頭安靜地看著他。　　“對了，”陸蘊想起什麽，“你昨晚親我之前說什麽還？還什麽？”　　還沒消化完陸蘊喜歡自己這件事，陸晏叢又被陸蘊的問題給怔住了。他回想昨晚的經過，努力找出能糊弄過去的回答。　　見陸晏叢沒回答，陸蘊自顧喃喃說：“你也不怕我第二天起來全忘了？這不是白親了嗎？而且這也太突然了，不過還好之前你隻是說說沒直接動手，說不定我倆就和不好了。”　　話落，陸晏叢抓住關鍵字眼，他微眯著眼試探問：“什麽以前？什麽和不好？”　　“啊？”陸蘊剛也就隨口一說，雖然他確實是在說陸晏叢求婚那事，但他還是被陸晏叢忽然嚴肅起來的神情給心虛到了。　　於是心虛的陸蘊連忙說：“哦，我說過年那次，那時候我還沒心理準備！”　　陸晏叢微微頷首，他輕聲說：“昨晚的事情對不起。”　　“不不不，”陸蘊生怕會露出一點關於前世的情緒，以至於連自己剛剛的問題都給忘了，見陸晏叢的道歉話，他想都沒想就說，“沒事，成年人打個……咳！大家都是成年人。”　　陸蘊差點咬到舌頭，人在心虛的情況下，總是會手足無措。看看，剛他差點在三好學生陸晏叢麵前說玩世不恭的用詞。　　陸晏叢鬆了口氣，看來是保住馬甲了，他輕點頭，“嗯。”　　雖然心理年齡都不小了，但陸蘊要在自己以為的十八歲陸晏叢麵前矜持一下，陸晏叢也要在陸蘊麵前維持自己才十八歲的人設。　　於是，本來很好的氣氛，甚至還能再旖旎一下，就因為陸蘊和陸晏叢怕自己在對方麵前掉馬甲而衝淡。　　安靜等陸晏叢洗漱出來後，陸蘊總算是消化完他跟陸晏叢之間完成了感情升華這件事，隻是他不知道陸晏叢一副性冷淡的模樣，也不知道現在過分親密接觸他能不能接受。　　陸晏叢出來之前，陸蘊就在唉聲歎氣，他隻能乖乖地談起十八歲的戀愛，畢竟陸晏叢這十八年來都是在學習，可能會比較含蓄。　　“蘊蘊。”　　陸蘊聞聲回頭，見著陸晏叢一副淡然模樣，要不是剛剛還曆曆在目，他都以為自己是做夢。陸蘊瞬間就不平衡了，二十七歲的陸晏叢波瀾不驚，怎麽十八歲的陸晏叢還是那麽淡定啊？　　“昨天媽媽說今天爺爺和姑姑會過來，”陸晏叢忽然停下腳步，他看著陸蘊輕笑道，“蘊蘊恭喜你，你畢業了。”　　陸蘊發現這幾天陸晏叢笑的次數比以往多年加起來都要多，他開始還以為自己會不習慣，沒想到陸蘊不僅沒覺得不自在，反而還挺沉迷。　　他不由得輕聲問：“哥，如果一開始我對你不好的話，你會不會過得不開心？”　　話音落下，陸晏叢忽地一把擁住陸蘊。　　“不會的。”陸晏叢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本能地抱住懷中的人，“你很好，無論你做什麽在我眼裏你都很好。”　　被包容的感覺讓陸蘊暈得找不著北，甚至也覺得自己腦海開始放煙花。　　“好了，我們先下去吧。”　　陸晏叢鬆開陸蘊，拉著他的手就要往門口走。　　“哥！”陸蘊倏地使出勁把陸晏叢給拉回來。　　陸晏叢反應不過來，任由著陸蘊拉扯自己，然後低頭看著他用雙手捧著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