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聞言,下意識轉頭看向了王鐵生,一雙眼睛裏仿佛有熊熊怒火在燃燒。


    “此言當真?”


    王鐵生點頭說道。


    “是真的,我軍幸存的兵士和平南的百姓都這麽說。”


    “俘虜的清軍也交代了些,口徑基本上一致。”


    “不會有錯!”


    王安聞言,臉上的怒容越發明顯,咬牙說道。


    “老子要殺光這些清妖,殺光他們!”


    “鐵生,你這便去傳我軍令,準備坑殺此戰的清妖俘虜,我要讓他們給勇兒,給我光複軍戰死的將士們,給平南縣的百姓們陪葬……”


    王安現在心中滿是殺意,一雙眼睛裏縈繞著化解不開的殺機。


    王鐵生聞言,開口勸說道。


    “旅座,我覺得此事最好還是要上報大都督知曉,請大都督定奪。”


    “無令坑殺戰俘,如果真這麽做了,我等這邊隻怕不好向大都督交代。”


    光複軍軍法嚴苛,一但做了無令坑殺戰俘的事情,哪怕這個人是王安,估計也要受罰。


    王安聞言,卻是冷著臉開口說道。


    “現在立即去做,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王鐵生張了張嘴,麵露難色的說道。


    “大哥,我知道你想為誌勇報仇,但森哥兒還小,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森哥兒考慮啊。”


    王鐵生為了說服王安,連旅座都不叫了,而是直接叫上了更為親近的大哥。


    而他所說的森哥兒名叫王森,是王誌勇的獨子,是王安的孫子,今年才剛剛三歲而已。


    “再說了,即便這事上報大都督,大都督也不一定會駁回您的請求。”


    “上報一下,沒壞處的。”


    王鐵生繼續勸說道。


    王安聞言,像是被觸動了,是啊,雖然自己兒子死了,但還有孫子。


    兒子死了,那自己就更得為孫子考慮了……


    王安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後苦笑一聲說道。


    “成吧,聽伱的,都聽你的……”


    “你這便上報去吧!”


    王鐵生聞言,麵露欣慰之色,剛準備退下。


    王安忽然叫住了他,然後開口吩咐道。


    “取紙筆來,這次的軍報我親自來寫。”


    王鐵生聞言,點頭表示明白,應許了下來。


    ……


    梧州城內,地牢。


    昏暗的地牢中,徐廣縉穿著一身囚服,盤坐在一堆幹草上。


    他麵前擺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碗放涼了的白粥,以及一疊小鹹菜,但很明顯都沒有被動過。


    緊皺的眉頭仿佛是在闡述著他內心的煎熬。


    在被賊兵俘虜之後,他本已經下定決心要以身殉國。


    即便是麵對賊兵的酷刑,他也絕對不會出賣一絲一毫大清的情報。


    不成想,賊兵隻是拿根針筒紮了他一下,他竟然迷迷糊糊的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給交代了。


    徐廣縉現如今是真的心如死灰。


    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還配被稱為大清忠良嗎?


    隻是,他徐廣縉即便再怎麽悔恨,可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徐廣縉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麵對賊兵送來的食物,他準備要效仿伯夷叔齊二人不食周粟的壯舉,不食賊粟,絕食而死,為大清殉國。


    就在這時候,地牢的大門被人從外邊給打開了。


    李梁帶著幾人,手持一張布告從外邊走了進來。


    李梁大步走到徐廣縉麵前,笑盈盈的開口說道。


    “徐大人還是不肯吃東西啊?”


    “怎麽,是對我光複軍的夥食不滿嗎?”


    徐廣縉聞言,依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對李梁的話完全不做回應。


    李梁自己討了一個沒趣兒,略顯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李某今日前來,是有一件事需要徐大人協助,我這裏有一份檄文,需要徐大人在上麵署名。”


    “還望徐大人不要拒絕,讓李某難做。”


    徐廣縉聞言,依舊一言不發,完全不做回應,甚至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李梁。


    李梁見此,也不惱火,隻有失敗者才會無能狂怒,而他作為勝利者,隻需要平淡以對就好了。


    李梁見此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


    “沒事,徐大人不願親自動筆也沒關係,我光複軍中不缺模仿筆跡的好手,這名啊,徐大人不管願不願意,都是非署不可的。”


    “來人啊,給徐大人念一念這檄文的內容。”


    一名光複軍士兵聞言,展開自己手中的布告,然後開口說道。


    中華開國4548年八月,光複軍軍政府檄曰:xxxxx……


    光複軍士卒讀完檄文,徐廣縉原本一直端著的臉色瞬間變了。


    “奸賊!奸賊!”


    “爾等安敢如此羞辱大清!”


    “大清一定會剿滅你們的,一定會!”


    徐廣縉隔著地牢的鐵欄杆,憤怒的大吼。


    他不敢想象,一但賊兵命人仿造他的筆跡,在這樣的一封檄文上署名,那會有什麽結果。


    怎麽說呢,徐廣縉都懷疑,這檄文一發,他估計就要從署名變成主筆的那個了。


    因為這檄文的文采,實在不像是一群賊兵能夠作的出來的。


    而恰巧這時候,檄文上出現了一個進士出身的前封疆大吏的署名。


    得,這下沒跑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這特麽的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啊!


    李梁聞言,繼續笑盈盈的說道。


    “可能吧!”


    “但是,韃子在滅掉我們之前,肯定會先滅掉徐大人的九族的。”


    語罷,殺人誅心完的李梁轉身便走。


    在離開地牢前,他轉身對負責看守地牢的幾名光複軍士卒說道。


    “我看這老東西沒動給他送來的食物。”


    “你們也別光看著,哪怕是來硬的,也得多少喂他吃點,別把人給餓死了。”


    “我還等著清妖滅他九族的消息傳來後,看他的反應呢。”


    幾名守衛聞言,先是麵麵相覷,旋即紛紛抱拳應是。


    他們老大的這個惡趣味,還真的是絕了啊!


    地牢內的徐廣縉聽完此言,一張老臉瞬間變得煞白,眼眸中滿是絕望。


    這些賊兵實在是太惡毒了!


    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


    ……


    李梁離開了地牢,拿著檄文去向李奕複命。


    “大都督,事情已經做完了,徐廣縉的反應很大,但卑職看他依舊沒有要降我光複軍的想法。”


    李奕聞言,隻是微微點頭道。


    “沒有便沒有吧,我本想著徐廣縉是個人才,想要招攬於他,不曾想他竟如此冥頑不靈。”


    “既然如此,那以後也就不必再在他身上浪費力氣了,過些日子,待我軍發兵東下廣東時,便拿他的腦袋祭旗吧。”


    李梁聞言,當即抱拳應是。


    李奕從李梁手上拿過那卷檄文,展開看了起來。


    看了片刻之後,他將自己的名字簽署在了上麵,並蓋上了大印。


    然後吩咐道。


    “好了,將檄文拿去交給我軍諸將,讓他們一一署名吧!”


    李梁聞言,點頭表示明白。


    李奕其實不是沒想過編造幾個清末名臣的署名,或是有名聲的大儒的名字簽署在自己的這封檄文上,增加檄文的影響力。


    如左宗棠,李鴻章,張之洞,曾國藩他們。


    但是,李奕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因為不合適。


    這是檄文,是要通傳天下的玩意,而不是擦屁股紙,可不能拿這玩意開玩笑。


    你隨便往上麵加署名可以,但如果有署名者公開站出來表示你的署名是編造的,並對你的檄文進行駁斥。


    那這封檄文可就要成笑話了!


    這是李奕所不願看到的事情。


    所以,之前所謂的讓徐廣縉在檄文上署名,也隻是李奕想要逼降徐廣縉的手段而已。


    除非徐廣縉真降,否則李奕是不會讓他在檄文上署名的。


    李梁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告退離去。


    結果他才剛出去,便又返了回來,向李奕匯報道。


    “大都督,好消息!”


    “圍攻平河村的清妖撤兵,信宜方向的威脅解除了。”


    李奕聞言,先是驚喜,然後有些錯愕的詢問道。


    “怎麽這麽快?算算時間趙祥他們應該還沒到平河村前線吧?”


    李梁聞言,也是表情有些古怪的說道。


    “回大都督的話,根據平河村那邊傳回來的消息,是大寮的淩十八所部義軍出手了。”


    “淩十八趁著清軍主力都在圍攻平河村,後方空虛,他率軍突襲了信宜縣城,搶走了清妖堆積在信宜縣城內的糧草,斷了清妖的糧道。”


    “清妖無奈之下,隻得從平河村撤兵!”


    李奕聞言旋即恍然。


    “原來如此啊。”


    “原以為淩十八既然拒絕了本督的招攬,便會和我光複軍保持距離,不會援助我軍。”


    “現在看來,倒是本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哈哈哈,這個淩十八有點意思。”


    “現在本督更想招攬他了。”


    不管淩十八他們偷襲信宜縣城是為了什麽,但從結果上來看,確實是幫了光複軍大忙了。


    不怪李奕如此開懷!


    思索一陣,李奕開口說道。


    “傳令給岑溪那邊,從兵工廠中取十門五斤炮給大寮的淩十八所部送去。”


    “就說,這是本督給淩十八的謝禮,感謝他出兵援助我光複軍。”


    李梁聞言,有些遲疑的詢問道。


    “大都督,十門炮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李奕聞言,卻是擺手道。


    “給吧,想釣魚你得舍得下餌打窩才行。”


    “這次畢竟是淩十八所部主動援手,我光複軍不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李梁聞言,也隻能點頭說道。


    “卑職明白!”


    李梁再次告退,李奕的心情明顯大好。


    有淩十八所部策應,如此的話那信宜方向的戰局應該很快就可以見分曉了。


    到時候,他也能盡快將趙祥所部調回,然後帶兵東出。


    隻是,李宜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他便接到了王安從平南方向送回來的一封軍報。


    清軍驅民攻城,王誌勇所部被逼無奈隻得出城迎戰,隨後,王誌勇戰死,他手底下的一個團幾乎全軍覆沒。


    若非王安率援兵及時抵達,就連平南縣城都要淪陷……


    王安在軍報中請示,該如何處理那些戰俘!


    李奕在看完這封軍報之後,臉上的喜色瞬間消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沉。


    一個團!


    那可是一個團啊!


    就這麽打沒了!


    要知道,光複軍自建軍以來,還沒出現過這樣一個建製直接被打沒的事情呢。


    還有就是王誌勇的犧牲!


    李家和王家是世交,他和王誌勇又年齡相仿,那可是實實在在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發小。


    如今驟然聽聞王誌勇的死訊,李奕也是真的很悲痛也很震驚。


    李奕的手有些顫抖,想要端起茶杯喝一口,但茶杯才剛拿起來,便灑了一半。


    苦笑一聲,李奕雙手捂住了臉,身體不自覺的抽動,眼角有淚水湧出。


    片刻之後,李奕恢複了冷靜,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後提筆在王安呈遞的軍報上做出批示。


    一個字。


    殺!


    不管是出於為王誌勇,為那戰死的一個團的士兵報仇的目的。


    還是出於震懾清軍,以免清軍日後再幹出驅民攻城的事情來,這次平南之戰光複軍所俘獲的清軍戰俘,都必須得死。


    他們不死,不至於平民憤,他們不死,不足以安人心!


    隻是,殺雖然是要殺的,但殺的時候也要講究一下方式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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