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點了點頭。 兩人關係也沒那麽熟,相互寒暄後,江左準備離開,這時顧淮南恰好想起某件事,忙把他喊住。 江左疑惑:“顧總還有事?” 顧淮南直接問:“江醫生,請你做心理輔導,大概費用是多少呢?” 江左問:“為你做心理輔導麽?” 顧淮南搖頭,“我家小朋友。” 江左:“……?” 五分鍾後。 在病房預估顧淮南反應的薄鬱見他帶回一個陌生男人。 薄鬱左眼依舊戴著紗布眼罩,露出一隻獨眼,在看見顧淮南後麵跟著人,臉上那點笑容迅速消退。 他皺著眉,警惕地盯著顧淮南背後的江左,在打量他後,發覺不符合顧淮南所說的儒雅教授形象,心裏疑慮漸漸打消。 顧淮南笑著說:“小鬱你醒了,午餐想吃什麽?我一會兒去訂。” 薄鬱精神不太好,黑漆漆的眼眸裏沒有光,“什麽菜都可以。” 他這副食不知味的可憐樣,讓顧淮南瞬間心疼起來,尤其當薄鬱怯生生問他:“顧叔叔,我的眼睛以後還能看見麽?” 顧淮南摸了摸他腦袋,“能的,我會想辦法,你別擔心。” 薄鬱很信任地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容,顧淮南卻從中看到了強顏歡笑,更堅定不送養薄鬱的想法。 現在的薄鬱太脆弱,到新環境肯定更無法適應。 在顧淮南看不見的地方,薄鬱蒼白臉蛋浮現了很細微的笑。 突然,他眸色一凜,冷冷看向在門口的江左,後者輕挑了下眉,眼底的趣味非常濃鬱。 薄鬱眼神漸漸陰鷙,露出不符合未成年的凶狠和戾氣,像極了恐怖電影裏嗜血的惡魔,令人膽寒。 江左戲謔神色微微一斂。 顧淮南沒察覺兩人短暫的眼神交鋒,正低頭給薄鬱削水果,迫於原主的人設,他不僅得一點點削均勻,還特喵的要切塊。 要不是江左在這兒,顧淮南早就不裝了,現在他有點後悔削水果,但又不能撂擔子不幹。 十分鍾後,顧淮南把切塊的水果分成兩盤,給江左遞去一盤。 他邊給薄鬱遞另一盤水果,邊說:“小鬱,這是江叔叔,我朋友。” 薄鬱端著水果盤,抬眸看向江左,不複剛才可怕的眼神,反而乖順溫馴地叫了聲“江叔叔”。 江左對他和善微笑。 不多時,兩盤水果吃完,顧淮南拿著水果盤去清洗,離開前示意江左可以給薄鬱做心理疏導。 江左微點了頭,心裏覺得這次心理疏導肯定頗具挑戰性,這個小孩子看起來很不簡單。 在病房門合上以後。 江左起身慢慢走近病床,很溫柔地說道:“小鬱,現在是暑假,你有想去什麽地方玩麽?” 薄鬱態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完全沒有麵對顧淮南時的乖巧,表情冷漠地看了江左一眼,沒說話。 他這副態度就非常棘手,江左立刻轉移話題,說起“顧淮南”,這次薄鬱明顯要配合許多。 江左問:“小鬱看來很喜歡你顧叔叔,跟他待在一起,你高興麽?” 薄鬱微怔了一秒,皺眉。 他不喜歡別人用那麽淺薄的認知,定義他和顧淮南的關係,他固然很樂意跟顧淮南接觸,但不喜歡別人把這種接觸歸咎到喜歡的層麵。 他又不是同性戀。 見他不吭聲,江左耐心等著。 許久,薄鬱也沒吱聲,似乎不想再搭理他,很快這種猜想得到證實,薄鬱直接躺平,拿被褥蓋住臉。 江左:“……” 他第一次見拒不配合的患者。 對方不搭話,江左也沒辦法進行下一步,沒幾分鍾,顧淮南端著幹淨的水果盤走回來。 顧淮南看了眼江左,後者對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表示不行。 顧淮南也料到薄鬱可能不配合,畢竟他心防高,哪能輕易地對陌生人吐露心事,不然原著裏早死了。 這也正常,不著急。 顧淮南回江左一個“莫方”的眼神,然後等薄鬱睡午覺,顧淮南示意江左跟他出病房。 兩人到醫院樓下的涼亭。 顧淮南問:“江醫生,小鬱是不是不太配合?” 江左點頭說:“他好像不喜歡我,對我也有敵意,恐怕不太好溝通。” 顧淮南沉思一晌,“要不我先陪他,等幾天你再過來?” 江左讚同,他又問:“顧總,這孩子是你從哪兒領養的,福利院麽?還是從別的渠道。” 顧淮南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但依然如實告訴他,心想可能對薄鬱的心理疏導有利。 江左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若有所思,最後走的時候,他回頭問道:“顧總,你平時喜歡看電影麽?” 顧淮南困惑搖頭,“很少看。” 江左笑了下,“推薦你去看《孤兒怨》,很有意思。” 顧淮南不明白他倆什麽時候熟到推薦電影了,表麵也應到。 江左一走,顧淮南就回病房。 他倒不是要時刻關注薄鬱情況,而是小唐又發了不少郵件,他得看看,否則小唐說不定今晚就飛過來。 顧淮南回到病房時,不見薄鬱人影,床頭櫃有張留言小紙條,薄鬱說他下樓去散步,等會兒回來。 顧淮南不疑有他,薄鬱這幾天經常獨自下樓散步,他也不擔心,顧自忙活自己的事。 而另一邊。 江左坐進轎車駕駛座,正調整後視鏡時,忽地背後響起關門聲。 他立刻扭頭,看向後排座,對上少年那張蒼白俊秀的臉,以及對方冷得像冰的眼神。 江左稍穩心神,笑著問:“小鬱你怎麽來了,找我有什麽事麽?” 薄鬱說:“他讓你跟我聊什麽?” 江左不答反道:“你來找我,你顧叔叔知道麽?” 薄鬱聞言卻沒說話,隻隨手從靠背墊的袋子裏抽出一張名片,那張名片是江左前段時間打印的。 “你是精神科醫生?” 薄鬱隨意地掃視著手裏的名片,動作不緊不慢,絲毫沒有小孩子的拘束與青澀,反而很沉穩。 他給江左一種上位者的氣魄,奇怪的是,明明眼前的小少年隻是初中生,再早熟穩重,也不該是這樣。 江左莫名感到細思極恐,仿佛置身《孤兒怨》的故事中,有種很真實的身臨其境。 薄鬱察覺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他並不在意,不著痕跡地將那張名片收走,說:“如果是顧叔叔請你來給我做心理疏導,那沒必要。” 江左說:“他也是一番好意,你這樣拒絕,他會不高興。” 話落,薄鬱倏然朝他抬眸看來,眼神格外凜厲。 盡管江左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依然因為這眼神不寒而栗。 像一把寒氣森森的尖刀架在脖子上,隨時會刺穿喉嚨。 江左喉嚨一緊,“你——” “你下次什麽時候過來?” 薄鬱淡淡地看他,神色沒那麽冷,“下次我會配合你。” 江左:“?” 薄鬱開車門,“下次見。” 砰。 車門被關上。 直到薄鬱消失在停車場入口,江左才長舒一口氣,然後又覺得好笑,他居然會怕一個小孩子。 江左心說,自己最近真是看電影看昏頭了,怎麽可能有小孩子跟成年人融合在一起的事,又不是科幻劇,自己一個醫生,也胡思亂想。 恐怕是工作太累的緣故。 他邊安慰自己邊發動引擎,準備回去休整休整。 * 顧淮南忙完工作不見薄鬱回來,正要給他打電話時,門口傳來動靜,薄鬱開門走進來。 顧淮南看他說:“今天去哪裏散步了,這麽久才回來啊。” 薄鬱回答,“在樓下……咳。” 他咳了一聲,顧淮南就沒心情再問,拿過旁邊衣架的外套給他披上,又倒了杯熱水捧著。 今天是陰雨天,雖說沒下雨,但溫度降了一些。 顧淮南想薄鬱眼睛快點好,就格外注意他的健康,加上醫生擔心他免疫力的問題,不得不重視。 不過顧淮南很疑惑,薄鬱學拳擊也快一個月,體質還是很差麽。 “顧叔叔。” 薄鬱忽地開口喊他。 顧淮南看他,“?” 薄鬱問:“顧叔叔,如果我眼睛一直治不好,往後都看不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累贅,不要我?” 他小心翼翼地望著顧淮南,像是害怕被拋棄的幼犬,希冀又膽怯地望向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