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似有所悟地“哦”了一聲,眼睛裏盛著景仰。他這種反應很能取悅男人。傅為山笑意更深。傅為山又平易近人地和紀晨聊了些話題,過去三分鍾,嚴子書接電話回來,傅為山便叫他訂桌,在一家能夠欣賞歌劇表演的法式餐廳,一頓正餐的話,大概人均消費往上。嚴子書如此清楚,是因為他時不時在那裏給傅為山和不同的男男女女訂雙人位,都是傅為山的情人。餐廳裏現在還存著傅為山上次開的紅酒。“還是老樣子?”“當然。”紀晨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對話。傅為山道:“既然加班到這個時間,老板請員工吃頓加班餐,也是應該的。你說對嗎?”清代小說家錢彩、金豐共同創作的《說嶽全傳》三、整個英瀚集團大廈,還亮著燈加班加點的部門不知幾多。但傅為山單單請一個相當於業餘兼職的漂亮實習生吃飯。紀晨說不上這應不應該,但還是稀裏糊塗地答應了,他是不會拒絕人的人。依然是嚴子書開車,傅為山那輛阿斯頓馬丁。紀晨不認識它的logo,隻模糊地感知,或許是很高檔的車。車裏暗香浮動,傅為山要他坐後座,他便坐了,沒有意識到,從禮儀上講,這樣使得嚴子書成了專職司機。嚴子書也不在意這些細節就是了。路燈一盞盞飛快地往後退,他用車載音響播放了爵士樂,歌手都是傅為山喜歡的。真正的他和“暗戀傅為山”談不上半毛錢關係,架勢倒是做得十成十。大概沒有演技的助理不是好司機。嚴子書的手機是永遠也安靜不下來的,隨時隨地往外冒郵件和消息。他設了靜音模式,等把傅為山和紀晨送到法國餐廳,再打開手機,又是一堆要處理的事情。其中夾著傅大少爺的消息。白天傅金池臨走前,要和嚴子書加微信好友,因為後續要有工作聯係,他沒有理由拒絕。傅金池的賬號卻和他本人感覺完全不同,毫無情趣,頭像一片漆黑,朋友圈一片空白。甚至讓人懷疑這是用了個小號。嚴子書先去路邊便利店,給自己買了一份快餐,站在門口的高桌前,很有吃相地解決了晚飯。路過的女高中生拽著同伴偷偷看他。她們小聲討論帥哥,嘁嘁喳喳,單純又快樂。臨走前他又買了杯咖啡,端著回到車裏,拿出平板電腦,開始按輕重緩急回複消息。和傅為山那種窮講究不同,嚴子書對咖啡的要求隻有一個,提神。不分白天黑夜,任何時段都敢往肚子裏灌。他忙起來可以每天隻睡四個小時。以前別人形容他是機器人,燃料沒準就是咖啡。若非如此,或許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猝死。如今竟還是惡習不改,有的人就是固執得莫名其妙。傅金池隻是來確認一下春季拍賣預展的安排。得到回應後,他又打了一段文字:“一時沒注意,原來已經下班了,這個時候還給你發工作消息,真不好意思。”嚴子書一律官方回複:“沒關係,您隨時可以和我聯係。”普通人可能會說:“沒關係,我還在加班。”之類的回答。多少再帶點自誇或抱怨的含義。但他不會,一張嘴密不透風,總之絕不肯向多餘的人透露半點多餘的消息。多餘的人傅金池又發:“那我有沒有打擾你休息?”嚴子書依然隻回:“沒關係。”“給為山做事,看來很辛苦?”“應該的。”傅金池那邊便沒有動靜了,試探得淺嚐輒止。辛苦嗎?這倒也沒錯,各種意義上。一頓完整的法式正餐,可以拖拖拉拉吃上三個小時。嚴子書也就任勞任怨地在車裏待機了三個小時。所以說吃法餐是最適合追求情人的,他閉著眼都能想象出傅為山慣用的調情步驟,中間還可以衍生出許多話題,用餐禮儀、餐點順序、品酒文化、歌劇鑒賞……這些是小門小戶長大的紀晨很少接觸到的。但熟稔於這種“高雅”和“格調”的傅為山,正可以慢條斯理地、一點一點地向紀晨展現他的成熟和強大。他想剝開紀晨這粒青澀的種子,隻有手到擒來一個結果。嚴子書胳膊搭著車窗,看到那兩人並肩從餐廳走出。門童為客人打開門,他們仍在聊著什麽,紀晨微微仰頭,看向傅為山的眼裏有著一片星光。走下台階的傅為山昂首挺胸,不動聲色地笑納了他的崇拜。是男人誰不享受這個?嚴子書懂事地問:“小紀住在哪裏?”“不用麻煩,我可以坐地鐵……”“這麽晚了,送你回去。”傅為山親手為他拉開車門,“聽話。”聽話。嚴子書心裏輕哂。然後紀晨不好意思地報了個地址,在老城中心區那邊的城中村裏,他一踩油門。到地兒之後,紀晨用力揮手,目送傅為山的車消失在夜色裏。嚴子書從倒車鏡看著他成了一個小點,隨手把紀晨家的地址添加進地圖收藏夾。左右以後還要來的。這之後,不知不覺,紀晨又在秘書處待了兩周,總共期滿一個月。實習生不要求天天到崗,隻要他們根據自己的時間,保證每周來四天即可,包括周末。但紀晨的工作做得磕磕絆絆,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什麽都要人教。於是這段時間,不僅秘書處老大helen心累,其他同事也心累。偏偏他態度又不錯,虛心認錯,隻是不開竅。男秘書ben尤其不友好,對紀晨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恨不得讓他不如不來。這些紀晨都可憐兮兮地忍耐下來。簡直互相折磨。這天人力部拿實習考評單給helen來填,評價實習生在崗工作的情況,helen有點犯難。abcde五個等級,實事求是來說,她想直接給紀晨劃拉個e算了。但一般來說,大家對實習生都蠻寬容,隻要過得去,不是a就是b,要是給了誰最低評價,那多半是事出有因的。還得專門去跟人力部解釋一番,麻煩。這個學生仔做事總是一塌糊塗,想讓他走,算不算事出有因?helen拿不準要不要留一點情麵,打算等嚴子書回來再說。最近嚴子書跟隨傅為山出差了,離開有一個多星期。那傅為山雖然要泡紀晨,所幸還沒有昏庸到從此君王不早朝,那天吃過法餐,立刻被接連幾件要緊的工作纏身,顧不得再接再厲,反倒暫時把人拋到了腦後。這邊等嚴子書出差一回來,ben立刻跑來,吧啦吧啦打了一通小報告,詆毀紀晨。關於這點,ben其實經常私下討好嚴子書的,就原書裏的立場來說,是親嚴派的狗腿子。嚴子書點頭打發了他。隨後殺來的是helen,當然她話術更委婉,更有技巧,隻暗示如果一個實習生得到的評價過低,明顯不勝任崗位要求,可能會被公司勸退。她這是把生殺大權推給了嚴子書。嚴子書表示理解:“辛苦你們。考評單放在那裏,我來填就行了。”helen走後,他思考片刻,提筆寫了個中規中矩的c-,然後歎了口氣。原書裏的這段劇情,似乎講的是紀晨在秘書處無故受到各路同事排擠,很慘,隨後嚴子書又因他長得像傅為山心中白月光,且引起了傅為山的注意,夾帶私心把他遠遠調離。他有點懷疑作者有沒有參與過職場工作了,對“無故排擠”的理解又是否有什麽差池。helen她們都已經包容得像在做慈善。總要有人去當惡人的,嚴子書承擔了這個任務。“總裁辦的工作,雖然看起來都是些瑣碎的雜事,說無聊,也無聊,說重要,也重要。”嚴子書親手把考評單送到人力總監那裏,客客氣氣,“我相信,每個人能夠發揮特長的崗位不同,不過對秘書處來說,還是更細心一點的人選會更好。您說呢?”鏡片後的眼睛沒有過多情緒,一如既往溫和內斂。但能做到人力總監的,也是人精兒似的,絕對能領會上意:“嚴總說的對。畢竟要保證每一個細節到位,不出錯是不出錯,出錯可就是大麻煩。我正好想再把人選梳理一遍。”平時嚴子書自謙,秘書處幾個熟悉的,才照他要求的喊“嚴助”。出了那一畝三分地兒,誰敢這麽喊?底下趕著叫“嚴總”的大有人在。他走後,有人才敢出聲:“那個實習生得罪了嚴總麽?他好像很不喜歡……”人力總監說:“別亂說,嚴總那樣的人,眼光高才是正常的。”於是沒多久,紀晨收到通知,被調去了策展部離傅為山遠,不再近水樓台先得月,但總歸人還留在公司裏。他本人好像有點難過,不過沒人告訴他,他其實差點被掃地出門。秘書處的實習生換了個這一批裏評價最高的過來,女孩兒,做事認真。helen相當滿意。大家工作都覺得順手許多。等到傅為山想起許久沒見到紀晨,才聽說他已經去了下麵的業務部門。嚴子書輕描淡寫,將之解釋為實習生的正常輪崗安排。雖然傅為山有點不高興他這次沒眼力勁兒,但好歹被糊弄過去了。傅為山哪知道實習生的人事調動細節,這種芝麻小事,平時麻煩不到他眼前來。不過,一個替身的小玩意兒,人就在那裏,跑不了就行了。什麽時候去撩撥都來得及。傅為山倒是過於自信,從未想過嚴子書敢於騙他。他沒急著去找紀晨,再一個原因,春季拍賣會將近,正事到底是比談情說愛更要緊的。尤其這次拍賣會預展,還有個傅金池不溫不火地插手進來,很難不讓人膈應。雖然傅金池看起來不成氣候,雖然傅為山管他叫跳梁小醜,輕蔑歸輕蔑,但又沒有理由去打死他,隻能任由他大少爺在邊兒上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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