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仗著天家恩寵,貿貿然插手鹽鐵茶馬這些生意。


    沈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便好似看到了齊楚浙黨加東林黨,朝野上下那一張張猙獰的臉。


    這種蠢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


    真要動了這些。


    隻怕他沈某人的下場比王振還要慘!


    可這話讓朱翊鈞有些糊塗了,定定的看了過來。


    張靜修也忍不住心中狐疑,質問道:“那你大清早,見那兩個茶商家的舉子作什麽?”


    麵對二人的疑惑。


    沈烈微微一笑,故弄玄虛道:“自然不白見,我做東請這二人喝茶,是想撮合他們談一筆生意。”


    “哦?”


    一下子。


    皇上便來了興致,催促道:“說說。”


    於是三人便重新落座,各自拿起了一塊冰鎮西瓜,一邊吃一邊熱絡的閑聊了起來。


    沈烈一邊吃著西瓜,一邊道:“我撮合這一樁生意,自然是有別的想法,陛下你想啊……從揚州運茶葉到山西該怎麽走?”


    朱翊鈞也吞下一口西瓜,想了想,才徐徐道:“揚州通往山西的商路麽,一條是走陸路,另一條自然是走運河,走運河要方便的多。”


    沈烈忙道:“哎,對咯,走運河。”


    走的是京杭大運河,也便是傳說中的漕運,也是這天下間南北商貿往來最便捷的一條通路。


    水運可比陸地貿易便捷多了。


    放下了西瓜皮。


    朱翊鈞又奇道:“你操心這個做什麽?”


    沈烈便笑道:“小人要做的這門生意,便是與漕運有關。”


    話說到這份上。


    朱翊鈞眼睛突然便亮了起來,用灼灼目光定定的看著沈烈,好似明白了一些什麽,又好似什麽都不明白。


    然後又催促道:“接著說。”


    沈烈微微一笑,便娓娓道來:“陛下容稟,這天下間的商賈但凡是走漕運這條線的,大概是從揚州到南通州,卸了貨,先要找倉庫吧,然後再找苦力,找馬車,找鏢局,再辛辛苦苦運到山西,或是關外……“


    說著。


    沈烈估算了一下,幽幽道:“倘若走一趟生意一切都十分順利的話,大概半年能往返一次。”


    朱翊鈞又點了點頭,還是十分不解。


    沈烈便徐徐道:“可山西多馬匪,關外山匪更是多如牛毛,倘若商隊路上遇到了劫匪,那隻怕是凶多吉少。”


    朱翊鈞和張靜修愣愣的看著他,臉上還是有些懵,那神情好似在說。


    這不是廢話麽?


    然後呢。


    這和咱們要做的生意有什麽關係?


    此時沈烈才神色一整,向著二人輕聲道:“陛下,小人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倘若這撮合,押送,運輸的生意,由咱們東廠來做……”


    話說到半截,沈烈故意拉了個長音。


    房中安靜了下來。


    朱翊鈞呆了呆,很快便恍然大悟,輕聲叫道:“朕懂了,你的意思是,由你來撮合買家,賣家,等到生意談成了之後,再由東廠來負責接送倉儲押運,然後……你便可從中收取傭金麽?”


    沈烈趕忙行了一禮:“陛下聖明,這門生意叫做……倉儲物流。”


    然後房中便再次沉寂了下來。


    朱翊鈞,張靜修二人吃驚的看著沈烈,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便低著頭,苦思冥想了起來。


    二人開始琢磨倉儲物流這四個字的涵義。


    以及其中蘊藏的巨大商機。


    沈烈則默不作聲。


    又片刻後。


    眼看著皇上似乎有點琢磨明白了,猛的抬起頭定定的看著沈烈,那錯愕的目光便好似看著一個怪物。


    沈烈被他看的有點麻了。


    正有些局促的時候。


    卻不料皇上突然興奮的大笑了起來“哈哈!”


    這笑聲太過突然,太過魔性。


    將沈烈嚇的一哆嗦,嘴角微微抽搐起來,心說這位爺能別這麽一驚一乍的麽。


    可朱翊鈞不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又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抓住了沈烈的胳膊,便好似抓著一個大寶貝。


    此刻皇上那略帶青澀,胡茬稀疏的小胖臉,此刻是如此的眉飛色舞,因為過於興奮舉止都有些錯亂了。


    還伸出拳頭在沈烈心口錘了幾下。


    連聲讚道。


    “妙呀!”


    這可真是個天才的想法!


    朱翊鈞眉開眼笑起來,上下打量著沈烈,為這個天才的創意震撼了,以至於心中竟有些唏噓。


    “嘿,沈烈……你可真行啊!”


    皇上都有些詞窮了。


    他親眼見證了各種生意經在沈烈這裏,便好似變戲法一般變了出來,一個比一個精彩。


    難不成。


    眾人真是沈萬三複生,管仲附體了麽?


    沈烈被他錘的搖晃了幾下,假作疼痛難忍,嗬嗬的笑了起來:“陛下……好大的力氣。”


    他二人一唱一和。


    張靜修在一旁癡癡的看著,她也覺得這個想法實在是妙不可言,那明眸卻又定格在了心上人貌似忠厚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眼中亮閃閃的。


    一番嬉鬧過後。


    朱翊鈞興奮的揮了揮手,笑著道:“事關重大,這事兒……咱們得好好捋一捋。”


    沈烈也不居功,便笑著道:“是。”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好似被沈烈的天才創意,引發了什麽靈感,皇上開始幫著沈烈出謀劃策,弄清楚這個倉儲物流的生意該怎麽做。


    皇上挽起了袖子,興衝衝道:“這事兒不難辦,無非是在通州買幾處倉庫,讓東廠的人照應著。”


    甚至於。


    他已經開始琢磨趁機把東廠的勢力,延伸到漕運上去了。


    沈烈趁機輕聲道:“陛下聖命,不過……這事兒想要辦的順利,還得加上錦衣衛。”


    這話便值得細細品味了。


    話說完。


    朱翊鈞的神色似乎稍微有些猶豫,想了想,便很快便痛快的應道:“準,你看著辦。”


    一旁。


    張靜修芳心一顫,那明眸立刻變得霧氣朦朧了。


    她知道沈烈這麽做是為了她,為了張府,化不開眷戀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蕩漾著。


    看著興衝衝的皇上,沈烈便又道:“東廠,錦衣衛的人手還是少了點,咱們……還可以利用朝廷的驛站。”


    這便是沈烈的全盤謀劃。


    以錦衣衛,東廠在各地的衛所為主導,加上大明本來九幽的驛站係統,將倉儲物流的生意做起來應該不難。


    說到驛站的時候,沈烈不知為何想到了李自成,李自成扯旗造反之前,不就是個驛站的驛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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