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黃玉昆和張遂謀這兩個石達開的重要謀士便一前一後來到了石達開的書房。


    命人上茶之後,石達開開口說道。


    “京城那邊傳來最新消息,天王遇害升天。”


    “且妖酋鹹豐遇刺身亡,恭親王奕登基繼位,改年號祺祥……”


    “兩位先生都說說吧,我等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石達開簡單闡述了一下最近的局勢,然後開口詢問了起來。


    黃玉昆站出來說道。


    “啟稟翼王,卑職以為我等畢竟是天國舊部,既然天王升天,我等便該有所表示。”


    “還請翼王下令,自今日起,全軍著白衣,替天王戴孝。”


    “並自關中發兵,東出河南,擊河南清妖,為天王報仇!”


    聽罷黃玉昆的建議,石達開沉思了起來。


    他聽懂了黃玉昆話中的深意。


    為天王戴孝屬於是政治表態,雖然做不做皆可,但做了有益而無害,最好去做。


    而自關中進攻河南,自然也並非是為了給洪秀全報仇。


    或者說,為洪秀全報仇隻是托詞。


    算是師出有名中的那個名!


    真正的原因則是因為現在清廷高層劇變,且清軍主力被唐軍消滅在了江南,河南正值空虛。


    石達開若此時率軍出關,對河南用兵,便是典型的趁虛而入,很大概率可以取得不小戰果,甚至一口吃下整個河南。


    一旁的張遂謀也是開口說道。


    “翼王,下官以為黃大人所言不錯。”


    “如今清廷在河南方向兵力空虛,而我天國卻是占據關中,兵強馬壯,正是我等東出河南,爭霸中原的大好時機。”


    “萬不可錯過!”


    石達開聞言,微微頷首道。


    “此言倒是不錯。”


    “東出河南……”


    “還有呢?”


    石達開認可了趁機東出的計劃,但他還想要聽一聽別的意見。


    張遂謀見此,語氣略有些疑慮的開口說道。


    “翼王,下官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石達開聞言微微頷首道。


    “有事盡管講來,張先生無需顧慮。”


    “本王絕不會因言罪人!”


    張遂謀聞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翼王,既然天王已經遇害升天,那天國便算是徹底覆亡了。”


    “下官建議我軍之後應該另立旗號,盡可能剝離軍中拜上帝教的因素,讓大軍由宗教化向世俗化轉變。”


    “並開辦科舉,錄取文人士子為官,緩和我等和士紳地主之間的關係。”


    “若不能得士紳地主之支持,我等即便占據關中,也很難控製州府,真正將根基給紮下去。”


    張遂謀是傳統文人出身,他實在是太知道在中國文人士大夫究竟擁有著多大的力量了。


    石達開聞言,卻是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繼續蹙眉躊躇道。


    “另立旗號?本王若是這樣做了,軍中將士能答應嗎?”


    “貿然行事,隻怕會影響大軍士氣!”


    張遂謀聞言,十分篤定的說道。


    “翼王多慮了。”


    “現在軍中將士在意的其實並非天國,而是天朝田畝製度。”


    “隻要翼王願意繼續在推行天朝田畝製,其他便都無大礙。”


    什麽是軍心?


    土地就是軍心!


    隻要土地軍餉給到位了,上帝?上帝算個屁!


    這就是人性。


    一旁的黃玉昆聞言卻是給出了不同的意見。


    “翼王,卑職有不同意見。”


    “現如今我軍的軍中,老兄弟大多都還是信上帝的,若我等冒然拋棄天國的名號,軍心必然動蕩。”


    “倒不如翼王趁著天王升天的機會,更進一步,稱天王!”


    “再以天王的名義號令天下,執掌反清大局之牛耳!”


    石達開並沒有表態,隻是依舊沉思著。


    因為不管是張遂謀還是黃玉昆,所言都挺有道理。


    不等石達開說話,張遂謀便開口反駁道。


    “黃先生此言差矣,自天京事變,天國內亂東王被害之後,所謂的拜上帝教便成了笑話。”


    “軍中將士幾乎沒多少人還信奉上帝了。”


    “並且,太平天國之前所奉行的‘焚書毀廟’‘拆祠堂砸學堂’等政策,也是將天國在民間的名聲搞的極差。”


    “若翼王現在稱天王,繼承太平天國,豈不是舍本逐末?”


    由於老洪屢試不第被科舉給整破防了,太平天國前期行事相當魔怔,不光是焚書毀廟,針對儒家,甚至連尋常人家裏的祠堂都要拆。


    嗯,因為拜上帝教的教義和基督教一致,隻允許拜上帝,不允許祭祖。


    所以,太平天國在民間的名聲可謂極差。


    在那些文人士紳的推波助瀾下,太平天國在民間的形象幾乎和妖魔鬼怪別無二樣。


    如果石達開繼續打著太平天國的旗號,想要和士紳階級和解,難度將會憑空提上一級。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黃玉昆聞言,也是開口反駁道。


    “張先生,天下是打下來的,而不是談下來的。”


    “而打天下,靠的便是軍隊。”


    “軍中的老兄弟多半都是拜上帝教的教眾出身,對天國也很是認可。”


    “我等豈能逆著軍心行事?”


    聽著兩人的爭吵,石達開越發頭疼。


    片刻之後,他拍桌子說道。


    “好了,好了。”


    “這件事暫且打住,容後再議。”


    “我等還是先議一下大軍東出河南的事情吧?”


    石達開準備要先東出打下河南,再去討論他是更進一步稱天王,還是幹脆另立旗號的事情。


    若能有打下河南的勝利在手,不管他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都能更有底氣。


    黃玉昆和張遂謀聞言,隻能是齊齊抱拳應下,不再提這個問題。


    石達開見此,繼續說道。


    “現在清妖在河南方麵,主事的有三人,一者為河南總督訥爾經額,一者為河南巡撫兼團練大臣的蔡炳文,一為河南布政使賈臻。”


    “其中,訥爾經額率部駐紮陝州為第一道防線,蔡炳文居於洛陽組織籌辦團練為第二道防線,賈臻居開封,負責為前線提供後勤。”


    “三者互為依托,層層防禦。”


    “我軍若要自潼關東出河南,首先麵臨的阻礙,便是這三人……”


    石祥貞見此,上前來詢問道。


    “翼王的意思是?”


    石達開略微沉吟一陣,命人取來輿圖,他伸手在輿圖上指點,並解釋道。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我軍若要東出,最先需要考慮的便是糧草的運輸。”


    “所以,本王的想法是,我軍東出可以走洛河一線。”


    “一來是可以借洛河水運運輸糧草後勤。”


    “二來是可以繞過陝州的清軍重兵,走雒南,盧氏,永寧一線,直趨洛陽,斷其後路。”


    石達開的手指從長安,通過渭河連接渭南,然後自渭南,通過一段陸運轉洛河,便可以經由洛河,直接殺至洛陽。


    之所以要這樣走,並非是渭河直通黃河的這條線不能走。


    而是走這條線的話,需要經過三門峽。


    而三門峽的地理位置太過險要,且水流過於湍急。


    走這條線運糧所需承擔的成本實在太大,搞不好沉了船那就是人財兩失。


    所以,石達開準備走洛河繞過三門峽。


    嗯,在繞過三門峽之後,黃河的水流就會變得平緩。


    然後,石達開便可以借著黃河水運的便利運糧,直接殺穿河南,甚至一口氣衝到江蘇了。


    嗯,現如今的黃河還在奪淮入海,而不是走黃河故道通過黃河入海口入海。


    所以,走黃河殺不到山東,隻能殺到江蘇。


    一直得到1855年,黃河北決銅瓦廂,黃河這才結束了下遊700多年由淮入海的曆史,回到渤海灣入海,形成如今的黃河下遊河道。


    石祥貞聞言,當即說道。


    “翼王英明!”


    “隻是,我軍若是繞過陝州的話,萬一駐紮陝州的訥爾經額回師洛陽,或是南下洛水斷我軍糧道,我軍豈不是危險了嗎?”


    為什麽打仗的時候遇到堅城不能繞過去,非得死磕下來。


    原因便是這個!


    你繞過去簡單,可當你主力離開後,人家城內的守軍要斷你糧道也很簡單。


    石達開聞言,開口說道。


    “所以,我軍需要在走洛河突襲洛陽的同時,派兵自潼關東出,牽製陝州方向的訥爾經額。”


    石祥貞聞言,當即抱拳道。


    “翼王,末將請戰!”


    石達開聞言,微微頷首,然後說道。


    “可,既然祥貞你主動請戰,那便由你率軍自潼關方向東出,牽製駐紮陝州的訥爾經額……”


    ……


    昭武二年臘月二十八,年關臨近。


    廣州的唐王府內,到處都是張燈結彩,一幅喜慶模樣。


    李奕難得得閑,回到王府後院陪陪家人。


    他躺在床榻上,同一旁親手為孩子縫著小衣服的羅彩玉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閑天。


    羅彩玉是王後,這種事情按理來說是不用她親自做。


    大唐不缺手藝精湛的繡娘。


    但是,李載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幾乎傾注了她的全部心血。


    哪怕是手藝最好的繡娘做的衣服,羅彩玉也不放心穿在自己兒子身上。


    嗯,李載還沒出生的時候,羅彩玉便開始親手為他縫製各種貼身的小衣服,小帽子了。


    戴著虎頭帽的李載把李奕當成的障礙物,在李奕身上爬上爬下,異常活潑,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睜的大大的。


    忽然,他伸出寵寵欲動的小手,抓住了李奕的一縷頭發,然後用力一拽。


    “嘶!”


    李奕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小孩子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好似很脆弱,但拽起胡子頭發來,小手是真的很有勁兒。


    李奕坐起身來,想要把自己的一縷從自家小崽子的手裏搶回來。


    卻是發現這小崽子手勁兒是真的大,李奕怕傷到他,不好發力,竟搶不回自己的一縷頭發。


    如此一幕,看的一旁的羅彩玉有些震驚,急忙上前來幫忙。


    “哎呀!”


    “小平安,快鬆手,拽疼你父王了……”


    隻是,李載可不光是不給李奕這個父親麵前,羅彩玉在他這裏說話也不管用。


    哪怕羅彩玉拿著他平常最喜歡的玩具來誘惑他,他依舊是一邊拽著李奕的頭發,一邊咯咯的笑著。


    一旁伺候的侍女們見此一幕,都是有些忍俊不禁。


    李奕有些無奈,被拽的齜牙咧嘴的,從懷中掏出一枚自己隨身攜帶的印章,在李載麵前晃了晃。


    李載眼睛亮亮的,露出一個感興趣的表情,伸手去夠。


    李奕這才趁機將自己的頭發給解救了出來。


    李載從李奕手上接過印章,就往自己嘴裏塞,看的一旁的羅彩玉連忙上前來阻止。


    “別吃,別吃!”


    “小平安,這個不能吃!”


    羅彩玉有些緊張,生怕李載把印章上的殘餘的印泥給吃到嘴裏去。


    雖然李奕用的印泥是上佳的龍泉印泥,但這玩意就算是質量再好,也是不能吃到嘴裏的。


    李載見羅彩玉湊了過來,停下了把印章往自己嘴裏送的動作,反手就把印章蓋在了羅彩玉臉上。


    在羅彩玉臉上留下一個明顯的印痕。


    李奕見此,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


    李載也是興奮的拍著小手。


    羅彩玉沒好氣的白了幸災樂禍的李奕一眼。


    然後上前去將李載抱在懷中,從他手中搶下了李奕的印章。


    準備交還給李奕!


    李奕擺了擺手,笑嗬嗬的說道。


    “既然小平安喜歡,那就讓他拿著玩兒吧”


    “孤回頭命人再刻一塊就是!”


    一塊印章而已,還隻是私人印章,而非官印,李奕也不是很在意。


    隻要不流出去就行!


    說話間,他拿起那塊印章挑逗起了李載。


    “想不想要?小平安想不想要?”


    “想要的話就叫爸爸!”


    “叫爸爸……”


    一歲多的孩子雖然還不能完整的說出句子,但簡單的說一些爸爸媽媽,或是單個的詞語,卻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載咯咯的笑著,然後張嘴道。


    “爸……爸……爸爸,玩!”


    “我……玩兒!”


    聽著李載叫爸爸,李奕的心仿佛都要化了,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將手中的印章交給了李載把玩,李奕在他滿是奶香味的小臉上輕輕親了一口。


    一旁的羅彩玉看著眼前父子互動的溫馨一幕,不由得露出笑容。


    她能看得出來,李奕對李載這個長子是真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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