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鬱星的腦子從來都不笨,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是阿熠?” 林鬱恒拿著咖啡杯的手一抖,預感到了顧鍾逸那張冷臉,撇清了關係:“這可不是我說的。” 他這樣,幾乎是肯定了。 緊接著,林鬱星的臉上出現了豐富的表情。沒有任何憤怒和排斥,有的,全是欣喜和激動,他不敢相信地問:“學長是阿熠,他真的是阿熠?!” 林鬱星的眼眶又紅了。 這一瞬間,他仿佛看懂了顧鍾逸所有的不安,也終於聽懂了顧鍾逸反複提起的那句“要是能夠早點來就好了”。 這是阿熠的心裏話。 隔了那麽多年,顧鍾逸終於告訴了林鬱星。 林鬱星喃喃:“他是阿熠……” 林鬱恒見他這樣,還以為自己多話了。 卻見林鬱星一吸鼻子,自責道:“哥,我知道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了。是我不好,我騙了他,我說我不想見阿熠。” 在那個下著雪的夜晚,是林鬱星親口拒絕了顧鍾逸的坦誠。 其實林鬱星從未怪過阿熠,他連林鬱恒的離開都不曾真心怨過,又怎麽會去責備另一個年幼無助的同伴。 林鬱星清楚,那時候他們都太小,有太多身不由己。 別說哥哥,別說阿熠,便是他自己,都沒辦法拒絕林秀鳳的收養,去到那個讓他窒息的“家”。 還是顧鍾逸的到來,才將他從淤泥中一把拉出。 所以,在得知顧鍾逸就是阿熠後,林鬱星怎麽可能會有一點點生氣的情緒? 他一想到顧鍾逸因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受了傷,就心疼不已。 林鬱恒看他這副表情,大概也了解了,放心地說:“顧鍾逸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愛你,他……他也很不容易。” 林鬱恒曾聽人說過,執念過深的人,無法安心離去。上天就會在其中挑選幾個人,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這就是所謂的幸運者。 林鬱恒揚起嘴角,坦然地把口袋裏的彩票遞給了林鬱星。他將他們的計劃,和他們做的準備,統統告知。 “星星,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今天的我,像是在做一個美夢。” 林鬱星接受著他們滿懷的愛意,內心是日積月累的溫暖。它們被裝在一個瓶子裏,在這一刻,到達了瓶口,滿脹著溢出了幸福。 林鬱星拿著這張彩票,指腹摸了再摸:“真的能中3000元嗎?” “也許?” “要是沒中要怎麽辦?我不相信要怎麽辦?” 林鬱恒堅持地說:“那就再想辦法,不停地想辦法,直到成功。” 林鬱星垂下了眼簾,緩緩地,他抿起唇。 “我以前,老是覺得自己很不幸,很倒黴。我以為沒有人會真的喜歡我,也不敢期待未來會有美好的人生。想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對我來說,好像是一個很遙遠的奢望。” 可現在。 林鬱星說:“現在,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原來,當年那些離開他的人,一個都沒有忘記過他。並在今時今日,他們都努力地回到了他的身邊,給他超過一切的愛意。 他從未被人拋棄過。 那些他所以為的失去,其實都是為了更好地重逢。 林鬱星深呼吸,壓下了想哭的情緒,眸中笑意盈盈,鋪滿星河。 他笑得特別好看,說:“哥,我好幸福啊,真的好幸福。” 隻是,望著如此滿足的林鬱星,林鬱恒動了動唇,將“廖延還活著”這句話,咽回了口中。 他不想打破林鬱星的快樂,至少此刻,這份快樂不能被打破。 林鬱恒也隱隱地在心中說出了一句自私的答案。 他知道廖延可以聽到,他們曾以一個奇妙的方式對過話。第80章 他的答案。 【80】 就在一周前。 廖家。 林鬱恒和小區裏的alpha打球結束後,頂著一腦袋的汗回家。他一打開家門,滿屋都是紅燒牛肉的香味,引得他饑腸轆轆。 廖母抱著一個箱子,從狹小的儲藏室出來,笑意盈盈:“回來啦?” “媽,你在幹嗎?” “儲藏室太擠了,我理一理,不要的東西就丟了。” 她拆開一個箱子,從裏麵拿出了幾樣舊物。 林鬱恒上前幫忙,無意間瞟到一張獎狀。由於時間久遠,紙張發了黴,以至於林鬱恒隻能看清上麵“福利院”這三個字。 “這是什麽?” “你不記得了?”廖母拿起它撫平了,懷念道,“這還是你7歲的時候,我們帶著你去福利院做好事,你爸給你弄的獎狀呀。” 林鬱恒機靈地找補:“那會兒那麽小,我都記不清了。” 廖母惋惜一聲,將獎狀用紙巾擦了擦,嘮叨地說著往事:“你那會兒在福利院還交了朋友呢,分開時,哭得要死要活的。不過也難怪你舍不得,你當時” 她還未說完,一旁的廚房的移門從裏打開了。 廖父係著圍裙,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廖母的敘舊,讓她趕緊來廚房幫忙。他也不忘對林鬱恒催促道:“快去洗個澡,馬上要吃飯了。今晚啊,老爸給你露一手!” 廖母假裝不情願地起身,笑著抱怨:“你爸呀,難得做次菜就瑟,顯得自己是個五星級大廚一樣。” 自打兒子好轉,他們夫妻感情和睦,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模式。 林鬱恒喜歡溫馨的家庭氛圍,他發自內心地羨慕廖延。但他明白,這些都不屬於他,所以他格外珍惜在廖家的每一天。 他沉了一口氣,回房間準備衝澡。 可大概今天是廖父去陽台收的衣物,他總是放錯衣櫃,林鬱恒的浴巾並不在自己房間。 他畢竟不是“親兒子”,便想打聲招呼,再進“父母”房間拿浴巾。 結果,廚房的油煙機聲音過大,廖家父母沒有聽到他過來的腳步聲。 也因此,林鬱恒聽到了一段不該聽到的對話。 又或許,這是一段廖延不該聽到的對話。 夫妻倆背對著林鬱恒,手上各自忙著活兒。 廖父邊切菜邊說:“小延真是變了很多,我記得他以前特別討厭打籃球,成天就喜歡躲在房間裏打遊戲。” “興許是這裏的人和善,就隔壁樓那個男孩,不是老來喊他打球嗎?”廖母這般說著,隨即也感歎道,“不過小延是變了好多,不管是口味,還是性格。” 她手裏掰蒜的動作慢了下來:“有時候……我,”她的眼神閃躲了下,“我總感覺他不是小延,像是另一個人。” “瞎說什麽呢,神神道道的。” 廖母也覺得是自己多想了,自我安慰著說:“不管他的性子怎麽變,他都是我們的兒子。” 林鬱恒聽到這裏,對廖延的歉意逐漸增多。 他的性子太要強,沒辦法好好地扮演內向的廖延。 可本是溫馨的一段對話,卻突然在廖父口中變了味。 他拿過菜筐裏的辣椒,粗略切了幾刀:“我倒覺得,他這樣更好。” 廖父回想起之前的廖延,總覺得經曆了一場噩夢,他沉聲說:“他現在挺好的,是該這樣改變,以前的確懦弱了點。” 廖母不說話了。 “alpha嘛,總該是這樣的。”廖父見妻子不接話了,訕訕地收了聲,須臾後又道,“咱們再注意點吧,就照醫生說的,我們感情好,對孩子的影響就好。他之前……你和我都累,都折磨,我不想再回到那種日子了。” 廖母起初是不吭聲。 廖父說:“孩子活著最要緊,他變得堅強,有了改變,這是好事。我們不能再讓他變回以前那樣了,那樣不行,不好!” 而“活著”這個詞觸動了廖母的心,她遲遲地應道:“是啊。”她緩緩抬眼,眸中的疲憊似乎一點都沒減少,“活著就好,其他不重要。” 林鬱恒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番話,他多希望廖延聽不見。 在廖家父母做出選擇的一刻,他的心髒被無形的手捏住了。他捂住心口,不顧一身汗水,躺倒在床上。他大口呼吸著,有過兩次死亡經曆的他,生怕自己窒息而亡。 他能夠感受到廖延在心痛。 他無能為力。 林鬱恒無意搶奪廖延的人生,他唯有真誠道歉:“對不起。”他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請求,“廖延,如果你聽得到,能不能把身體再借給我一段時間。”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針落的聲音。 林鬱恒苦惱地閉上眼睛。 當晚,月色暗淡。 睡眠很淺的林鬱恒,意外地進入了一場深沉的睡眠,一夜無夢。 次日早晨,當他醒來時,書桌上的電腦開著。林鬱恒不記得自己有在睡前使用電腦,也很詫異它沒有自動黑屏,是就這樣亮了一個晚上嗎? 他打著哈欠走到書桌前,身體頓感疲憊。 電腦桌麵上,一個文檔頁麵赫然出現在他眼前,上麵寫著 [我的人生,你需要嗎?] 林鬱恒幾乎是嚇到臉色蒼白,踉蹌地退後兩步,他驚慌地環顧了四周。房間裏,除了他,空無一人。 他第一時間衝到了浴室,對著鏡子望了許久:“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