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晟盯著洛聞心的發頂看了幾秒,別開眼,低低的嗤了一聲,又看過來,聲音聽起來清醒了幾分,“怎麽變態了。”他竟然還敢反問!洛聞心更氣了,磕磕絆絆的道:“你、你、你偷偷進我的房間,還睡在我旁邊,可是我明明沒有同意的……”季晟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哦”了聲,翻了一個身,一隻胳膊將自己撐起來,側躺著看洛聞心。男人上身裸著,腹間肌肉溝壑分明,硬朗的線條綿延向下,沒進鬆鬆的褲腰裏,像頭蓄勢待發的雄獸。洛聞心多看一眼都覺得臉有些臊,覺得季晟不要臉,偷偷爬上他的床,居然還不穿衣服,於是連忙扭開臉,看向別處。這一看,就覺出些不對勁起來。這帳幔的顏色……好像跟印象裏的不太一樣。洛聞心眨了眨眼。四角帳上掛著的香囊怎麽好像也不見了?“這是我的房間。”季晟說。洛聞心呆住了,耳垂慢慢變粉。他又不是笨蛋!不等季晟說,洛聞心當然也很快發現了……這不是自己的房間。除了格局一樣,這間房就沒有一絲是跟自己的房間相似的,色彩單調,床鋪冷硬。說來也奇怪,這床的褥子明明比自己的要薄那麽多,床板也硬,可是昨天晚上,他竟然睡的那麽暖和,無知無覺。可是,可是他怎麽會在季晟房間裏?!洛聞心揪著錦被的手悄悄緊了緊,結結巴巴道:“你、你趁我睡著,把我從……”“你自己過來的。”季晟打斷他,很慢的陳述,“抱著我不鬆手,還讓我哄你睡。”“……”洛聞心的臉蛋已經紅的能滴出血了。他也想起了一些昨晚的記憶。他去了一趟後院,回來就有點迷路了,總覺得是循著記憶走的,可院落彎彎繞繞,長得都太過相似,他好像……的確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走對了。季晟居高臨下的看著把頭埋在被子裏裝鵪鶉的人,挑了一下眉梢。“誰是變態。”季晟又問。“……”洛聞心在被子裏動了動,吸了一下鼻子,好半天,才小聲道,“……對不起。”他自己也明白,這行為極是不妥。睡了別人的床也就罷了,若季晟所說是真的,自己還抱著他……季晟“嗯”了聲,聽起來似乎接受了他的道歉。可是過了一會兒,又問:“還罵不罵我。”“……”洛聞心沒有想到他這麽記仇,一句抱怨要記這麽久,矢口否認道,“沒有罵過你。”“哦。”季晟點點頭,“變態不算?”又湊近一點,一張俊臉猛然放大,“壞人也不算?”“……”洛聞心肉眼可見的慌張了起來,四處看了看。怎麽回事……櫻花園那天,明明隻有綠漪姐姐在身邊呀!“不、不算的……”他結結巴巴的道,“而、而且那是因為你上回……”“抵消了。”洛聞心抬頭,“啊?”“你昨晚進我房間的事情,”季晟指了指床,又指了指洛聞心,“我不計較了。”“……”他一副很慷慨的樣子,表情又是一如既往的嚴肅,洛聞心還真的被他唬住了,呆呆的點了一下頭。不過等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睡意徹底醒了之後,洛聞心又覺得有點被騙了。第17章 無論如何,半夜爬到別人的床上去睡的事情,實在不怎麽好聽。為了此事不被傳出去,洛聞心隻得就這麽被季晟糊弄了過去,答應不再為此前的事情和他生氣。而且季晟雖然長了一張壞蛋臉,但人還算守約,當真沒有將洛聞心進錯房又睡錯床的事情說出去起碼第二天綠漪過來的時候,是一臉的麵色如常,並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的模樣。洛聞心披著衣服坐在桌旁,慢吞吞喝著茶水,聽綠漪說話。這些日子,洛聞心的寒疾已經很少再發作,除了晚上也很難感覺到冷,說不清是天氣漸暖,還是驅寒到位的緣故。可他這病一日不好,就像有根刺橫在綠漪心頭,總也不能心安。先前天冷路滑,馬車不好走,沒法帶他去好點的醫館看病,如今天氣好了,綠漪覺著這事應該提上日程了。獻州偏遠,幾乎算得上是邊陲之地,若要尋醫問藥,那是非得要往南邊走了。此去路途迢迢,少莊主武功高強,就連孟橋也是也以一當十的人物,若能跟他們一起上路,定然能省不少事。可平白無故,別人又為什麽要捎上他們這個麻煩?綠漪想了兩日,都不知如何開口。正自思慮,一抬頭,卻見洛聞心正乖乖的抿著茶,間或拈一塊新做的糕點放入口中,一派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他那副樣子招人稀罕,可偶爾又會覺得他像根脆弱的浮萍,若是沒人護著他,很容易就能被風吹散了。綠漪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洛聞心放下茶盞,衝她一笑。他一笑,綠漪就再難有什麽脾氣,放下手裏的東西,坐過去同他說話:“你啊你,總是這般沒心沒肺。”洛聞心歪了歪頭,似是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問,彎著眼睛,笑的傻兮兮的。綠漪想了想,又道:“聞心,我記得你曾說過,老家住在南邊,是不是?那是怎麽到了獻州來,這麽遠,總不能是你一個人走過來的吧?”那日洛聞心病倒在閑雲莊門前,被徐叔救了回來,昏睡了多日,醒來剛有力氣張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回家。綠漪問他家住哪裏,洛聞心燒的迷迷糊糊,說了兩個字,綠漪也沒有聽清楚,隻是記得裏頭帶了個“海”字。北方多山巒,地名裏很少有帶“海”字的,綠漪也不知道那是哪裏,私下琢磨,多半是在南方。隻是後來再問洛聞心,他卻不肯再張口了,隻說不記得。同樣的話再問一遍,洛聞心怔愣半晌,垂下眼眸,仍然道:“綠漪姐姐,我忘記了。”話雖這樣說,但洛聞心卻莫名有些不安起來,情緒也隨之低落了下去。盡管常常忘記,但洛聞心到底沒有徹底不記得自己是穿進了一本書裏。可是原書中“洛聞心”的身份並不光彩,結局也淒涼,一生用一個“慘”字就可以概括。這跟他如今在閑雲莊的悠閑生活實在相差太遠,他時常不願意去想。但綠漪剛剛問起,便又勾起了洛聞心的回憶。他思索一番,想到若是按照原來的設定,自己原本是要奉什麽人的命令,前去引誘並試圖殺掉一個人的。可他如今既不知道是奉誰的命,也不知道要殺的人是誰,更不知道如果完不成任務,會不會有人對他怎麽樣。總之就是一片糊塗。洛聞心抱著膝蓋,不說話了。綠漪難得看他情緒低沉,也不再追問,囑咐了幾句別的,便起身走了。天氣漸熱,他原本就沒有什麽胃口,晚飯更是沒有吃下多少,更顯得懨懨的,連帶著晚上的時候季晟又摸進他房裏,他也沒力氣把他趕出去。季晟像是剛練了功回來,渾身冒著熱氣,一雙眼睛漆黑猶如獸瞳,一轉不轉的盯著洛聞心看,怎麽也看不夠似的。洛聞心不理他,卻也沒有提讓他出去的話。季晟話少,跟人的交流大多停留在動作。可或許是看出洛聞心情緒不佳,他沉默片刻,突然問了句:“在想什麽。”洛聞心把臉埋在膝蓋上,下意識的就回答,“在想……一個很壞的壞人。”季晟像是想說什麽,聽見他這句話,頓了一下,沉默了。洛聞心是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這話似乎有歧義,抬起臉,連忙道:“不是說你哦,是別的人……”據說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壞事做盡,冷血無情。這樣的人,能被稱為全書最大反派,應該是當的起一句大壞蛋的,洛聞心想。季晟蹙著眉,神色變了又變,五指攥緊成拳,又緩慢鬆開。最先想到“很壞的壞人”不是在說自己,鬆了一口氣;繼而又想到不是自己,那就是洛聞心在想別的人,臉色又沉下來。洛聞心還在鬱悶,沒有注意到身旁人微妙的情緒變化。是過了很久,他都困了,想把季晟趕走,自己躺下休息,推了男人兩下,沒有推動,才覺得有些疑惑,抬頭看他。“哦。”季晟開口,語氣冷冰冰的,聽起來極其不善,洛聞心都忍不住瑟縮一下,“那是誰?”-季晟自然是沒能知曉洛聞心惦念的“大壞人”是誰,畢竟,就連洛聞心自己也說不太清。為此,季晟的臉色一連陰沉了好幾日,原本就凶的樣貌,愈發凶得讓莊裏上下一幹人等都不敢靠近。又是一日清晨,綠漪推開院門進來,見男人靠在廊下擦刀,洛聞心則走來走去,正給那幾株還沒蔫掉的桃花枝換水,心情甚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