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豪邁的大笑聲中,這些唐軍兵士勾肩搭背的登上了停靠在黃河堤壩旁的幾條船隻。


    天空中飄散著的雨滴不知不覺間變大了,嘩嘩的下著。


    柳金洋站在船隻甲板上,抹了一把臉的雨水,然後大聲說道。


    “弟兄們,咱們馬上就要執行任務去了。”


    “都高興些,一起唱首歌吧!”


    他的話音落下,四周響起寥寥幾聲附和。


    柳金洋也不以為意,大聲給所有人起了個頭。


    “雲從龍,風從虎,預備,唱!”


    下一瞬間,眾將士齊聲高唱。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裏沃土皆荒蕪!”


    “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別父母,隻為蒼生不為主!”


    “……”


    在雄渾有力的軍歌聲中,這幾條裝滿泥沙的船隻緩緩駛離堤壩,在無數民夫百姓的注視下,向著黃河缺口的位置行去。


    一股子豪邁敬佩的心緒,在所有人心中蕩漾!


    在水流的帶動下,船隻很快便來到了預定位置。


    距離缺口僅僅隻有幾百米!


    柳金洋大喝一聲。


    “快,引爆底艙炸藥,準備坐沉……”


    即便小船上裝滿了砂石,可從進水到沉沒,也需要相當一段時間。


    所以,想要堵住黃河大堤上的缺口,就不能等到了缺口位置再坐沉。


    必須得算好提前量,在船隻還未行駛到缺口前,便開始坐沉,如此才能準確的沉在缺口處,將缺口給堵上。


    轟!轟轟!


    接連幾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


    幾條裝滿沙土的船隻的行駛速度都開始慢了下來,並逐漸沉沒。


    眼見濁黃的水流一點點淹沒船體,柳金洋等人開始跳船。


    噗通!噗通!


    接連有人跳到了黃河水中,濺射起水花。


    但是,隨著一個浪頭打來,水中的唐軍士兵便失去了平衡,被拍翻了過去。


    然後被水流裹卷著,往下遊而去。


    眨眼功夫,跳船的三十人便隻餘下半數還在掙紮起伏。


    看著這一幕,大堤兩邊的民夫們都是忍不住一陣揪心。


    柳金洋雙手雙腳一起用力踩水,企圖穩住身形。


    但是,水流實在是太湍急了,一道道浪頭,一道道暗流不斷拍過來,讓他的身體左搖右晃,極其難以維持平衡。


    片刻功夫,他便接連喝了好幾口滿是泥沙的河水。


    身體也是逐漸下沉!


    忽然,又是一道浪頭拍來,柳金洋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隻是,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卻是感覺到自己被一隻手給抓住了,然後向上提起。


    陳岩趴在一條舢板船的側舷,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撈,將昏迷的柳金洋給拽了上來。


    隨後,他們又劃著船,開始去救援其他還在河麵上漂浮掙紮的唐軍士卒。


    “快,動作都快點!”


    “娘的,這水真你娘的大啊。”


    “艸,又來浪頭了!”


    “……”


    在唐軍士卒主動代替他們,駕船去堵黃河上的缺口之後,這些民夫並沒有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送死。


    而是紛紛選擇了冒險駕船去河麵上救人。


    雖然他們現在駕船去救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這些民夫卻是願意去賭一把……


    就在民夫們駕船救人的時候,忽然黃河大堤上傳來一陣歡呼。


    有人抬眼望去,便見是那幾條坐沉的船隻已經到了黃河決口處,正好在那裏坐沉下來,將大堤上的缺口給堵了起來。


    一時間,黃河原本湍急的水流也開始變得和緩。


    大堤上負責指揮救災的周成見此一幕,大聲喊道。


    “快!”


    “決口處被堵住了,快扔沙袋石頭,以免船隻被衝開。”


    “不能讓我大唐的將士們白白犧牲啊!”


    周成一聲令下,大堤上的民夫們開始接力將手中的沙袋石塊往缺口的地方扔去。


    噗通!噗通!


    沙袋石塊如同雨點般落水,接連砸在了坐沉的船隻上。


    隨著時間流逝,黃河大堤上的缺口正在一點一點被堵住。


    水流開始逐漸轉回河道……


    月落,日升。


    又是一天一夜的奮戰,決口的黃河終於被堵上了。


    黃河大堤上,響起一陣接一陣的歡呼。


    “萬歲!大唐萬歲!”


    “堵上了!終於堵上了!”


    “哈哈哈哈,這狗日的黃河,終於給他堵上了!”


    “……”


    ……


    “王上,好消息!”


    “濟南方麵回報,決口的黃河大堤已經堵上了。”


    李梁一臉喜色的來到李奕麵前匯報。


    李奕聞言,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笑容。


    “堵上了?”


    “哈哈,終於堵上了,天佑我大唐啊。”


    李梁上前幾步,將濟南府方麵送來的奏報呈遞給了李奕,請李奕過目。


    李奕接過奏報,然後翻閱了起來。


    【昭武四年黃河濟南段救災紀要:昭武四年三月末,大汛,黃河水倒灌漫堤,後決口於齊河……】


    看完就在紀要,李奕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在這次救災的過程中,我軍將士做的不錯。”


    “尤其是柳金洋等,更是要進行重點表揚。”


    “孤要將他們的事跡登報,要向全天下宣傳他們的付出和犧牲,表彰他們的英勇和無畏。”


    “還有,朝中後續的撫恤也要盡快安排到位,撫恤按照最高的規格來給。”


    “孤不能叫英雄流血又流淚!”


    李奕知道,榮譽很重要,但如果僅僅隻有榮譽,而沒有物質保障,那所謂的榮譽就是在耍流氓。


    既然柳金洋等人主動站出來做了英雄,哪怕隻是為了宣傳工作,李奕也絕不會虧待他們。


    不管人死了還是活著,榮譽,物質補償都得安排到位!


    他李奕從來不在這些事情上吝嗇。


    李梁聞言,躬身應是表示明白。


    隨後,他又接著說道。


    “末將還有一件事需向王上匯報。”


    李奕微微點頭,示意李梁說來。


    李梁開口說道。


    “回王上的話,我軍情處安插在京城中的探子回報,滿清方麵有所異動。”


    “可能是要調兵南下。”


    李奕聞言,忍不住蹙眉。


    “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軍在天津方向布置的兵馬沒有西進嗎?滿清怎麽會在這時候南下?”


    李梁匯報道。


    “回王上的話,我軍布置在天津的兵馬已經西進攻取了武清,目前正在繼續向通州方向用兵,進展很是順利。”


    “至於說清軍為何會想要在這時候南下,根據軍情處探知的消息,清廷方麵應當是想要趁我大唐著手救災,兵力空虛之際,主動南下同我大唐決戰,以解滿清當前之困局。”


    大唐軍情處的密探可謂神通廣大。


    滿清那邊雖還未動兵,但大唐就已經得到了滿清想要南下的確切消息。


    甚至,就連清廷高層議事的內容,也探知了個大概。


    雖然隻是一個大概,但這已經足夠恐怖了。


    這代表著大唐對滿清高層的動向,有著相當程度的掌控。


    一場戰爭還未開打,可一方的高層動向就已經被另一方所掌控,結果不問可知。


    這就是情報戰的可怕之處!


    李奕聞言,先是蹙眉,旋即眉頭舒展,然後說道。


    “倒是有些意思。”


    “我大唐還未北伐,反而是韃子主動南下送死來了。”


    李梁詢問道。


    “王上,那我軍接下來該當如何是好?”


    李奕聞言不答,隻是邁步走到了自己房間內高掛的輿圖前,開始思量了起來。


    片刻之後,李奕又開口說道。


    “傳孤軍令,召參謀部各司司長前來議事。”


    李奕此次北伐雖沒有攜帶內政部的官員們,但參謀部各司卻是大多都隨軍了的。


    既然如此,清軍南下進犯,李奕自然要召集他們議事。


    張泰聞言,抱拳而去,下去傳達李奕的命令去了。


    不多時,參謀部各司司長便都來到了李奕的行轅參與議事。


    李奕示意李梁站出來,將剛剛他所匯報的事情向所有人複述一遍,然後,開口詢問道。


    “諸位卿家都說說吧,韃子南下,我大唐該如何應對?”


    作戰司司長左宗棠聞言,開口說道。


    “王上,以微臣來看,清妖此次南下,必然是衝著王上而來的。”


    “王上乃萬金之軀,切不可有所冒險,微臣建議王上先率軍撤回江蘇,然後下令召集我軍各部勤王。”


    “待我各部大軍集合,再行反擊不遲!”


    左宗棠給出的,乃是老成持重之言。


    對當前的大唐來說,李奕實在太過重要,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冒險。


    左宗棠此言一出,羅大綱,王安等人也是紛紛附議。


    他們都希望李奕以自身安危為重,先行後撤。


    嗯,議事有這種結果很正常,因為現如今的大唐上下,沒有人敢建議李奕冒險。


    否則的話,萬一出了事情,後果他們可承擔不起。


    李奕聞言,確實擺手拒絕道。


    “諸位卿家所言有理。”


    “但是,孤不退,孤就在濟寧!”


    “此次清軍南下,定然是衝著濟寧,衝著孤來的。”


    “既然如此,那便放他們南下好了。”


    “等南下的清軍過了黃河,我大唐便在黃河以南包個大餃子,將他們一口吃下。”


    “孤要畢其功於一役!一戰殲滅清妖的全部有生力量!”


    和想要保險起見的眾人不同。


    李奕現在打的主意是誘敵深入,將南犯的清軍給一口吃掉。


    若可以一口吃掉南犯清軍之主力。


    則大唐便可趁此良機發動北伐,以最小的代價,一口氣收複直隸和京城,將滿清給趕出關外。


    正如同釣魚需要魚餌,誘敵自然也需要誘餌。


    而這個誘餌,則是隻能由李奕來做。


    如果李奕不待在濟寧,隻怕清軍根本不會貿然渡河。


    當然,其餘眾人不是沒有人想到了這一點,隻是他們不敢建議讓李奕來冒險當誘餌而已。


    讓老大來當誘餌冒險,怎麽你想篡位不成?


    所以,這個提議隻能由李奕親自來提。


    隻有李奕將此事拍板定下,眾人才敢出謀劃策的製定作戰預案。


    眾人聞言,紛紛再度開口勸諫。


    “王上三思啊!”


    “還請王上收回成命。”


    “是啊王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王上乃萬金之軀,豈能冒險?”


    “……”


    李奕聞言,卻是擺擺手說道。


    “好了,諸位卿家不必再勸,孤心意已決。”


    “孤相信我大唐的將士們會護衛好孤的安全的。”


    “接下來,我們便商議一下此戰的具體細節吧。”


    眾人聞言,忍不住麵麵相覷。


    可最終卻也隻能齊聲應是。


    李奕滿意的點頭,然後示意眾人可以獻策。


    行轅的會議室內,眾人七嘴八舌的開始討論起了軍務。


    李奕滿意的頷首。


    ……


    大唐昭武四年四月中,廣州。


    胡隆山站在一條西洋帆船的甲板上,眺望遠處一條條船隻進進出出,人流摩肩接踵,商賈往來不絕,繁華不已的廣州碼頭。


    一雙眼睛裏的神色無比複雜。


    因為,他此行前來大唐,是為了求和而來的。


    而這,使得他感到無比的屈辱。


    船隻緩緩靠近港口,幾名引水員乘坐小船上前來引導船隻進港係泊。


    很快,胡隆山所乘坐的船隻便靠港了。


    他登上碼頭,兩名大唐外交司的官員已經帶著一隊唐軍士卒在碼頭上等候。


    胡隆山見此,深吸一口氣,主動上前幾步說道。


    “本官乃越南國遣唐大使胡隆山。”


    “不知兩位是?”


    兩名大唐官員聞言,隻是十分客氣的拱了拱手,然後說道。


    “大唐外交司科員任海平,鍾靖,見過胡大使。”


    “我等奉命前來廣州碼頭迎接大使前去驛館安頓。”


    眼前兩人說話雖然有禮,但胡隆山卻是能從對麵兩人的眼神中看出倨傲,看出對自己的不屑和鄙夷。


    明明他們的動作和神態都很有禮,但不知為何,胡隆山就是能感受到對方的驕傲和對自己的蔑視。


    胡隆山心中有些不好受,但還是耐著心思說道。


    “本官想要立刻去麵見郭司長,有勞兩位帶路。”


    兩人聞言,卻是完全不為所動。


    任海平搖搖頭說道。


    “不好意思胡大使,我們接到的任務隻是護送您前往驛館。”


    胡隆山張了張嘴,語氣有些冷硬的說道。


    “本官要立刻麵見郭司長,提交越南國主給大唐王上的國書,事關重大。”


    “如果耽擱了兩國邦交的大事,爾等吃罪的起嗎?”


    任海平隻是依舊搖頭,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的發言,


    “胡大使,還請不要與我們為難。”


    “我們接到的任務就隻是送您前往驛館。”


    至於說胡隆山口中所說的要事,他則並不在意。


    鍾靖的話更是直接。


    “我們司長現在有要務處理,沒時間接見於您,還請您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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