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阮朝的兵部尚書張登桂,大學士阮知方等人便先後來到了越南皇宮。


    他們在皇宮的禦書房中麵見了嗣德帝阮福時。


    在幾人下拜行禮的時候,阮福時便開口說道。


    “河內那邊傳回來最新消息。”


    “黃維奇,萬遠誌等人率軍增援河內,被北兵打的大敗,我軍在越北的主力,幾乎被打散。”


    “隨即,林維浹,潘清簡等人舉城請降,如今,河內已然淪於北兵之手。”


    “諸位卿家都說說吧,我大越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在問這話的時候,阮福時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顫音。


    可見他此時的情緒究竟有多麽的不平靜!


    阮知方翻看著軍報,神色陰鬱的喃喃道。


    “這些明鄉人果然靠不住,竟然這般輕易的就歸降了北朝,當真是愧對我大越對他們的栽培……”


    林維浹和潘清簡等人的投降,讓阮知方心中頗不平靜。


    有種真心一片喂了狗的委屈!


    張登桂見此,開口表態道。


    “阮大人,那些明鄉人是否愧對大越的栽培,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河內那邊該怎麽辦?”


    “我大越接下來該怎麽辦!”


    對於林維浹和潘清簡等人的投降,張登桂心中也很不爽,但憤怒卻也不至於。


    因為林維浹和潘清簡並非是唐軍剛殺來,他們就第一時間獻城投降的。


    而是直到越北方向的援軍戰敗,河內陷入絕境,這才投降的。


    從唐軍殺至河內,再到林維浹等人舉城投降,中間過去了月餘的時間。


    孤城困守月餘,直到援兵戰敗才選擇投降,林維浹等人做的已經不錯了。


    易地而處,即便換個越人在林維浹的位置上,他也不一定能在唐軍的進攻下堅守月餘。


    說不定投降的會比林維浹還早。


    嗯,林維浹下令投降時,河內城中的越人官員無一提出反對意見,便是最好的佐證。


    更加重要的是,大越現在正麵臨著極其嚴重的外患,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引爆內部的矛盾。


    萬一阮福時因為林維浹等人的背叛,一時衝動而下令清洗大越朝中的明鄉人,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越南的明鄉人可不是待宰的羔羊,他們非但在大越朝中身居高位,在地方上也是關係網盤根錯節有著不弱的根基,且還異常團結,手中掌握著極其強大的能量。


    若是將那些明鄉人都給逼反了,逼得他們去投了北朝,那內憂外患之下,大越才是真的要危險了。


    阮福時聽懂了張登桂的暗示,直接了當的開口說道。


    “追責之事稍後再論。”


    “當前對我大越而言,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商議出一個應對之法來。”


    “接下來對北朝是戰,是和,總得拿個主意!”


    阮知方聞言,態度堅定的說道。


    “還請皇上下令各州府,讓各州府籌措糧草,整備武備,集結兵馬,準備抗敵保國。”


    “微臣願親自率軍北上,擊退來犯之北寇,收複河內!”


    “還請皇上恩準!”


    阮知方是越南朝中的主戰派。


    雖然現在唐軍已經攻取了河內,在整個越北都取得了絕對的戰爭主動權。


    但他並不甘心就此投子認輸。


    他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大越或許還可以再搏一把!


    嗯,人生三大錯覺之我能反殺!


    阮福時聞言,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明顯有些意動。


    但就在這時候,一旁的張登桂急忙開口說道。


    “皇上,微臣以為當前我大越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向北朝求和,以求罷戰停火。”


    不同於衝動的阮知方主戰,老狐狸張登桂卻是一力主和。


    河內已經丟了,且在河內的戰事中,唐軍的戰鬥力也是展露無遺。


    很明顯,以當前越南的國力軍力,斷然難以抵抗唐軍的兵鋒。


    既然如此,求和以保存社稷,或許就將是越南阮朝當前唯一的出路。


    張登桂此言一出,阮福時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一旁的阮知方開口怒喝反駁道。


    “張尚書,你乃兵部尚書,掌管我大越軍政,北賊來犯,你卻要不戰而降,你能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我大越對你的大恩嗎?!”


    阮知方表現的異常憤怒,他不能接受張登桂的軟弱。


    張登桂聞言,隻是冷冷的看了阮知方一眼,然後開口說道。


    “正是因為本官深受國恩,掌管大越軍務,方才知道求和乃我大越當前最好的選擇。”


    “阮大學士,你乃文臣,不通軍務,更不知曉現在我大越各部軍兵之武備的情況,你如何敢妄下定論,就要與北朝擴大戰事?”


    “若是戰敗,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張登桂不是不想戰,而是深知不能戰。


    以越軍當前武備糜爛之程度,真要和唐軍作戰,隻怕是會輸的更加難看。


    一但河內之敗在順化重演,這個後果誰能承擔的起?


    阮知方被嗬斥,也是迅速冷靜了下來。


    隻是依舊皺眉詢問道。


    “張尚書,如今我大越當真不能戰嗎?”


    張登桂見此,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然後說道。


    “自從唐軍進犯河內的消息傳來,皇上下令我軍各部集結兵馬,準備增援河內,本官便開始清點各部武備。”


    “據本官當前所知,現在我軍各部均有著不同程度的吃空餉,以及倒賣武備的情況。”


    “平均下來,各部實際兵員數隻有花名冊上的三到五成。”


    “而各武庫中的火槍,火炮數隻餘下不足半數,餘下的槍炮中,大部分也都已經鏽蝕嚴重,合用的不足一兩成。”


    “並且,火藥也是幾乎全部受潮嚴重。”


    “各地炮台久未經修葺,已然毀損,各地城防也是糜爛。”


    “如今的我大越軍隊,正處於最虛弱的時期。”


    “我們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冒然擴大和北朝之間的戰事。”


    “求和,以換取北兵罷戰停火,是我大越目前最好的選擇。”


    張登桂又重複了一遍自己主和的態度。


    當然,越軍也不是全部都這麽爛。


    爛到這種地步的,隻是越軍中那些承平已久的部隊。


    除去這些廢物之外,越軍之中也不乏具備一定戰鬥力的所謂“精銳”。


    嗯,破船還有三千釘呢!


    隻是可惜,這些所謂的越軍精銳,都被阮福時提前派去越北構築越北防線,用於防備唐軍入寇。


    然後,被唐軍給圍點打援,打垮在河內城下了。


    以至於現在的越軍即便想要出兵增援河內,也抽調不出能扛能打的精銳來。


    隻是,張登桂的話說的實在太過直白,阮福時的臉色很不好看。


    眼見阮福時臉色難看,張登桂急忙開口找補。


    “當然,我大越也不是怕了北朝。”


    “而是需要一段時間來整肅武備,恢複軍隊戰鬥力而已。”


    “隻要我大越軍隊能恢複戰鬥力,定然可以驅逐北寇,光複河山。”


    張登桂的意思很簡單,先求和,爭取一段時間備戰。


    等我大越整肅武備,完成備戰之後,再北伐收複被唐國占據的疆土也不遲。


    雖然這隻是一句空話,越南將來不一定會不會北伐收複失地。


    但這不重要。


    因為所謂的北伐,也隻是張登桂拿出來,讓越南上下可以下得來台的台階。


    僅此而已!


    阮知方聞言,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但是,最終他還是站了出來,開口說道。


    “皇上,微臣附議。”


    阮福時本來對於求和就是支持的,眼見張登桂和阮知方達成統一意見,也就就坡下驢道。


    “嗯,也好!”


    “為了我大越百姓,為了我阮氏的列祖列宗,朕,今日便受此屈辱又何妨?”


    眼見阮福時也鬆了口,張登桂忙不迭的開口說道。


    “皇上聖明!”


    阮福時聞言,隻是苦笑一聲。


    “若朕真的聖明,大越豈會有今日之禍?”


    “河內又豈會被北寇所取?”


    “希望一切都還可以彌補吧!”


    阮福時現在是真的很頹喪。


    原因無他,這次大唐之所以要征伐越南,全踏馬是因為越南自己作死。


    若非越南作自己作死,在西夷的攛掇下斷掉了和大唐的糧食貿易,大唐又豈會在這時候發兵越南?


    雖然從道理上來講,越南並沒有做錯什麽。


    糧食是他們的,賣不賣是越南自己的自由。


    但是,弱者在強者麵前,沒有道理可講。


    大唐需要糧食,越南有但不願給,這就是越南的取禍之道。


    阮福時深吸一口氣,開口詢問道。


    “既然求和之事已定,那不知朝中有誰可以代表我大越走一趟唐國,去向唐國求和呢?”


    阮知方聞言,開口提議道。


    “皇上,微臣以為或許可以讓胡隆山去一趟。”


    “胡隆山曾為我大越派駐唐國的使者,他在廣州待了一段時間,對唐國內部各方麵的情況也都比較了解。”


    “讓他去,應當是最合適的!”


    阮福時聞言,微微點頭應許下來。


    阮知方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微臣以為我大越此次還可以請西夷各國出麵,為我大越和唐國促和。”


    “此次我大越之所以會同唐國開戰,便是因為西夷各國的攛掇。”


    “如今,我大越要同唐國和談,他們自然也得出些力。”


    “否則,我大越便將是他們攛掇我大越同唐國為敵的事情公開,到時候看他們怎麽和唐國交代?!”


    阮福時聞言,稍稍思索一陣,然後點頭應許了下來。


    雖然西夷攛掇越南和大唐為敵不是什麽秘密。


    大唐那邊肯定知道。


    但是,知道是知道,公開是公開,這是兩碼事。


    一但此事被越南公開,大唐哪怕是為了自己的顏麵,即便早就知道此事,也一定會就此事同西夷交涉,要求西夷給出補償。


    ……


    濟寧,行轅!


    天地被雨幕覆蓋,嘩啦啦的雨聲響徹。


    雨水順著瓦片匯聚,然後順著屋簷滴落,啪嗒啪嗒的落地。


    水滴落地之後,在房簷下濺射開來,在牆壁門窗全部打濕。


    李奕麵露急色,在廳堂上不斷踱步。


    不知不覺間,他的衣袍下擺已然被雨水沾濕,但李奕對此卻是渾然不覺。


    因為,就在剛剛,他接到了來自濟南府的急報。


    春汛來臨,黃河上下遊降水量大增,河水漫出河道,正在修建的濟南府段黃河大堤上發生決口事故。


    現如今,決口的黃河已經水淹了齊河,禹城等數個州縣。


    百姓們去年秋天辛苦補種的一季冬小麥,再度被洪水吞沒。


    數千正在黃河大堤上施工的民夫,更是直接被黃河水卷走,生死不知。


    李奕現如今正在等候的,正是後續的報告。


    轟隆!


    天空中閃過一道春雷。


    雨勢越下越大,李奕心中的急切也是越來越濃。


    這一瞬間,李奕真的感受到了一股子無力感。


    他明明已經竭盡全力的在救災,再修複黃河大堤了,但是,怎麽這才一場春雨,黃河就又決口了?!


    在天地之力麵前,人力真的就這般渺小嗎?


    在屋簷下站定,李奕抬頭望天,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但很快,李奕的眼神就變得堅定起來。


    天地之力,確實非人力所能相抗。


    但是,他卻絕不會就此認命!


    不就是一條黃河嗎?


    瑪德,等打完天下他便下令在黃河兩岸植樹造林。


    李奕就不信了,自己還能馴服不了他!


    就在李奕越來越心焦的時候,李梁手中拿著一份報告,冒雨跑了進來。


    “報!”


    “啟稟王上,濟南府方向傳來奏報。”


    “黃河自齊河附近向北決口,數個州縣化為澤國,受災百姓恐達數十萬口。”


    李奕聞言,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


    “傳孤命令。”


    “讓濟南知府陸昭立即著手疏散百姓,盡量減少傷亡,並召集人手,準備搶險救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決口的黃河給孤堵上。”


    “除此之外,再傳軍令給駐紮濟南的第34旅,駐紮泰安的423團,駐紮東昌的735團,駐紮青州的322團,立即開拔進入災區,維持災區秩序的同時,抽調人手修補黃河大堤。”


    “告訴將士們,災情就是軍令,決口的黃河就是敵軍,給孤不惜一切代價,打垮他,消滅他!”


    “不得有誤!”


    李梁聞言,當即抱拳應是,大聲道。


    “喏!”


    “末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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