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聞言,也不惱火,這樣被俘之後依舊態度死硬的當官的他見多了。


    甚至對著他破口大罵的也不在少數。


    李奕並非不在乎,他隻是不想崩人設而已。


    他還指望著自己將來能憑借“禮賢下士”的人設,吸引人才主動來投呢。


    李奕深吸一口氣,依舊笑嗬嗬的說道。


    “徐老大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怎的就心甘情願的做了漢奸?”


    “不說別的,光是您現在腦袋後麵吊著的這根老鼠尾巴,您死後要是帶著它下葬,到了地底下,有顏麵去見自己的列祖列宗,去見儒家的諸子先賢嗎?”


    “小子我從小沒讀過什麽書,也沒什麽文化,要不您老幫忙翻譯翻譯,什麽叫做服章之美,什麽叫做禮儀之大?”


    “您老現在這副樣子,真真是羞死先人了!”


    李奕話音落下,徐廣縉當即無言。


    因為不管他怎麽狡辯,都沒辦法說金錢鼠尾是華夏衣冠。


    李奕以往和被俘的清廷官員辯論勸降時,這金錢鼠尾就是他們最大的死穴,隻要被點到,那就絕對無話可說。


    徐廣縉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說道。


    “賊子,我看你以前也曾是綠營的將佐,你李家也是世受大清國恩世襲武官,你有何立場羞辱本官是漢奸?”


    “本官若是漢奸,伱又算什麽東西?”


    “叛賊爾!”


    李奕聞言,依舊不生氣。


    “人的出生是自己無法選擇的,但出生之後要走什麽道路,卻是可以自己選擇的。”


    “我的祖輩確實做了些錯事,這點我不會否認,但既然我已經意識到了祖輩曾經的錯誤,那我就不會再繼續一錯再錯下去。”


    “現在我所在做的一切,便是為了挽回我家祖輩此前犯下的錯誤。”


    “我一定要滌蕩中原大地上的胡虜妖氛,我一定要讓光複我漢家河山,讓我漢家百姓可以剪去腦袋後麵的奴辮,可以堂堂正正的直起腰來做人,而不是永生永世做那異族的奴才。”


    “不知徐大人可願助我?”


    徐廣縉聞言,仍舊不願降,隻是梗著脖子說道。


    “本官乃進士出身的天子門生,食君之祿便當忠君之事,又豈能屈膝事賊?”


    “賊子,爾要殺便殺,要刮便刮,不必再拿勸降來羞辱本官!”


    李奕聞言知道徐廣縉心意已定,一心一意的隻想做滿清的奴才。


    也就沒有再繼續勸降,隻是搖搖頭說道。


    “徐大人何必呢?”


    “做韃子的奴才,怎麽還上癮了呢?”


    “罷了,既然徐大人不願降,那本督便也不強求了。”


    “隻是本督這裏還需徐大人幫本督個忙,交代一下廣東清軍的兵力部署。”


    “希望徐大人能老實交代,不要讓本督難做。”


    “您老畢竟上了年紀了,再給您動刑,隻怕您遭不住,到時候,大家臉麵上都不好看。”


    徐廣縉聞言,隻是嗤笑道。


    “賊子,癡心妄想。”


    “本官即便是死,也是不會出賣大清的!”


    李奕聞言,笑笑說道。


    “不,你會的。”


    語罷,李奕示意自己的親衛將徐廣縉拖下去審訊。


    不管是上刑也好,還是用吐真劑也罷,李奕有的是辦法把徐廣縉的嘴給撬開。


    麵對可以爭取的人才,李奕不介意禮賢下士。


    但是,如果是死忠於滿清的死硬分子,李奕該殺的時候也不會留情。


    ……


    在徐廣縉被帶下去之後,李奕則是繼續一邊處理軍務,一邊等著梧州之戰的具體戰果統計出來。


    不看到詳細的戰後報告,李奕今天晚上是肯定睡不著的。


    沒讓李奕等多長時間,葉致勝前來求見。


    詳細的戰後報告被他呈遞到了李奕麵前。


    “大都督,梧州之戰我軍的具體戰果和戰損都已經統計出來了。”


    “請您過目!”


    李奕接過報告,先是示意葉致勝先坐,然後翻閱了起來。


    梧州之戰,光複軍前後傷亡4256人,其中戰死1167人,重傷889人,輕傷2200人。


    這個數字是把昨日光複軍擊潰清軍偏師的戰損,以及桂江水戰的戰損都給統計在裏麵。


    四千多人的傷亡總數,對於總兵力隻有兩萬人的光複軍而言,這個傷亡率絕對不算低。


    當然了,這個兩萬人說的隻是當前光複軍投入在梧州戰場的兵力。


    如果算上潯州,鬱林州,信宜三個方向,以及留駐岑溪的兵力,現在光複軍的總兵力數已經達到了三萬人左右。


    而在戰果方麵,也是同樣輝煌。


    梧州之戰,光複軍前後殲滅清軍有生力量三萬一千餘,這其中包括陣斬和俘虜兩項。


    其中,陣斬的數字大概在萬人上下,之所以有這麽多,主要是因為戰後光複軍對清軍的傷員進行了補刀。


    這部分人也被算進了陣斬數字之中。


    而俘虜的數字就更多了,足足兩萬人左右。


    雖然依舊有為數不少的清軍趁亂逃離了戰場,但不管怎麽說,光複軍能在梧州之戰取得如此驚人的戰果,絕對可以說是相當的輝煌。


    除去戰果和戰損之外,就是光複軍在此戰中的繳獲了。


    其中最有價值的,就是方海洋帶著水師突襲清軍水寨後所繳獲的若幹清軍戰船,以及攻破清軍營盤之後糧餉方麵的繳獲。


    光複軍此戰繳獲了官銀十三萬兩,糧食七萬石,藥材一萬斤,以及其餘物資若幹。


    梧州之戰後,光複軍原本有些緊迫的財政壓力,瞬間便緩解了下來。


    除此之外,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光複軍繳獲了一批戰馬。


    數量不多,也就七八百匹。


    但對目前嚴重缺馬的光複軍來說,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深吸一口氣,李奕臉上出現了一抹十分明顯的笑容。


    思索一陣,李奕抬頭對葉致勝說道。


    “我軍傷兵營那邊要重點關注一下。”


    “藥材,大夫都不要短缺了,葉先生盡量幫著籌措。”


    葉致勝聞言,點頭表示明白。


    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麽,李奕又抬頭說道。


    “對了,今日我軍在戰場上不是撿到了好些戰死的馬匹嗎?別浪費,處理一下,都拿來燉湯吧。”


    “優先供應給傷兵營,傷兵們多吃些好的,也能好的快些。”


    “將士們為了本督拚命,還受了傷,本督定然不能虧待他們。”


    葉致勝聞言,點頭表示明白。


    “大都督放心,卑職明白。”


    李奕聞言,接著又交代起了軍功核算,以及處理戰俘的事情。


    交代完這些,葉致勝告退離去。


    李奕則是繼續埋首處理起了軍務。


    ……


    傷兵營內,傷兵的哀嚎聲此起彼伏,隨處可見郎中大夫進進出出的忙碌著。


    除此之外,還有輔兵在幫著清洗染血的紗布,幫著照顧傷員。


    趙河躺在病床上,麵色有些發白。


    傷口處傳來的陣陣抽痛,讓他的額頭不斷的冒汗。


    趙河現在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該說自己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說運氣好,是因為今天一天的仗打下來,他雖數次隨隊衝鋒,但卻始終一點傷都沒有受傷,甚至連點油皮都沒破。


    這要是都不算運氣好,那誰還敢說自己運氣好!


    至於說運氣差,則是因為可是好不容易仗打完了,清妖投降了。


    趙河卻是在跟著隊伍一起打掃戰場時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後把腳腕給摔骨折了。


    這尼瑪的叫個什麽事情啊!


    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接下來的一百天,他可是就沒辦法繼續上戰場立功了。


    就在趙河自怨自艾之際,一名背著藥箱的郎中走了進來,簡單檢查了一下房間內的幾名傷兵的傷勢,從藥箱裏拿出一個藥瓶,給他們一人倒了一粒藥丸,然後開口說道。


    “你們的傷勢都不算重,好好養著就行,如果有哪裏不舒服,記得上報。”


    “這是止疼的藥,一人一片,吃了傷口就沒那麽疼了。”


    趙河聞言也沒懷疑,伸手接過藥片,然後混水吞服。


    剛吃下去還沒什麽感覺,但沒多長時間,趙河發現傷口的疼痛確實沒那麽明顯了。


    他額頭上不斷冒著的冷汗,也是逐漸不再冒了。


    趙河舔了舔嘴唇,然後詢問道。


    “大夫,這藥片還有嗎?再來一片唄!”


    郎中聞言,搖搖頭說道。


    “不成的,一人一天最多一片,這是大都督的交代,我可不敢抗命。”


    這止疼藥說白了就是典型的嗎啡類藥物,從煙土中提取的。


    止疼的效果很好,但相應的成癮性也很大。


    當然了,少用一點的話其實也沒多大問題。


    所以,李奕嚴格控製下麵人對於止疼藥的使用。


    隻提供給傷兵,且嚴格限量。


    就怕有人因此對藥物上癮。


    聽完這話,趙河瞬間便止住了話頭,訕笑著說道。


    “大夫說笑了,我也不敢。”


    既然是大都督交代的,那他肯定照辦。


    至於說原因為何?


    趙河實際上並不在意。


    他隻知道,誰給自家分田,自己就跟著誰幹。


    其餘幾名傷員見此,也是各自息了再要一片止疼藥的念頭,各自躺下開始休息。


    郎中則是轉身離開了病房。


    在郎中離開後,趙河臨床的一個漢子忽然傻笑道。


    “嘿嘿!嘿嘿黑!”


    “要發了,這次老子是真要發了!”


    趙河聞言,轉頭詢問道。


    “弟兄怎麽了?怎麽受傷了還高興成這樣?不是中邪了吧?”


    田二牛聞言,卻是擺擺手說道。


    “中個屁的邪。”


    “老子踏馬是真高興啊。”


    “今天在戰場上,我一共隨軍衝了三次陣,算起來這是三點功勳,在這個過程中,我一共殺了四個清妖,這就又是四點功勳,再加上受傷獎勵的一點功勳。”


    “加起來這尼瑪就是八點功勳,足足能換八畝良田啊!”


    “哈哈哈哈,這可是八畝地啊,我踏馬當兵之前,一輩子也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一天給自家掙回八畝良田啊!”


    田二牛家的家境並不好。


    所以,為了十畝軍功田,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當兵去戰場上搏一場富貴。


    但他沒想到,等上了戰場之後,富貴竟然來的這麽快。


    一場仗打下來,自己竟然就能撈八畝地。


    這命賣的真踏馬的值!


    要知道,在鹹豐年間我大清的人均土地擁有量還不到兩畝。


    並且由於土地兼並,這本就少量的土地,還大多都集中中少數人手上。


    可想而知現在的土地究竟有多珍貴!


    趙河等人聞言,也是紛紛默默盤算了起來。


    片刻之後,整個病房內響起了好幾道嘿嘿嘿的怪笑。


    眾人的情緒都有些亢奮。


    一時間,就連身上的傷勢好像都沒有那麽疼了。


    就在這時候,病房外再次走進來一隊輔兵。


    這群人推著一輛小推車,小推車上是一個個鐵質的飯盒。


    帶頭的人趙河也認識,正是自家排長李以文。


    不過梧州之戰後,就憑自家排長的功勞最少也能升成連長,甚至是副營長也說不定。


    李以文從小推車上拿下幾個飯盒,給趙河等人一人發了一個,然後開口說道。


    “今天你們可是有口福了。”


    “戰場上有不少死馬傷馬,都被大都督下令處理了,做成了肉湯,與將士們分食。”


    “現煮出來的香噴噴的馬肉湯,一人一碗,大都督特意交代了,肉要緊著你們這些傷員先吃,等你們吃飽了,其他人再吃。”


    趙河等人聞言,紛紛開口說道。


    “謝大都督恩典!”


    “大都督大恩,吾等永生不忘。”


    “願為大都督效死……”


    雖然李奕不在他們麵前,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隔空表忠心。


    然後便是紛紛打開飯盒,準備開動。


    一股肉香味在鼻尖彌漫,不少人都是忍不住吞咽口水。


    雖然馬肉不好處理,處理不幹淨會有異味。


    但是,這年頭的人們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葷腥,有肉吃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至於說肉有沒有異味,那其實完全不重要。


    窮人可沒有這麽多講究!


    ……


    是夜,星月高懸。


    李奕的書房依舊亮著燈,桌麵上放著茶水和點心。


    就在李奕埋首處理軍務之際,外邊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李梁帶著徐廣縉的供詞,前來求見李奕。


    李奕接過供詞翻看,片刻之後,他臉上的表情一陣變幻,下意識的取出一支香煙,叼在嘴上點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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