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天下來也不想再聊什麽,隻是這樣靜默地走著夜路,但並不覺無聊。嚴子書低頭看地上的影子,狂歡過後熱鬧散盡時,身邊卻仍有人陪伴,本可堪稱一件完美的幸事。嚴子書牽住了傅金池的手,對方很快回應,然後十指緊緊交扣在一起。傅金池的手心總是比他溫暖幹燥,忽然開口嘖了一聲:“你的手怎麽還是這麽涼。”他把嚴子書的手抓起來,用自己兩隻大手包裹,幫他暖著。然而傅金池又不老實,在他指縫間曖昧地摩挲,又輕輕撓他的掌心。明明隻是手被對方抓著把玩,嚴子書卻心頭一顫,好似整個人身體發膚都在對方手中一樣:“別鬧了。”“不鬧了。”傅金池低頭在他手心啄了一下,不輕不重,有些酥癢。嚴子書笑了一下,微微蜷起手指,把這個吻握了起來。*之後的幾天,他們自然也不能免俗地跟整個港城的人們一樣,做迎接節日的打算。療養院裏準備了許多小聖誕樹,每個房間都可以申領一棵,自己回去拿東西裝飾。有天傅金池進門,嚴子書便站在客廳中央,對著棵高及胸口的聖誕樹,思索著怎麽給它打扮,地上擺著一堆彩帶掛燈和小裝飾,也是領來的。傅金池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說起來,男人麽,自從重新開了葷,他很多時候其實什麽都想不做,隻想琢磨怎麽把嚴子書推到床上玩什麽花樣。比如現在,傅金池想,那個綢帶與其綁禮物,不如綁到他身上。至於這些意義在於“應景”的折騰,傅金池以前除非有目的性,不然是懶得搞的。更何況,照他計劃,本也不打算在療養院裏過節。港城到時會有各種慶典和狂歡,萬人空巷,比肩繼踵,很多地方的位子可能都很難定,但當然對傅金池來說問題不大。他做了很周全的準備,不管是床上的還是床下的。不知嚴子書偶爾還是不是還會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狀態,案牘勞形,獨來獨往,把自己埋沒在日複一日的工作裏,一副完全不需要私人生活的工作機器的樣子。如今傅金池總想用俗世的溫暖和快樂去誘惑他、蒙蔽他,把他拉到各種感官的享樂裏來,而且已經嚐到很多甜頭,不管是帶他出門,還是陪他會友,都是這個目的。總之讓他回不到以前那個冷清的石座上去。嚴子書還是拽著傅金池把聖誕樹掛好了,樹頂一顆星星,樹枝上掛滿小天使和金色小球。就這點上,他們倆的創意加起來可能都比不過一個有經驗的小孩兒,反正有那個意思就算了。然而天不遂人願,平安夜的前一天,嚴子書一整天都輕飄飄的,腳底像踩了棉花,早上還沒太在意,到了下午,傅金池覺得不對,用手背試他額頭溫度,又拿來溫度計一量,39.8c。得,哪兒也別去了。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太無憂無慮了,樂極生悲。護士過來打完了針,傅金池用酒精幫他擦手心:“你自己沒感覺嗎?”嚴子書還真沒發現,隻是渾身疼,還有些歉意。他本來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掃興而已。但現在也沒得說了,計劃全部抹消。別的都沒身體重要,他這高燒要是再轉成肺炎又是麻煩,臨出門時穿好的衣服重新換回睡衣,被傅金池押著回床上躺下。這時節療養院裏也沒太多人了,能回家的都已回家。除了些值班的護士,顯得空蕩蕩的。去不了外麵,索性在房間關起門來二人世界,嚴子書裹著被子,被傅金池圈在懷裏一起看電影。選了部輕鬆歡快的好萊塢喜劇大片,密集的笑點恨不得衝出屏幕,把屋裏填滿直白的歡樂。外麵鍾聲悠然傳來,還有《普世歡騰》的音樂,那一切離他們很遠,但又不是遙不可及。這會兒嚴子書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身上滾燙,關節酸痛,喉嚨生疼,哪哪都開始難受。藥效慢慢上來,他電影看到一半,眼皮打架,忍不住靠著傅金池睡著了。傅金池把他放倒躺平。身體不適導致夢裏也亂七八糟,中間嚴子書醒了兩次,眼神都好一陣怔忪,半天才知道今夕何夕,傅金池便放下手機,溫柔地俯過來親他。嚴子書沙啞著聲音:“會傳染你。”傅金池說:“不會的。”發燒的人畏寒,嚴子書抱著他,想從他身上汲取許多溫暖。翌日起來,燒退了大半。這當然是好消息,但還是不能出門太遠。嚴子書開著電視,播放著外界熱鬧的動靜,去娛樂室找了款新的桌遊,跟傅金池玩推理消磨時間。不管怎麽說,至少得幹點兒高興的事吧。到快中午的時候,傅金池忽然主動提起:“姓丁的是今天上午訂婚吧?”嚴子書整理著卡牌,聞言抬頭:“嗯?”八十四、讓嚴子書奇怪的是,傅金池一向對丁鴻波無事還吃兩瓶飛醋,怎麽會主動提他。“聽說今天上午皇冠酒店有場好戲。”傅金池坐在椅子上,玩弄著手裏的遊戲道具,他剛剛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後把手機扣在桌上,“有兩家人辦訂婚宴會,準新娘到了,賓客也到齊了,就準新郎一直沒露麵,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這會兒所有人都在找。”“……啊。”嚴子書的手頓在半空,“什麽?不會是丁鴻波吧?”“你說呢?”“讓我看看。”傅金池唇角掛著戲謔的笑意,把手機遞給嚴子書。豪門富戶的公子跟門當戶對的名媛訂婚,都是有頭臉的人家,宴會上出了這等稀罕事,這會兒已有小視頻傳了出來。混亂的人群中,lisa身著魚尾禮服,又氣又急地在跟誰說話。回頭想想傅金池那張嘴,堪稱預言大師。他說丁鴻波是gay,準了;又說丁鴻波婚都不一定結得成,現在看,也差不多了。這會兒,想必丁家、黃家兩家人都在滿世界找丁鴻波。還沒等到午餐時間,連嚴子書這兒都收到丁老先生電話。隻是顯然,嚴子書也不可能對此有頭緒。丁老先生吭哧幾句便掛了,回頭看看亂成一鍋粥的宴會廳,一個頭兩個大。其實是lisa疑神疑鬼,鬧著非要給嚴子書打電話質問。丁老先生卻還要臉呢,又不能真讓她任性胡來,又要照顧她情緒失控,隻好說我來打我來打,親自撥了號才作罷。嚴子書站在聖誕樹前,看著星星出了會兒神。他不知明天報紙上會出現什麽新聞,不過更多是在想自己的事。兩人去餐廳吃飯,吃完回來的時候,樹下多了個扁扁的禮物盒。傅金池走過去,拾起來,這不是他放的,當然就是給他的。這回換嚴子書靠在門邊,隔空看著他。嚴子書神色是淡淡的。抽出來是一個金屬相框,雕花繁複,裏麵鑲著一張六寸照片大的手繪素描。一個男人的背影,線條介於利落和生澀之間,是作為外行來說還可以的水平,能認出來是誰,是傅金池。畫麵裏傅金池正登上一座塔樓的樓梯,前麵是道窄窄的出口,外麵的光從那兒透進來。“主要想不起來有什麽好送你的。”嚴子書走過去,他忽然又有點兒後悔衝動了,不是因為送禮物,是因為禮物太糊弄,“出島買什麽你都能知道,島上又沒什麽特別的東西。”這兩筆畫算不上好,多年不拿筆,就是專業的也手生。之前嚴子書被傅金池帶著爬塔樓的時候跟在他後麵,因此拍到了這個角度的背影。他照著葫蘆畫瓢,打死也就這個水準了。唯一有點兒秘密的隻是畫背後還藏了張紙。是嚴子書對著《哥林多前書》抄的,聽曾佩蓉她們念過:love is patient; love is kind.(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it does not envy; it does not boast; it is not proud.(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it is not rude; it is not self-seeking; it is not easily angered; it keeps no record of wrongs.(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的惡。)love does not delight in evil but rejoices with the truth.(不喜歡不義,隻喜歡真理。)it always protects, always trusts, always hopes, always perseveres.(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love never fails.(愛是永不止息。)不知道傅金池哪天會不會發現。抄的時候手抖了一下,還是寫的英文。但嚴子書想著,今天對他表白一句,也未嚐不可。之前嚴子書上網搜一下,還看別人建議說,可以偷偷量量對方的指圍,訂個戒指之類。無奈傅金池睡覺太警覺,你稍微一扒拉他就能醒,隻好作罷。但嚴子書其實也不是什麽懂浪漫的人,他甚至還沒想好有什麽時間地點合適。他隻是有這麽個模糊的想法,但是昨天被他自己一通高燒,打亂了計劃的節奏。剛剛傅金池拆禮物對他笑時,氛圍好像也還可以,那會兒嚴子書又因為猶豫著這好像太寒酸,結果一個沒好意思,就錯失了最好的開口的時機。好在他也不執著非要卡什麽重大紀念意義的日子,要是這次不行不行就改天吧。也許還是先訂個戒指再說。就算他是嚴子書,到了雄性求偶這個環節上,也沒能搞得井井有條。而且今天這日子,還有其他麻煩事找上門。將近傍晚,他們磨磨蹭蹭地推出桌遊的最後一個結局線。嚴子書從地上爬起來,再拿體溫計量了一次,37c,穩定在低燒和正常的範疇之間。這時才看到自己手機上有未讀消息。嚴子書解鎖看一眼,抬眼看傅金池,想了想,還是苦笑著給他看了。是丁鴻波給他發了個定位,就在石鼓島上,看時間還是兩個小時前。更具體一點,比例尺放大了看,是海濱浴場往遠處走的山腳下。其他就什麽也沒說。嚴子書無法,當即給丁鴻波去了電話,確認他現在真的在石鼓島。他跟另一頭對話時,傅金池仍在地毯上坐著,把桌遊的所有卡片和道具,慢條斯理地收拾整齊,然後才起身過來,站在嚴子書旁邊。聽筒裏稍微泄出一點兒對方說話的聲音。“我還是去一下吧。”嚴子書皺著眉,還是開始換衣服,“別回頭人真的出事了。”剛剛電話裏,丁鴻波用做錯了事的頹唐的語氣,問嚴子書肯不肯過去見一麵。丁鴻波年紀比嚴子書小幾歲,在嚴子書眼裏,一直覺得他心智不成熟。這個年輕人有一部分像是被家庭期待催熟的,一部分卻遲遲不肯長大,但他這種幼稚,有時候就會像個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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