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年也默不作聲地起身施術,將滿屋狼藉複位。作為不請自來的闖入者,也不跟僧人打招呼,徑直出去了。我磕磕絆絆跟人解釋完,見地上什麽也不剩,一拍腦袋,就去追他,喊道:“我鈴鐺呢!”他停下腳步,意味深長道:“多謝師兄指教,我已見識到了這鈴鐺的玩法。”“謝你個頭,到底還不還了?你留著它也沒用吧?”“為了避免師兄玩物喪誌,這鈴鐺我沒收了。”他輕飄飄地扔下這麽一句,便禦劍離去了。我望著他的背影,無能狂怒,抬腳就把路邊的石子踢得老遠。接著就聽見一聲痛呼。石子不偏不倚彈到了某位倒黴蛋的頭上。還是位熟人,世界真小。正是我初到天邑城時,那間當鋪的小道童。拍拍他比我矮了一個頭的腦袋,問:“你怎麽不看店了?”“今天廟會,都是上街來買東西的,哪有人去當鋪?”他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街上這麽多人,怎麽偏偏踢到我?雖然咱們當初沒做成生意,但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懂不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薛佳佳的玩家麵板彈出指示:【解鎖關鍵角色“秦四暮”,五瘟塔支線任務推進中】說起五瘟塔,除了冬瘟(骨尾蠍毒)和夏瘟(夜息病)已解鎖,其他三個依然很神秘。“喂,我跟你說話呢!”他踮著腳,氣鼓鼓道:“敢看不起我,你知道我什麽身份嗎?”我照著麵板念道:“秦四暮?”“噓小點聲,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他警惕起來,“誰告訴你的?”“呃……反正就是知道了。”“我懂了,你會占卜是不是?就像國師大人一樣。”秦四暮的小腦筋轉得飛快。拍手道,“有意思!這樣吧,本王特許你與我一同逛遊街肆。”槽點太多,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一個當鋪小夥計,自稱本王。這孩子是腦子不好、還是深受封建糟粕荼毒?我無奈道:“你倒是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我早就逛完了。”就在我當狗的時候。“可以再逛一遍啊。”“不要。”“逛嘛逛嘛,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廟會呢。”他央求著,一雙骨碌碌大眼睛像黑葡萄,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準備關門送客的寺廟僧人,我讓步道:“可以,但是現在太晚了,隻能逛點沒關門的商鋪。”“太好了!有機會我一定要重重賞你!”“……”沒救了真是。第51章 戒酒的必要性秦四暮一路連蹦帶跳,脖子伸得老長,衣衫又是灰色,從後背看,活像隻剛從鄉野跑進城裏的鵝。我很納悶。“你那當鋪不就開在這一帶麽?”他正站在一家金飾鋪子前,隨手取下支簪子,插在發髻上。“我平時忙著呢。”“忙什麽?”“搜羅寶貝咯。”“你店裏東西不少了。”“沒有我想要的。”他正色道,“我想要一件能逆轉乾坤、顛覆陰陽之物。”“聽不懂,能換成我可以理解的說法嗎?”“我想想……咦?那是什麽?”這貨跳脫得很,馬上又被對麵的成衣鋪吸引。我隻得跟著他進去,撲麵而來都是殘餘的胭脂水粉香,不難聞,就是鉛含量超標。他左手一件紫綃翠紋裙、右手一件團錦琢花衫,眼睛還黏著貨架上掛著的。我不解道:“你為什麽要買那麽多姑娘穿的衣裳?”“當然是買來穿的。”我看著他清秀的麵龐,和並不突出的喉結,心中冒出幾分困惑。“你不會是女扮男裝吧?”這種經典橋段,出現在遊戲劇情裏並不意外。“你猜。”他在店主詫異的眼神裏,鑽進了更衣室。我摸不著頭腦,二分之一的概率哪有猜的必要?片刻後,他換好衣服走出來,滿意地在鏡子前轉了個圈。“還挺合身。”我大致掃了眼他的身形,人在十二三歲左右時,往往不具備明顯性征,秦四暮也是如此。他骨架纖細,無論哪個角度都是一馬平川,撐不太起衣裳,合身純屬自欺欺人。但最終我也沒說什麽,畢竟人的癖好是自由的,女裝隻是種選擇。判斷不出性別就算了,反正萍水相逢一場。隻是這浮萍有點難纏,眼看著最後一家店鋪也打烊了,秦四暮還沒要走的意思,拉著我手臂緊緊不放。我隻得將他買的金銀細軟悉數收捆好,提醒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都該回去了。”“你回哪我就回哪。”他似乎早就等著這句話,對我擠眉弄眼道:“其實,我都看到了。”“看到什麽了?”“剛剛和你一起出寺廟的人,就是上次你帶來當鋪的那個小家仆吧?”“嗯。”我就說,一麵之緣何至於熟絡到這地步,果然別有動機。“我看他朝五蘊宗的方向飛去了,可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嗯。”我受不了他這般拖遝吞吐,催促道,“有話直說。”“你既然是和他一起的,能不能幫幫忙,讓我混進五蘊宗。”他雙手合十,“我隻是想見一個人,見完就走。”“見誰?”“秦屬玉,我的兄長。”聽到屬玉師兄的名字,我稍稍放鬆了些戒備。說起來,我對秦屬玉背景的了解,僅限於知道他是偃師。天邑城待久了,見到的基本都是修仙者,而偃師一族的家鄉,與這裏相去甚遠。秦四暮便娓娓道來,他告訴我,修真大陸的邊境,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陸交界處土壤肥沃,氣候宜人。從古至今,凡人百姓以及少數修行者,紛紛都被吸引而來,定居於此。逐漸建立起各個都城,分裂割據,彼此不幹涉朝政,也算風平浪靜。其中,最為繁榮昌盛者,號為舂都,舂都曆代君王猶為喜愛木偶戲,故偃師地位極高,勝過文武百將,自幼便住進宮中,錦衣玉食,全然是皇親國戚的待遇。如果不出意外,秦屬玉也是其中一員。秦四暮說到這裏,歎了口氣。“可惜,十年前他犯了大罪,被驅逐出了舂都。”有些出乎意料,秦屬玉這麽循規蹈矩的人,和犯罪二字似乎完全不搭邊。我隨口道:“十年前他隻是個半大孩子,能犯什麽大罪?”總不能都和荊年一樣殺人如切菜吧。秦屬玉明明是這個坑爹遊戲安插在我身邊唯一的正常人了。秦四暮不打算細說罪狀,他依然沉浸在傷感氛圍裏。“兄長離開舂都後,便音訊全無了,我也是一路打聽,才知道他來了天邑城,現在是五蘊宗震峰的大弟子,所以我便在毗鄰的當鋪裏找了份差事,想著近水樓台,或許某日,兄長下山采購藥材珍寶時,能踏進我的店……”我受不了他祥林嫂似的哀怨語氣,再次妥協。“我幫你還不行嗎?”“太好了!你真是個大善人,有機會我一定重重賞你!”“別機會不機會了,現在就賞我個清淨世界,閉上你的嘴。”好不容易扒拉掉他在我身上亂蹭的爪子,我感慨良多,為什麽一對兄弟/兄妹的性子能差這麽多?一個安靜穩重像隻木頭鴨子,一個比村口的鵝還聒噪。秦四暮終於安靜下來,我繼續道:“但是,要混進宗門裏,需要做點準備。”“首先,換回你那身煤灰色的衣服,看著沒那麽打眼。”“什麽煤灰?這是暮雲灰!”“其次,你家當鋪,有沒有酒?越烈越好,神仙喝了也得栽的那種。”“有幾壺千年陳釀。”夜深人靜,烏雲敝月,仙鶴門童七歪八倒得躺在石梯上。即便醉得不省人事,手裏還攥緊著酒杯。杯中一滴酒,親人兩行淚。沒想到,柏少寒當年溜下山的法子居然還有效果。我默默放下酒壺,心裏對門童道了聲歉。秦四暮和我就這麽借著夜色掩護,躡手躡腳進了宗門,路上遇到不少人,花了很大功夫才一一避開。接下來,隻要趟過前麵名為鵲橋的河流,便是秦屬玉所在的震峰。不料河邊坐著個人,膝上放著我留在石梯上的酒壺,仰頭飲盡,然後扔進水中,悶聲沉底。除了荊年還有誰?聽到動靜,他抬頭看著我,問:“怎麽才回來?”“碰到熟人,所以又逛了會兒。”我把捂在袖中一個時辰的琴魚放進水中,然後踩著凸起的石塊過河,努力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腳踝涼涼的,是荊年被夜風吹冷的手心,我扯出個笑容。“荊年,你一直在這裏等我?”“我隻是擔心琴魚。”他冷哼一聲,將剛下水的魚又撈了出來。“晚上宵禁時間一到,這河就消失了,如何能養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經年不識酒沾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光節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光節約並收藏經年不識酒沾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