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雲起,雲起!”  是我在出聲?這是哪兒,為什麽……為什麽顧雲起會鮮血淋漓躺在我懷裏?  電閃雷鳴,大雨滂沱,顧雲起涼透的身子被他抱在懷裏,心髒早就不跳了,雨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雷鳴蓋過他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死死摟著顧雲起,可再大的聲音也叫不醒懷中的人。  救他,救救他!  謝蘭亭茫然,要怎麽救?  他沒有對身體發出任何指令,但片刻後,察覺心口一疼,緊接著,從丹田出發,渾身筋脈都仿佛被生生撕扯了出去,比他至今體驗過的任何一次傷痛都來得慘烈,他覺得自己被活剖了。  謝蘭亭低頭一看,他看到自己的手紮進自己胸膛,沾滿了滾燙的血退出,捏著一團閃閃發光的東西。  這是……道心!  它凝聚在心髒,比丹田更重要,因為不僅承載著修行者畢生的修為,還包括他的天賦、氣運,一切的一切,是血肉是靈力,是他的全部。  除非自己放棄,否則沒有人能剖出別人的道心,要取出來,得挖開自己的心髒。  謝蘭亭與這具身體感同身受的痛苦著,明明已經沒了生命之源,渾身靈力都在迅速枯竭,他居然愣是憑著血液中剩的最後一點靈力,撐著一口氣,把道心按入了顧雲起的心口。  二人雙雙倒地,謝蘭亭腦袋枕在顧雲起心口上,死咬著牙關不肯咽氣,直到他聽到耳畔清晰的一聲“咚”。  那是心髒的鼓動,是生的證明。  震耳欲聾,天籟之音。  雨水和眼淚從謝蘭亭眼角滑落,他費力抓過顧雲起的手,發現原本冰涼的手已經迅速溫暖起來,如春風破冰。  可他自己已經走進了風雪裏。  謝蘭亭終於失了力氣,最後的最後,他枕在顧雲起心口上,安靜地閉了眼,留下一聲驚雷中誰也聽不到的呢喃。  “雲起,若有來日……”  夢裏的謝蘭亭閉上眼,現實裏的謝蘭亭從夢裏醒來,直到這時,他身體似乎都還殘留著夢裏的疼痛。  生挖道心,無異於剝皮抽筋,把自小陪著自己的靈力血肉硬生生從身體裏挖出來,謝蘭亭按住被子中不停發抖的手,這手上……幾乎都還有觸感。  他在現代社會看的那本小說,以顧雲起為主角的龍傲天故事,可原來在書中故事開始前,顧雲起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是謝蘭亭挖了自己道心,把他救活了。  情緒控製上,謝蘭亭倒是爐火純青,他可不願在外人麵前失態,他穩住了自己的聲線:“死的也不是我,是攬月仙君。”  他是從現代社會穿過來的,為顧雲起挖心的那個人不可能是他!  曉清風歎了口氣:“你自己心裏其實有答案了,也不必再試探我,你知道,你就是貨真價實的攬月仙君。”  這一次,屋子裏迎來了比之前更久的沉默,雙方都沒有說話,久到仿佛海枯石爛地老天荒後,謝蘭亭死死盯著他,終於開了口:“那你又是什麽?”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在原著中壓根就沒有的人物。  曉清風一點點拉開自己的折扇,低頭看了看上麵的畫:“我的出現跟你和顧雲起有關,我是什麽,我想想,嗯……從那個雷雨夜開始說起吧,你知道自己死後,顧雲起如何了嗎?”  曉清風輕輕道:“仙君,他瘋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關於蘭亭的來曆好多看官之前都已經猜到了,不過,最初其實死的不是他,沒想到吧!第42章 人人都愛顧雲起,可他愛的人呢?  “他瘋了”三個字砸在謝蘭亭心口上, 他抬手覆上胸膛,覺得夢裏殘留的疼痛還在。  之所以他在夢中宛若旁觀者,那是因為他隻想起了這一段記憶, 卻沒有從前的感情, 也沒有前因後果,可當時的撕心裂肺和劇痛都切身體會, 記憶猶新。  沒有後續,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死後顧雲起如何了。  “他醒來, 幾乎立刻就要把道心剖出來還你,手指都在胸口上紮出五個血窟窿了。”  謝蘭亭心頭一緊:“他怎——他忘了身體裏已經是我的道心嗎!?”  被主人主動放棄的道心, 是不可能再度回到主人身上的。  也就是說顧雲起即便挖出來,也不可能再還給他。  “是啊。”曉清風輕歎,“所以我說他瘋了啊。”  最瘋的時候, 哪還能記得什麽常識?  或許在徹底挖出道心前他能停下, 但沒人敢賭啊, 於是當手指剛紮進胸口的時候, 顧雲起耳邊響起了一道聲音。  “快住手!這是他的道心,還不回去的!”  顧雲起手指頓住, 厲聲道:“誰!?”  “我的時間不多,我告訴你,謝蘭亭是本方氣運之子, 因為他將所有東西渡給你, 你才能短暫的聽到我的聲音!”  “我是天道。”  天道!  顧雲起眼睛一亮:“那你能救他, 你能救他對不對!?”  可惜那個聲音最後一句話便是那四個字,之後再沒有回音。  謝蘭亭愣了愣:“我才是氣運之子, 天道還出現了?”  “沒錯, 你修為被廢是其中一劫, 後來重新找到了修煉方法,各種秘境運氣也好到不行,本該青雲直上,卻被你自己掐死了。”  曉清風頭疼道:“氣運之子曆劫歸曆劫,但真沒人會半路夭折的,你還是第一個,連天道都驚呆了。”  謝蘭亭眼神沉沉地盯著他,曉清風一拍折扇,終於坦白:“嗯,對,如今你看到的我,就是天道意誌的化身。”  天道,難怪。  前有顧雲起暴斃在先,謝蘭亭沉在雨夜一場夢裏,已經沒有餘力為這個事實驚訝了。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曉清風卜算精準:別人算命,越難的事準備的儀式越多,他倒好,基本就是象征性掐幾下。  曉清風看著他古井不波的眸子:“你不吃驚?”  謝蘭亭睨了他一眼:“我所有的吃驚,都在剛剛吃回肚子裏了。”  天道如今化身現人間,隻能證明後來大概又出了什麽事,謝蘭亭定了定心神:“再後來?”  “應該是我留下的最後話語刺激了他,他覺得天道定然有辦法救你。”  打那之後,顧雲起報仇結束後,從此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他甚至不敢自戕,因為那是謝蘭亭給他的道心給他的命。  和天道的對話成了他最後的希望,顧雲起腦子裏隻剩下找到天道,化神巔峰後,他憑著氣運之子的身份,終於再得到機會和天道溝通。  “怕隻有修為不配溝通天道,他還注重功德,那些年做了不少善事,除惡安良,好事做盡,就跟你在書中看到的那樣,顧家年輕的家主很快聲名鵲起,讚譽有加。”  “人人都愛顧雲起……可他愛的人卻不在了。”  謝蘭亭眼眶泛紅,手指攪得死緊,骨節泛白。  曉清風道:“他把氣運養得非常好,功德金光雄厚,與我溝通後,我告訴他,如果願意將氣運還於天地,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可以實現他一個願望。”  謝蘭亭聽了個稀奇話,可在眼下的氣氛中,他實在笑不出來,發紅的眼眶和哽得難受的嗓子,他能穩住聲線已經不容易了。  “你還有做不到的事?”  “天道也得講規則。”曉清風無奈一攤手,“不然事情搞那麽麻煩做什麽,我啥事都幹完不就好了?”  顧雲起許的第一個事曉清風就沒能做到,顧雲起最初的願望,是複活他父母和謝蘭亭。  “死者憑空複生有違不能碰的規則,要想複活人,隻能選擇整個世界時光逆流,但那時候離他父母去世已經太久了,超出了逆轉能到達的最遠時間點。”  謝蘭亭喃喃:“所以他的願望不得不變成隻複活我……”  曉清風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可在逆轉時光複生你的時候,又出現了一點意外。”  謝蘭亭:“什麽?”  “最初你以為自己修為恢複無望,研究了魂魄方麵的法術,以為自己失敗了,誰能知道其實你不算完全失敗,你身體死了,道心卻還活著,加上魂法,居然硬生生在世界上強留了一縷魂識,就在道心裏。”  謝蘭亭愣住。  這個世界是沒有鬼魂的,他做了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夢:站在湖水中央,遙望著一個人影對月獨酌,他動不了也說不出話,隻是難過,可沒人看得見他沒人知道他,他是孤獨的,被他守著的人也是孤獨的。  “不愧是前氣運之子,連我也瞞過去了。”曉清風鼓了鼓掌,“也就是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你一直看著他。”  原來我害怕雷雨夜,因為眼睜睜看著顧雲起死在自己懷裏;原來我害怕鬼怪故事,因為我作為魂魄體會了最可怕的孤獨與痛苦。  摯愛就在眼前,相望卻不相見。  曉清風瞧了瞧他的神色,覺得大概一時半會兒謝蘭亭也緩不過來,幹脆繼續:“可這就出現了問題,你道心裏的殘魂太脆弱了,承不住逆流時光,我不得不將你這一縷殘魂送去別處修養。”  天道將他的殘魂送出,逆轉此方世界的時光,回到了謝蘭亭活著的時候。準備等他殘魂修養好,再將魂接回來,讓他恢複成完整的謝蘭亭。  這就是謝蘭亭一直以為自己是從現代穿越到書中的原因,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去往現代的,隻是一絲殘魂。  他與生俱來就帶著牢固的執念,怕雷雨夜怕鬼,無親無故,極度顏控卻沒法愛上誰,因為這顆心早就許出去了。  天道送出殘魂時,顧雲起再度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謝蘭亭從他心口飄出,身上帶著虛幻的光。  已經是大陸巔峰的尊者看著自己的愛人,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麵。  “哭什麽。”  謝蘭亭抬手碰他,可惜殘魂依舊觸碰不到人,手放在臉側,沒有觸感沒有溫度,隻是空氣。  顧雲起固執的抬起手,他手掌穿過謝蘭亭的手掌,重疊著,仿佛這就碰上了。  “蘭亭……”顧雲起流著淚笑,“可是你也哭了。”  “胡說。”謝蘭亭也笑,“魂魄是沒有淚的。”  他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他俯身,在顧雲起額頭上印下一個虛無的吻:“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顧雲起想拉住他,想擁抱他,他淚如雨下,最後卻給了謝蘭亭一個好看的笑:“我等你,這次我們誰也別把對方丟下,好不好。”  魂魄確實沒有眼淚,但謝蘭亭眼睛裏全是淚意,他哽咽道:“好,說好了。”  自化為殘魂,日夜看著顧雲起的模樣,心如刀割,他隻道不敢了,再也不敢留他一個人了。  天邊浮雲流轉,日月顛倒,逆流之術開始,他們在浩瀚星辰與日月輝光中告了別,等待下一次重逢。  謝蘭亭聽完,不知不覺,眼角也已經有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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