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起耳朵傾聽著那潺潺流水聲,又熱又悶的沈烈大喜過望,便趕忙從密林中鑽了出去。


    眼前豁然開朗。


    正前方。


    人煙罕至的荒山野嶺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條河流,這條河還挺寬,看上去也是海河的一個支流。


    看著那清澈的河水,在夕陽照耀下靜靜的流淌著,沈烈再也繃不住了,將小娘子往雜草上一擱。


    一邊跑一邊脫衣服。


    將火槍,身上的雜物往河邊一擱,沈烈一個猛子向著河水中紮了下去,身上的燥熱和暑氣便不翼而飛。


    舒服了。


    片刻後。


    暢遊了一圈的沈烈,愜意輕鬆的站在齊腰深的河水中,擦洗著身上的汙穢,淤泥,覺得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帶著一身的水爬上了岸。


    想了想。


    便走向了那絕色小美兒,將她牢牢綁在了一棵大樹上,才將她胳膊上,腳踝上的束縛又解開了。


    做好了這一切,沈烈便往周圍看了看,隨手撿起了一根木棍,將鋒利的匕首綁了上去,便又走進了齊腰深的河水中。


    眯起眼睛瞄準了一條悠哉遊哉的肥魚,等到那大魚停下來,不動了,便狠狠插了下去。


    隨著血花四濺,一條碩大的肥魚出了水。


    “哈哈!”


    沈烈大笑起來。


    晚餐有了!


    當再一次夜幕落下,黑暗也隨之降臨。


    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


    沈烈用匕首切著生魚片吃,一邊吃,一邊看著綁在樹上的小美人,她耷拉著脖頸,看上去沒什麽精神。


    沈烈隻給她喝了些水,也沒打算給她吃的。


    餓著吧。


    人幾天不吃飯也餓不死。


    對於這長著玲瓏心的小娘子,沈烈時刻保持著幾分警惕,就怕一個不小心又著了她的道!


    一邊吃。


    沈烈突然沉聲問道:“為什麽劫糧?”


    小娘子被驚動了,抬起脖頸,看著沈烈手中的生魚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卻很快倔強的將俏臉轉開了。


    良久。


    她才帶著幾分不屑,嘟囔了起來:“前些天衛所裏遭了蝗災,莊稼沒了,衛所裏的人也沒活路了……左右都是個死,倒不如奮力一搏。”


    她略帶沙啞的柔嫩聲音傳入耳中。


    沈烈沉默了。


    突然覺得這鮮嫩的生魚片不香了,慢慢的放下匕首,沈烈看向了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沈烈又問道:“兵部沒發救濟糧?”


    據他所知。


    在張居正的勵精圖治下,各地常平倉中的存糧還是十分充足的,兵部不可能放著守在的天津衛不管。


    這一問。


    白貞貞絕色的瓜子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嘲諷神色:“兵部……嗬嗬嗬。”


    這嘲諷的冷笑聲讓沈烈臉色一沉。


    明白了。


    兵部調撥給天津衛的救濟糧去哪了。


    上下其手貪了唄。


    沈烈眉頭皺的更深,沉吟著,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關於衛所製的崩潰。


    似乎到了萬曆年間,曾經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衛所製度,確實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是天津左衛的人,她所在的衛所十有八九也是永樂年間設立,年頭可真是十分久遠了。


    衛所剛開始設立的時候,隻是用來屯田養兵的,是大明太祖朱元璋最得意的政策,也確實很有效。


    那個時候的衛所並沒有行政職權,但是擁有駐地和田畝。


    衛所兵的家眷,子孫後代叫做軍戶,後來隨著軍戶們一代代繁衍生息,漸漸的兩百年過後。


    遍布大明各地的衛所,便成了一個個獨立王國。


    為了管理這些衛所,朝廷逐漸在衛所中設官、設衙,建學,或將外地官、衙遷津理事。


    衛所兵為什麽要搶糧?


    餓的唄。


    搶漕運軍糧是什麽罪,抄家滅族的滔天大罪,但凡有口吃的誰願意幹這種掉腦袋的事?


    想及此。


    沈烈低下了頭,沉吟著,他知道如今這個世道,上百萬大明衛所兵,軍戶,早已經成了被遺忘的一群人。


    或者說……


    這盛世大明最悲慘的群體。


    再後來。


    這些擁有基本軍事技能,餓極了的軍戶,衛所兵便紛紛揭竿而起,成了覆滅大明的主力軍。


    李自成,張獻忠都是衛所出身。


    可滿朝文武都在裝聾作啞。


    夜色漸漸深重。


    沈烈沉默了。


    午夜時分。


    通州。


    劫持漕運軍糧的驚天大案,才剛剛過去了兩天,整個碼頭燈火通明,到處都是戒備森嚴。


    到處都是舉著火把的軍兵,行色匆匆的衙役,在一間間儲糧的倉庫中搜查著什麽。


    肅殺中。


    隨著一個衣衫破爛之人,從官道一旁的灌木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便立刻便巡邏騎兵發現。


    “站住!”


    “什麽人!”


    嗬斥聲中。


    那衣衫破爛身上都是淤泥的精瘦漢子,卻好似虛脫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一隊騎兵疾馳而至,用火把照亮了來人,仔細辨認了一番,很快便看清了這人身上汙穢不堪的褐色衣衫。


    這竟是東廠的一位大人。


    幾個騎兵嚇了一跳,趕忙翻身下馬,將那人攙扶了起來,正要出言詢問時,那人將哆嗦著扯下了腰間的牙牌。


    將牙牌一亮。


    王虎便扯著公鴨嗓尖叫了起來:“快,快叫人……找到劫糧的歹人啦!”


    騎兵們一陣嘩然,不敢怠慢,趕忙將這位東廠的大人攙扶了起來,向著不遠處的漕運總兵衙門跑去。


    片刻後。


    總兵衙門裏便好似開水一般沸騰了起來。


    不多時。


    輕騎飛出。


    向著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第二天清晨。


    京城。


    隨著午門敞開,文武百官穿著華貴的官袍,行色匆匆走進了紫禁城,一路湊在一起議論著,一路向著金水橋趕去。


    今日是難得一見的大朝會。


    半年了。


    因為一樁劫持漕糧的驚天大案,內廷,內閣破天荒的召開了萬曆九年的第一次大朝會。


    等到群臣趕到了金水橋畔,錦衣親軍,金瓜武士早已肅立多時,非同尋常的肅穆中。


    文武百官趕忙整好了官服,官帽,在金水橋畔分成文武兩班,按照官階排好了隊列。


    又片刻後。


    隨著眾位內閣大學士們陸續趕來,錦衣衛護衛下,一頂三十二抬的禦輦從深宮中緩緩走來。


    太監,宮女,護衛簇擁下。


    禦輦上端坐著二人。


    一位皇上,一位太後。


    隨著禦輦落下。


    時辰到了。


    皇上從禦輦中走了下來,坐上了擺在廣場上的龍椅,太後則端坐在禦輦中聽政。


    等到皇上坐好了。


    禮部官員便上前一步,站在橋上發出了一聲高唱。


    “皇上駕到!”


    大禮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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