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麵對兒子如此單純無邪的笑容,許清朗仿佛被什麽噎住了一樣說:“隻是,朋友的關係好嗎?” “對。”許拙強調:“最重要的那種朋友。” 是哪怕他上一世記憶日漸消散,也依舊無法忘卻的人。 許清朗看著兒子坦蕩的小表情,一言難盡極了。 孫芳麗在這個時候叫好車走進來,她似乎也聽見了父子兩的最後一小節對話,同許清朗交換了一個眼神,皺起眉頭來讓他不要再問了。 隨即便說:“走了出出。” 許拙還在生媽媽變卦的氣,不第一時間起身,裝聽不見。 孫芳麗在這件事上倒是不逞多讓,見他不肯起身,立刻換了語氣,嚴肅道:“走了許拙。” 許拙這才像被抓住後頸的貓一樣站起身來。 * 同樣是筒子樓,十幾分鍾前,邢刻走出去接老曹電話。 他沒有走太遠,就在許拙這一層最裏麵的住戶門口。這戶人家的作息規律,白天家裏從來沒人。 邢刻接起電話之後同老曹說了兩句。 老曹辦事利落,直接把他附近的房價報了出來,且都是邢刻能接受的範圍。邢刻也是個動作快的,三言兩語,兩人就確定了要一起出去看房子的時間。 本來電話到這就該掛斷了,但邢刻抿抿唇,似乎還是放不下什麽,於是背過身去,詢問老曹說,附中附近的房子多少錢。 這一問可讓老曹嚇了一跳。 附中附近雖然有一些老房區,但那地兒臨近學區,還是附中這樣的學校。 所謂近朱者赤,租起來價格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邢刻現在是有些存款了,倒也不是說租不起,隻是這才賺一點就這麽花,多少讓人感到擔心。 “你可想好了啊,你真想租附中附近?不過如果是為了上下學方便,倒也不是不行。”老曹說。 “不,不是這個。”邢刻很快就否認了:“我就是問問,你告訴我多少錢就行。” 那邊的老曹安靜了一會,似乎是同人溝通去了。片刻之後,給了邢刻一個報價。 電話掛斷,邢刻在原地站了一會。 內心比較了一下他的存款和租房的價格,沉吟片刻。 他這些年攢下的錢不少,聽上去數目挺嚇人。但如果正常戶型的話,也就夠他在附中附近租兩年時間而已。 老曹擔心的入不敷出邢刻不擔心,他在這一瞬間的對比中,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他想要一直呆在許拙身邊,他的錢似乎還是不夠多。 許拙現在是搬家,過幾年上大學,再過幾年工作,得要多少錢才能保證兩人永遠暢通無阻的見麵? 對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這幾乎是一個天文數字。 可邢刻的眼神裏卻充滿了堅決。 他想賺更多的錢,因為錢能解決他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問題。 正當他恢複平常,預備去找許拙的時候,一個轉身,卻瞧見了李書梅。 也不知道她在那站多久了,臉上帶著十足的錯愕。 邢刻皺起眉頭來:“你怎麽在這?” “媽媽、媽媽過來看看孫阿姨家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然後就看見你在這……是和朋友打電話嗎?” 邢刻覺得李書梅從頭到腳都透著古怪,而且是一天比一天怪。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將手機放回口袋,繼續往許拙家的方向走。 李書梅趕緊給他讓了個位置出來。 而邢刻走到她身邊時,才突然意識到方才那股奇怪來自哪裏。 他停下腳步,問李書梅說:“你什麽時候和他們家那麽熟了?” 李書梅一下便攥緊了手。 * 搬家公司的最後一輛大車已經走了。 許家難得奢侈一把,打車去新房,出租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這種大院一旦搬起家來就特別熱鬧,所有人都會出來送行。 許定平是肯定會來的,徐媽徐夢吟他們也排成了一列,還有隔壁沈阿姨。大家都出來送,手裏還都捧了點各家的點心和小禮物。 饒是這兩天心情烏雲密布的孫芳麗,在看見這樣的場景時,表情都不自覺軟下來。 “哎呀,別送啦,弄得多不好意思,我都沒能給大家準備禮物。” “你搬家那麽辛苦準備什麽禮物。”沈阿姨說:“以後要記得多回來看看啊,出出,也得記得多回來看看,聽見沒?” 許拙是她看著長大的,這會兒連連點頭。 離別的氣氛實在是太喪了,人群中有人故意挑氣氛說:“就出出這孩子的心思,搞不好一天回來三次,你們也別太難過喲。” 大家都知道他昨晚在大院裏睡覺,心裏都道這孩子心腸軟。 許拙被這麽調侃也不生氣,笑得特別高興,對方才那人說:“來了去你家吃飯,不吃飽不走。” 那人:“哎!” 出租車司機在背後按喇叭催促。 孫芳麗拍了拍許拙,示意他該走了。 而等到這個時候,邢刻才匆匆忙忙地從筒子樓裏邊跑出來。 許拙方才一直慢吞吞的,就是在等邢刻呢。還以為他一個電話要打到自己走了才結束,沒成想還是趕上了。 也許是之前被許清朗用古怪的態度問了好幾遍,導致許拙這會兒總覺得他的回答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對邢刻也不敢像以前一樣坦蕩大方了。 車和父母就在背後,許拙像個小偷一樣,悄悄地給了遠處邢刻一個眼神。 隨即對他做口型道:“走啦,學校見。” 身後的孫芳麗似乎捕捉到了一點許拙的動靜,不由分說地直接把他往車裏按,導致許拙最後三個字的嘴型都變了。 坐進車裏正要抱怨媽媽暴力呢,手機便響了一下。 是邢刻回的。 “好,學校見。”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v- *第70章 高處。 附中是老城區, 配套的小區已經很成熟了。最高檔的許家住不起,住的是中不溜的那種,但也比杏花苑要規範許多。 綠化是物業提前劃好的範圍, 不能自行種菜;鄰裏之間也不是筒子樓一排五戶那樣, 而是對門兩戶;電梯利民,同時也隔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新房麵積比杏花苑的更寬敞, 照陽範圍也比之前廣。 客觀一些評價,算是哪哪都比杏花苑舒服。尤其是寄人籬下感沒有了,孫芳麗和許清朗看上去都輕鬆了不少, 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唯有許拙坐在自己的新房間裏發呆。 孫芳麗給了他極大的自由,讓他隨意安排新房間。然而許拙卻一直提不起勁, 隨便糊弄兩下就算完事。以這種行為來表達對杏花苑臥室的忠貞。 他還是覺得這家搬得有點兒太早了,眼下寒假還有半個月才過完, 之前竟然就那樣和邢刻約好學校見,實在失策。 杏花苑的鄰居還是很了解許拙的。果不其然, 才到新家的當天下午, 許拙就洗了個熱水澡,收拾收拾準備出門了。 孫芳麗攔住他:“去哪兒?” “出去玩。” 孫芳麗皺眉看了會許拙:“約好了嗎?沒約好別去了吧,這兩天家裏店麵重新開業,你去幫忙打掃一下衛生,收拾收拾, 也接觸一下社會。” 許拙意外道:“啊?我去?以前不都說不讓我去嗎?” 的確,過去若非必要,孫芳麗很少帶許拙去店裏。 用孫芳麗的話來說就是她和許清朗活得太苦太累了, 不希望孩子以後像他們一樣, 所以索性從一開始就不想他沾染他們的工作, 苦到自己這就行。 “那以前是以前, 以前你小,現在你還小嗎?不得是個男子漢了?”孫芳麗豎眉說:“我們店隔壁老板的女兒早就去幫忙了,人和你差不多大呢,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孫芳麗這幾天就不對,她以前從來不拿許拙和任何人比較,也從來不說這樣埋怨的話。 許拙看得出來,媽媽心裏是積壓了不滿的,隻是她不說。 “行吧。”許拙思索片刻之後,還是決定母上為大,把胸包放回了沙發上:“我去店裏幫忙。但是老媽,你答應我個事唄。” “說。” “你要是對我有什麽不高興的地方,你直接和我說行不行。”許拙認真看著媽媽道:“你不說我也不知道,這感覺怪怪的,讓人不高興,我們是母子不是嗎?” 如此親近的關係都要隔著肚皮說話,那這個世界上便再沒有能讓人放鬆安心的地方了。 孫芳麗沒吭聲。 許拙的表情很真誠,他說這些的時候,心裏也真的沒有其他的小九九,隻是不希望不適感在家裏蔓延而已。 雖說不再在杏花苑了,但爸爸媽媽都在的這個家本身,以及能和父母相處的時光,才是許拙最想珍惜的。 “現在不想說就先不說,反正你想好了記得說就行。兒子先陪你去幹活好吧,來,給你拎包。”許拙一邊說,一邊伸手一攬,就搭著孫芳麗要往外走。 這些年的操勞壓彎了孫芳麗的脊背,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再不複年輕般貌美。 與此同時,小時候還奶聲奶氣的肉團子,這會兒竟然已經成長到可以輕易罩下媽媽了,甚至懂得了哄人。 孫芳麗微低著頭輕輕按了按眼睛。 許清朗恰到好處地在背後一清嗓子:“臭小子,想搶我位置是吧?” 作勢就要打,許拙拎著包直接從樓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