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時看了一眼在自己腿邊嗚咽的小白狼,還有臥在傷狼身邊,不斷溫柔舔舐著它斷腿的母狼王,心中難過。這應該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丈夫。作者有話要說:到了符離的狼窩了。第09章 水時雖然有心救狼,但眼下卻不知如何下手。別說這裏是狼窩,就連樹屋中,都沒有針線這套玩意!難道叫他跑到山下村子裏嗎,就算有幸找到路了,那等他回來,這狼頭七都過完了!於是咬了咬嘴唇,看著呼吸漸弱的白狼,還是決定要盡力一試。天地留一線,就連他都能有再活一次的機會,且還四肢俱全,身體健康。又何況這隻山中靈物一般的巨狼呢!最後,水時從狼群叼上山梁,堆到一起的“肉山”中,挑了一隻被牛角豁開肚子的死羊,將羊腸幹淨的部分撕扯下來,當做縫合的肉線。又去金眼睛的窩裏,拿出那顆不知是什麽動物的細長尖牙。他將尖牙尾部用石頭微微砸出能掛住羊腸的小豁口。便著急忙慌跪坐在血絲呼啦的傷狼身邊,抖著手,顫巍巍的縫合它已見髒腑的腹部傷口。符離遣散了圍在周圍的狼,隻留下母狼王,它依舊眼神溫柔的舔舐著伴侶,又將身體緊貼著,溫暖因失血過多而身體冰涼的白狼王。直到天色漸暗,水時才將狼王的斷腿也用樹枝固定住,以免長歪長殘。即便有如此料峭的寒風刮著,水時仍舊出了一身的汗。這一天的經曆,對他一個曾經的殘廢來說,不可思議!無垠的山林草原,奔騰的野性萬獸,還有他深入其中的剽悍狼群。仿佛這些都隻是他的臆想,等他醒來,在眼前的,依舊是十幾年如一日的小屋子,還有床下的一台舊輪椅……符離上前一把撈起暈倒的水時,凝眸仔細瞧了瞧,沒見身上有什麽傷,可能隻是太累了。他有些遲疑,但還是將水時放進了幹燥溫暖的窩裏,用獸皮蓋嚴了。他讓一個不是伴侶的柔弱雌獸,住在了自己的狼窩中。可太過弱小,即便在等級森嚴的狼群中,也不能好好存活,即便他很不一樣,還有一些總叫人心軟的“小手段”。星垂平野,月至中天。符離從一棵樹洞中,帶出來一匹年邁的母狼,她渾身的白毛已經泛黃,藍盈盈的雙眼有些渾濁,但仿佛蘊藏著天地與山川,這是符離與狼王的“母親”。狼群站在山崗上,圍著重傷的首領對月長嗥,它們溝通自然與天地,跟隨狼神在世間的足跡,尊重生命,乞求生命,也敬畏生命。水時在狼窩中半夢半醒,山間的群狼長嗥鑽到自己的耳中與心中,仿佛靈魂都在與之產生共鳴。身上熱乎乎的,一覺睡了到天明。第二日,水時是被餓醒的,他緩了半天神,才想起來自己在哪。於是悄悄出了洞口,就見到好幾隻小狼崽,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瞅,符離的狼穴在這一帶的最高處,沒有狼敢靠近。隻有一隻白狼崽子,它神情得意,在眾多小夥伴羨慕的目光中,牛逼轟轟的叉著四隻小腿,噠噠噠的跑到水時眼前,還“吸溜吸溜”舔了水時好幾口。水時笑著將小東西抱在懷裏揉了揉,“哎呦,大王好威風啊!”但他又疑惑,因為放眼望去,下方不見幾隻成年狼,全是小崽子,隻零星有幾隻白狼,謹慎的守護在受傷的狼王身邊。其實,水時不知道的是,大部分狼群的成員,即便食物充足,也要去群體狩獵,隻留下一些來看崽子,外加守護狼巢,若有意外好進行示警。經過昨天的戰役,狼群恢複平靜,小崽子們這才被允許出窩,它們或啃骨頭,或撲著咬樹葉玩,都自得其樂。水時一出狼窩,留守的成年狼都有一些戒備,盯著水時的一舉一動。這讓他有些芒刺在背,雖然餓了,也不敢亂動那些獵物,深怕受到攻擊。所以隻是提著心,走到挺遠的溫泉邊。水時用手捧起一些溫泉水,真熱乎!低頭嗅了嗅,也沒有異味,稍微舔了一下,是淡水。他終於找到了可以飲用的水源!看溫泉的這個樣子,應當是其他礦物質泉水,不是常見的硫化氫泉。水時卻忽的心中一樂,若是硫泉,那狼窩裏怕不都是臭雞蛋味!那樣威武的金眼睛身上,豈不也都是臭雞蛋味!哈哈!想到這,水時心中又有些麻酥酥的,那隻人形的野獸,身上隻有陽光的味道,又混雜著雄性筋肉噴薄的氣息。再仔細回想,昨天夾著自己的堅實臂膀之間,好像還有些溫溫的狗味?水時忽然的臉有些紅,自己什麽時候將一個人的氣味記得這樣深刻了!但依舊覺得符離與所有他見過的人都不同,什麽都是獨特的,包括氣味。他趕緊埋下頭,掩飾一般,“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熱乎的溫泉水,卻驚訝的發現,“好甘甜!”這一大片蒸騰著熱氣的溫泉水,要比他在山下村子裏吃過是雪還要甜!那邊,還徑自謹慎的幾隻成年狼,就見那個沾染了二大王氣味的“兩條腿”雙眼放光,趴在聖泉邊狂飲!還傻兮兮的。於是它們木著臉轉開了目光,決定關注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比如狼王的傷勢。不知是水時的縫縫補補起了作用,還是符離的綠草藥夠剛猛,抑或它們夜半對月的祈願得到了狼神回應。狼王在清晨,睜開了眼睛,開始吃肉。對於受傷的野生獸類來講,能進食,就能活下去。可是,此刻的水時也需要進食!他隻喝了個水飽,卻不敢吃狼群的東西,便想著如何能回到樹屋去。這裏雖然既暖和,又有甘甜的水源,但被一群爪子比他胳膊還粗的野狼圍繞著,心裏不安穩。他有些躊躇,但還是下了決定,隻身往當初青狼帶他下來的那片斜坡樹林走去。誰料,他剛走了幾步,小白狼便跑過來,使乳牙扯住了他的褲腳。水時徑自扯著它的後頸皮,把他拎到眼前,“我跑了這麽遠,還不是你的鍋!乖乖在狼窩呆著吧你,不是很作威作福的樣子麽!”小白狼也不管水時說什麽,隻是走一步跟一步,絕不後退!它已經被父母送給族中最強的“狼”撫養了,符離又將它丟到水時懷裏。自從吃了水時剝的栗子,喝了水時的燉肉湯,小白狼舔了舔嘴角,眼睛亮晶晶,它擅自決定,以後就是水時的狼了!一人一狼還在樹林下方僵持,遠處山梁下卻傳來陣陣狼嗥。是符離帶領著狼群狩獵歸來了,狼窩中小崽子都興奮的往山梁處跑,幾隻成年狼怕它們滾落下去,便起身將他們一個個叼了回來。水時也定睛看去,隻見一大群白狼跟在金眼睛周圍,它們的嘴邊多多少少都粘著血,呼哈呼哈的喘著白氣。白狼們將三隻雄壯的水牛拖上山梁,內髒挖出來獻給重傷的首領,再由符離先扯下一隻牛腿,它們才陸陸續續的分食。符離看了一眼樹林下的兩個家夥,並沒有管,先去看了一眼狼王,查看之下,狼王竟恢複過來,能進食了,可見那隻弱獸的手段見效,果然還是要將豁開的肚子合起來才行。他低頭,與狼王兩兄弟之間互相碰了碰鼻子。水時正觀察著,發現這裏隻有白狼這一種了,或許有的還有些雜色,但青狼與灰狼卻都不見了。他不知道,這裏隻是白狼群的居住地,其他狼群各自生活在山林中,沒有資格與作為統領地位的白狼同住,隻待俯首聽命。符離坐在狼王身邊,尖牙撕扯著牛腿,捋在腦後的黑硬發辮粘了血,看著很凶殘的樣子。水時站了好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朝金眼睛的方向小聲嘀咕,“那個,我想回樹屋,可以指個路麽。”好好一句話,讓他說的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那人聽見沒有。可水時眼看著水牛被掏空肚子分食的血腥場麵,著實大氣都不敢喘。符離暗金的眼睛瞄了一眼遠處樹林下的一人一狼,耳朵微微一動,瞧,那雌獸又開始用那種“手段”了,符離用冷厲的尖牙猛力扯下一塊筋肉,甩給了旁邊有些毛色混雜的白狼,對著它喉嚨間嗚嚕嗚嚕響了一會兒。雜色白狼把肉叼回自己的狼窩,便轉頭痛痛快快的跑向水時,但他有些“活兒生”,不知道該怎麽把“兩條腿”搬到自己背上,於是隻得將小牛一樣大的身軀伏在地上。水時本來有些想躲開,他並不熟悉這隻狼,但卻看見金眼睛朝他擺了擺手,於是隻能咬著牙,拘謹的騎在了這隻雜毛狼背上。還沒等他坐穩,這隻狼“嗖”的躥了出去,直奔山林,嚇的水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啊”的一聲,緊緊薅住身下的白毛。小白狼崽見狀,“嗷嗚”的跟隨水時一同奔向山林,往符離的領地樹屋飛馳而去。這隻白狼要比那兩隻愛偷懶耍滑的哨狼快太多,又健壯不少,小狼崽轉眼就被落在身後,水時伏在它背上都不太敢睜眼,深怕飛速略過的樹枝劃傷自己。顛簸了好一會兒,地勢和緩、樹木稀疏下來,他才抬頭,這一瞧,正巧到了當日那隻胖鬆鼠的家旁!他還想再撿一些栗子呢。可還沒等他說停,白狼卻忽然刹住了腳,在他背上的水時猛的往前一頓,沒抱住,一滾就掉了下來。摔在雪地與枯葉之間雖然不疼,但水時水時往前一看,立刻僵住了身體。前方是三隻膘肥體壯的花豹,圍住了他們,攻擊意圖明顯,一看就是來找茬的。它們低吼一聲,後腳一躍便都撲了上來,白狼擋在前邊,瞬間就與兩隻花豹撕咬起來,另一隻則瞅準間隙,直奔水時的咽喉。嚇得他立刻滾向一旁,卻在這時從樹上投下來好多毛栗子,“啪啪”的打在花豹身上,正是隱藏在樹冠之中的胖鬆鼠!奈何力道太小根本攔不住花豹,它隻當做撓癢癢!樹間的胖鬆鼠氣的直跳腳,卻毫無辦法。但花豹也被惹怒了,它齜著黃牙亮出一抓,轉身撲到水時眼前!危機時刻,水時下意識的喊了一句,“金眼睛!”他正顫抖著閉眼揮拳亂擋,卻忽覺周圍沒了動靜,一睜眼,就見一條健壯的黑色背著光,如山嶽般立在自己眼前。闊肩勁腰,背後頭發上的牛血還沒擦淨,兀自結成塊,但這人右手卻伸成厲爪,狠狠鉗住那隻花豹的喉管,手臂上的肌肉一收縮用力,隻聽“格拉”一聲,已經掐斷了那花豹的喉嚨。那豹子隻掙紮了一會兒,便軟了身體,被丟在一旁。水時愣愣的,卻見那人回頭靜靜望著腳下的自己,暗金色的雙眸流光溢彩,眉目英朗挺括,他沉著嗓子緩慢的吐出幾個字。“符離。”但想了想,他又重新說了一遍。“阿史那符離。”作者有話要說:符離已經想說很久了,誰特麽叫金眼睛!但有時候,記住一個人的氣味,才深刻。叫人回憶起來,便仿佛嗅到了那人的氣息,假做近在咫尺。第10章 水時瞪大了眼睛,看著忽然開口說話的符離,愣頭愣腦的。張了張嘴,“啊?”符離多年未開口說過話了,此刻語調有些奇怪,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覺得生澀與拗口。看那雌獸瞪圓的雙眼,隻以為沒聽懂。也道是尋常,他心中嗤笑自己。水時抬頭望著符離那雙幽深的眼睛,兩人對視,他這才反應過來,金眼睛會說話!啊不是,符離會說話!這人告訴自己,他叫符離!水時的心中永遠的記住了,在陽光斑駁的林中,在獵豹圍攻的樹下,眼前這人臉龐沾著血,口中帶著獸語的共鳴聲音,朝他認真的說了一句阿史那符離。這是他後來總於夢中見到的場景。前方與雜毛白狼混戰的兩隻花豹,見到符離回來,立刻撒開白狼,聳起毛發轉身想跑,白狼卻呲著牙,凶悍異常的上前撲咬。符離向樹冠中看了一眼,那隻剛才躲在樹冠中,使用“暗器”幫忙解圍的小鬆鼠,它此刻正用顫抖的大尾巴努力遮擋住自己肥胖的身軀,掩耳盜鈴一般。他用腳將地上的毛栗子撚開,看到裏邊就是這隻雌獸那日給自己吃的熟果實,心中有數,他們兩個看來早就認識,還共享了食物來源。他深覺這兩隻小東西之間的交情實在情有可原,符離將這歸結為弱小食草動物之間,毫無用處的守望相助……想罷,他衝到逃跑那隻花豹眼前,他們中的一隻侵犯了自己的領地,被他放過了一馬,如今卻攜同類前來尋仇,這樣的野獸在東山中不應該被手下留情。於是等符離撲上去一口咬死了逃跑那隻,白狼也解決了自己的戰鬥,隻是耳朵有些輕微的咬傷,並不礙事,它依舊為自己的勇猛而自豪,便上前使頭蹭了蹭符離結實的大腿。那樣高大的狼,也隻到符離的大腿處,而卻幾乎比水時的腰還高,他連爬到白狼背上都費勁。水時有些唏噓,但更加疑惑符離的身份,他不但與自己不同,就連與水哥兒記憶中所有的人都不同,仿佛獨立於世界之外,就像水時所想,是個山中精怪,林中猛獸。可他卻通曉人類的語言。這一帶的領地中已經沒什麽危險,於是符離便帶著白狼離開,他知道那個弱雌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個小家夥每天都讓自己很忙碌,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點子與方法。他決定放水時在這裏“吃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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