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我們廖小公主嘛!” 廖延的身體像是對這聲稱呼有了反應,四肢僵直,這種感覺令他十分不悅。 廖延微微皺眉,回身一看,他愣住了。 隨即,那道聲音的主人不見外地摟住了廖延的肩膀:“怎麽,考上c大就不認識我了?你這又是搬家又是換號碼的,未免對我們這些朋友太薄情了吧。” 說話的人叫徐飛擎,是個有點痞氣的男性alpha。他瞥見地上的煙頭,再看廖延這副淡漠的表情,嗤笑了一下。 “你抽煙還是我教的呢,現在裝什麽正經?” 徐飛擎說著,往廖延的頭上拍了一下,又往廖延臉上拍了兩下,玩兒似的,毫無尊重可言。 他們看上去並不像是朋友。 不遠處,另一個男性alpha喊道:“飛擎,你在磨蹭什麽?” 恰好廖延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對麵沒有走近的alpha身上,像是在看黑夜裏的一道影子。 “哥,等會兒啊!”徐飛擎嬉笑著回道,“我偶遇高中的同學了,正好他也是c大的,你們還是校友呢,要不帶上他一起玩吧。這小子零用錢可多了,一會兒叫他付錢好了。” 徐飛擎鬆開手,走到他的堂哥,也就是徐向池身邊,毫不避諱地說:“哥,那小子是個慫包,以前還被我堵在廁所裏哭鼻子。哎我想想,我好像現在手機裏都還有他光屁股的照片來著……我找找哈!” 廖延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情緒沒有一絲波動。 慢慢地,在徐飛擎的貶低聲中,廖延與徐飛擎身邊的徐向池四目相對。 廖延那雙漂亮的眸子冰冷,讓徐向池不禁皺了皺眉,快速地避開了視線。他似乎對廖延有點印象,不出意外的話,對方應該是他同係的學弟。 他不想惹麻煩。 “小叔都說了讓你安分點,別鬧了。進去吧,今晚你哥我請客。” “切。”徐飛擎聽徐向池這樣說了,不得不停下翻找照片的動作,滿不在乎地說,“我爸那老頭就是煩人。” 他朝廖延勾勾手指:“小公主,我們加個好友吧,省得我下次想找你敘舊也找不到人。” 廖延並沒有任何動作。 徐飛擎還想糾纏,是徐向池把他拽了回來:“你別給我添麻煩。”不知道為什麽,廖延的眼神讓徐向池沒來由地不舒服,可到底是哪裏不舒服,他也說不上來。 就在他們要踏進酒吧大門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廖延開口了。 “喂,不是有我光屁股的照片嗎?” 他勾了勾嘴角,神態語氣全然不像平時的模樣,聲音裏甚至帶著戲謔。 徐飛擎以為自己聽錯了。 廖延抬手摸了摸嘴角,諷笑著再次啟唇:“怎麽不找了?我也好奇地想看看呢。” 他的語氣完全是在挑釁。 廖延捏著拳頭的手青筋暴起,藏在身後,眼中閃過一絲少見的戾氣。他慢悠悠地朝前走去,不慌不懼,諷笑道:“敘敘舊的話……好像是個不錯的建議。”第53章 廖延與他。 在廖延高中時,他們一家因為父親的工作,搬遷到了f市。他進入了一所alpha居多的高中,並在這裏,遭受了嚴重的校園暴力。 帶頭欺負他的人,是品性惡劣的徐飛擎。 他被霸淩的原因很簡單,僅僅是他作為一個相貌成績都很優異的轉學生,居然不願意接下徐飛擎投來的“橄欖枝”,拒絕加入以徐飛擎為首的小團體。 甚至,廖延還製止了一次他們欺負beta同學的行為。 就這樣,一向不會打架的乖孩子廖延,成了學校中新的霸淩對象。在徐飛擎的蠻橫無理下,沒有人敢站在廖延這邊。 他在這段灰色的時間裏,被孤立,被攻擊,被扒光衣服拍下照片,被強迫做了許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他更被人嘲笑:“你這種人也能當alpha嗎?要不張開腿當個omega算了。” 廖延迫於無奈向老師求助,可換來的,是短暫的安穩後,更為強烈的欺淩。徐飛擎仗著親戚家在f市有點小勢力,作威作福。 彼時,廖延的父親工作遭遇困難,經常加班到焦頭爛額。母親也因外公頻頻住院而四下奔波,操心不已。 一貫懂事的廖延幾次欲開口,都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 他深知父母的辛苦,便將自己的苦藏在心裏,因而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從此以後,廖延不再光彩熠熠。他留起厚重的劉海,戴上土氣的眼鏡,佝僂著背,努力地想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他變得不再自信,也不再開朗。 徐飛擎的行為卻沒有因為他的示弱而收斂,霸淩依然在繼續。 可優秀的人始終是優秀的,即使這樣,廖延也還是成功考上了c大。 父親也解決了工作上的難處,順利升職了。外公的身體好了不少,母親不再愁眉苦臉。 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隻是有一天晚上,廖延毫無預兆地從樓上跳了下去。遮雨棚救了他一命,他被及時送去醫院,搶救了回來。 那個暑假裏,廖延瘦到身軀仿佛唯剩下一副骨架。 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著窗外的豔陽天,神情恍惚。廖母心如刀割,坐在他床邊哭泣,廖父站著一言不發。 一個月後,廖父辭去了工作。他們搬離了那個令人難受的城市,來到了c市。 廖父找了一份不用經常加班的新工作,薪資比以前少了一大截,但好在家裏有些積蓄,也不缺錢。他和廖母一起,全心全意地照顧兒子。 醫院成了他們最常去的地方。 慢慢地,廖延開始正常吃飯,正常去c大上課。他稍微胖回來了一點,隻是不愛說話。 廖母卻經常夢到兒子再次離開了她,於是,她開始寸步不離地照看他,連學校都跟著一起去。 廖延課多,她就雇人幫廖延減輕壓力。廖延沒有朋友,她就想充當那個朋友。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無微不至,她的誠惶誠恐,成了廖延新的一堵牆,悶得他喘不過氣來。就仿佛是有一道聲音,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廖延:你不正常。 廖延想變得“正常”,可他做不到。 他的心如同腐爛後生了蛆一樣,他的人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遊蕩在人間。 夜半,他光著腳,無聲地去客廳倒水。 幽暗的環境中,父母房中隱約地傳來了母親的哭聲,以及父親壓低了音調的慍怒聲。 門縫透著一絲光,本是明亮的一麵,廖延卻不知為什麽,他感覺自己離這道光特別遠,遠到他再也無法貼近。 這一刻,他的心髒跳動緩慢,他挪動著步子,將身體貼到了父母的房門上。 那些刺人的話鑽入了他的耳朵。 “是你當初非要去f市工作,還非要我們和你一起過去,小延才會變成這樣!” “那你呢!”廖父毫不示弱,厲聲責問,“你那段時間又在幹什麽?我都說了,把你爸接來f市,你就是不肯,說老人家脾氣倔,住不慣。好了,他是住得習慣了,你也盡孝了!犧牲的是小延” “你現在是在怪我了?廖方國,這就是你的心裏話是不是,你一直都在怨我!” “我敢怨嗎?” “你怎麽不敢?我看你敢得不得了!這麽多年,你就知道工作,你照顧過小延幾回?” “我不工作,家裏是要喝西北風嗎?你照顧得好,那孩子為什麽性格被你照顧得這麽懦弱,連被欺負都不敢講!” “小延不是懦弱!他就是太乖了,他就是不該去那種城市那種高中!”她憤憤地嘲諷道,“是,你是要工作,你就隻會工作。” “……” “孩子我要照顧,家裏兩邊的老人也都是我照顧,現在孩子出了問題就是我罪大惡極?你什麽責任都沒有!” “你連孩子被人逼著抽煙你都不知道!” ………… 他們互相埋怨,互相怒斥。 當自責已經無法抹平他們心裏的傷痛時,他們便開始遷怒。其實他們心裏誰都知道,錯得最離譜的,就是他們自身。 是他們忽略了孩子,是他們錯過了廖延最需要幫助的時刻。 廖延聽了好久,他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父母無休止的爭吵中,他的腦海中,不斷有一道聲音出現:最該怪的,是你自己。 廖延無力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躲回房間,蹲在地上,雙手無力地捂住了耳朵。 他縮成一團,恐懼爬滿了他身體的每一處。 可這道聲音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他,今時今日的局麵,都怪你自己。它如同一陣迷霧,將廖延困在中央,無情地摧殘著他病態的精神。 父母的爭吵留在了他的腦海中,不停地重複,清晰地闖進廖延的內心,撕咬著他的理智。 “別、別說……” 廖延用腦袋磕著牆,聲若蚊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對不起……” 是他過於懦弱,才會導致了今天這個局麵。 如果,他不是alpha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引人注目,他就不會被人盯上。 如果,他的性格堅強一點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有勇氣去反擊,他就不會淪落至此。 如果,他父母能有一個堅強的孩子就好了,這樣家就不會破碎,他就不是罪惡之源。 如果…… 能有一個與他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來替代他就好了。 - 廖延喃喃著,躺回了床上,空洞的目光不知在看向何方。 他非常累。 他想解脫。 在10月的某一天裏,廖延割腕了,人浸在浴缸裏,染了一池的血水。 被發現時,他已經快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