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沈烈敲開了田洪等人的房門,將睡眼惺忪的幾個錦衣衛叫了起來,沈家莊很快燈火通明。


    喧囂中。


    沈烈將眾人召集了起來,便在院子裏徐徐踱著步子,沉吟著道:“此刻什麽時辰了?”


    維克托揉著惺忪睡眼,掏出懷表看了看,忙道:“寅時了。”


    沈烈在心中盤算著,興衝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叫人備馬,咱們現在動身,天亮前便可回返京城,明天我便一早進宮麵聖,請皇上頒下一道聖旨……”


    說著說著。


    沈烈目光變得幽幽,如果皇上頒下一道旨意,下令將京畿附近的家禽全都集中起來,那數量至少也得有幾十萬隻吧。


    想必絕不會少於這個數目,反正不管什麽種類的家禽,隻要是蝗蟲的天敵,什麽雞鴨鵝一起上。


    然後讓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驅趕著這隻家禽大軍,守候在蝗蟲群的必經之路上,一見到蟲群便撲上去。


    說著……


    沈烈便做出了一個虎撲的動作,篤定道:“想必可以將災情大大緩解。”


    等到沈烈說完了,田洪等人都驚呆了,腦海中浮現出成千上萬隻雞鴨魚大軍,鳴叫著,歡快的撲向了蝗蟲群的壯觀景象。


    良久。


    田洪才猛的一巴掌拍在腿上,恍然道:“這法子好!”


    張靜修那雙惺忪的眸子也亮了起來,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心上人,開始在芳心中盤算著。


    家禽吃蝗蟲這是盡人皆知的道理,可是為何從來沒人想過,將家禽大量的集中起來防治蝗災?


    或許有人這樣想過,可是卻沒有能力做到。


    細琢磨,這事兒還真是十分可行的。


    沈烈又徐徐到來:“蝗蟲群最可怕之處便在於強大的繁殖能力,隻要家禽大軍吃的快,讓蟲群來不及繁殖便被撲街,想必效果必然是極好的。


    張靜修琢磨了片刻,也雀躍了起來,興衝衝道:“就算是不能杜絕蝗災,至少也可以保全一部分莊稼呀。”


    議論紛紛中。


    眾人好似在絕境中看到了一道曙光。


    沈烈便手一揮,便大咧咧道:“走……回京!”


    眾人便趕忙跟著忙碌了起來,急急忙忙將馬匹從馬棚中牽了出來,又找來一些火把……


    夜間趕路有些危險,為了確保安全,沈烈吩咐大夥都穿上了一套厚衣服,戴上了鬥笠,又將臉部裹的嚴嚴實實。


    沈烈將自己包成了粽子,又看著同樣包裹嚴密的張靜修,商量著道:“要不你……等天亮再走?”


    騎馬趕夜路畢竟是禁忌。


    沈烈想勸一勸她,可張靜修小嘴一撇,也不用人扶,便踩著馬鐙熟練的翻上了馬背,還在馬背上將細腰挺的筆直。


    那傲嬌的神情好似在說……


    看不起誰呢,你騎術還不如本小姐呢。


    沈烈啞然。


    “得嘞……走吧!”


    於是一行十餘騎紛紛翻身上馬,點燃了火把照亮了前方道路,向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不多時。


    十餘騎高舉著火把,一邊揮舞著火把驅趕著半空中,好似沒頭蒼蠅一般飛舞的蝗蟲,一邊從沈家莊疾馳而出。


    六十裏長的官道上。


    疾馳的騎士,隆隆的馬蹄聲打破了午夜的沉寂,直到最前方的一個錦衣衛小旗官勒住了戰馬,發出了警訊。


    “籲。”


    隨著眾人紛紛打馬上前。


    田洪喝道:“何事?”


    那小旗官便向著道路左側的村落中指了指,眾人放眼望去,但隻見視野所及之處。


    那村落中燈火通明,村口點燃了篝火,隱隱傳來了密集的鼓聲,熊熊火光映照下,隱約還能看到有人好似中了邪一般正在手舞足蹈。


    而四周圍跪滿了虔誠的村民。


    這場麵是如此的詭異。


    死寂中。


    沈烈打馬上前,低聲道:“這是做什麽?”


    田洪在馬背上欠了欠身,陰沉道:“拜蝗神。”


    沈烈心中凜然,點了點頭,原來是在跳大神,他將眼睛眯了起來看著這詭異的畫麵,覺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再細看之下,沈烈才發現那村口竟然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廟宇,應該便是傳說中的蝗神廟。


    廟中祭祀的是蝗神劉猛。


    傳說劉猛本是天上的蝗神,後來轉世投胎到了人間,於是懼怕蝗災的百姓便紛紛為劉猛建造廟宇,用香火供奉了起來。


    每每到了蝗災爆發的年份,這蝗神廟的香火自然便會旺盛起來。


    看著那些虔誠的村民,沈烈眉頭大皺,這些人不想著救災卻跑來跪拜神明,祈求上蒼憐憫。


    這叫什麽事兒呀?


    此時張靜修也打馬上前,看著那幾個正在跳大神的神棍,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這些個妖言惑眾之人,真是罪該萬死!”


    一聽這話,田洪當場便嚇了一跳,忙勸阻道:“可不敢瞎說……蝗神他老人家怪罪下來便不妙了。”


    連田洪都這樣說,張靜修便氣鼓鼓的不再多言。


    沈烈雖眉頭大皺,卻低喝道:“不必多事,走!”


    於是一行人快馬加鞭,繼續向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路過那村口的蝗神廟,沈烈在馬背上細細觀瞧。


    隻見那跳大神的妖人越發猖狂了,守在村口的一些青壯年手持刀叉,警惕的看了過來。


    “駕!”


    一聲低喝。


    沈烈拍馬離去,心中輕輕歎了口氣,這渾濁汙穢的人世間呀,亂七八糟的什麽亂象都有。


    真是一言難盡。


    天色漸漸放亮。


    西苑。


    黎明時分,皇上的臥房中死一般寂靜,而宮女太監們彎著腰,低著頭守候在門外,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臥房中。


    一夜沒合眼的朱翊鈞坐在龍椅上,好似沒了魂魄的木頭人,看著窗欞上爬滿的蝗蟲發呆。


    而馮保和手下的大太監在一旁垂首站著,眼觀鼻,鼻觀心,人人臉上都寫滿了憂心。


    當天色大亮。


    朱翊鈞便好似從一個深沉的噩夢中醒來,揉著酸痛的額頭,低低道:“太師怎麽說?”


    馮保趕忙應道:“太師也是一夜未眠,天一亮,內閣已頒布緊急政令,命各地官員立刻組織人力撲滅蝗災,有不作為而導致蝗災蔓延者降罪……各司官不監督、巡察捕殺情況者,也要降罪。”


    朱翊鈞點點頭,太師和內閣那邊的應對還算得法,讓他心中的抑鬱稍解,萎靡的精神也振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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