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竟然低頭認錯了,這讓沈烈大為意外,側目以對,識趣的不再多言,這個時候就別刺激他了。


    心中卻又感慨萬分。


    皇上為什麽會低頭,皇上在什麽情況下才會低頭?


    或許。


    隻有當晉王係發難,晉黨逼宮,當皇位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之時,他才會幡然醒悟,開始反省自己。


    沉默中。


    君臣二人並騎而行。


    過了許久。


    眼看著到了西苑入口處,從這位天子口中,突然憋出了幾個字:“天下言官皆可殺!”


    沈烈再次啞然,一時間,心中竟然生出了時空穿越的錯覺,這話怎麽聽上去有些耳熟呐?


    這又是怎麽得出的結論?


    得咧。


    別問了。


    在馬背上行了一禮,沈烈恭敬道:“陛下聖明。”


    而朱翊鈞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勒住了馬,便咬著牙道:“朕意已決,朕要擴充三大營,先讓講武堂的人補入,再從今年的輪值班軍之中抽調精銳,將三大營……擴充至三萬步騎!”


    沈烈微微錯愕,心中又是一喜,忙道:“陛下聖明。”


    這一刻。


    沈烈都快哭出來了,經過他旁敲側擊了這麽久,經過了晉黨逼宮,晉王係造反之後。


    咱萬曆爺終於開竅了呀,竟然知道抓軍權了,他竟然明白了槍杆子裏出政權的道理!


    太難了。


    “不易啊!”


    說起來精兵這玩意兒,爹有媽有都不如自己有,遼軍,浙軍到了這京畿一帶,再怎麽精銳也終究是客軍。


    真到了要命的時候,天子手裏沒點家底能行麽,那豈不是任人拿捏麽,這件事……


    曾經永樂爺想的很明白,將天下精兵集中於京畿,建立了京營,牢牢控製著兵權。


    可京營糜爛。


    如今還能打的隻剩下三大營,三大營雖然精銳,也是天子直屬,可兵力太少,加起來也不過萬把人。


    就這麽點兵力。


    就算再精銳又能幹成什麽事兒?


    這麽算起來。


    堂堂大明天子,能直接指揮的精銳部隊便隻有一個師,這屬實說不過去了,可如今三大營從一個師的規模擴編成一個軍,可就有點意思了。


    “三萬步騎……裝備精良……”


    沈烈琢磨著,有這樣一支天子直屬兵馬鎮守京畿,應該不會再向隆慶朝那樣,被韃靼人的騎兵在家門口耀武揚威了吧!


    依稀中。


    沈烈看到了大明皇家陸軍的雛形。


    當然了。


    皇帝抓軍權這件事,在大明中後期來說,風險係數極高,想抓軍權的幾位大明天子,不是成了昏君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


    就連嘉靖爺那麽精明的人,也不敢直接抓軍權,又或許是嘉靖爺曾經嚐試過,後來心灰意冷了。


    索性躲在宮中煉丹修仙。


    若不然。


    又能如何?


    君臣二人,便在這西苑入口外嘀咕了起來。


    四下無人。


    朱翊鈞湊了過來,狠狠道:“你也得放手去做,盡快將票號錢莊開起來,還有那通州穀物所……也得建的再大一些。”


    沈烈心領神會道:“臣明白。”


    皇上要養兵,不得花錢麽,如今他的主要任務就是撈錢,這便是萬歲爺給了尚方寶劍。


    傳說中的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現如今他這個廠衛大員,可真有點劉瑾的意思了,君臣二人又嘀咕了片刻,才各自打道回府。


    一轉眼。


    又是兩天後。


    通州碼頭。


    秋風蕭瑟中。


    日出東方。


    當天空中現出了第一道曙光,隨著一聲鑼響看,通州抄關便在晨曦中繁忙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客船,商船沿著運河排列。


    依舊一眼望不到頭。


    可這繁忙中又似乎有些許變化,碼頭上挎著腰刀的漕兵,錦衣衛,與穿著褐色衣衫的番子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周圍。


    就連派駐在碼頭的禦史,也和幾位東廠掌班,漕運衙門的官員湊在一起閑聊著,看上去一團和氣。


    又似乎……


    恢複到了那些年大明盛世的光景,最少看起來是如此。


    距抄關約五百丈。


    通州穀物所。


    走廊盡頭的房間裏,靜謐中,隱約傳出了桌椅搖晃的聲音,還有女子強行壓抑的低吟淺唱。


    房中光線略有些昏暗,風韻婦人趴伏在八仙桌上,身上的長裙被掀開,絲滑的褻褲退到了腿彎,而白皙妙曼的身段盡力舒展著,那白皙的脖頸好似中了箭的天鵝一般微微仰起,搖曳著。


    那明眸皓齒,容顏嬌豔,明眸微閉,俏臉上似略略帶著一絲痛楚,將那雙玉足繃緊,筆直,而身後的男子帶著粗暴捉著她玲瓏的豐盈處,輕攏慢撚著。


    不堪采摘的美婦人似要躲閃,卻根本沒有空間,便隻好從雪白的喉嚨中,發出了小貓一般難耐的聲音。


    良久才平息下來。


    背後灼熱健壯的身體離去,美婦人歇息了片刻,便有些手忙腳亂的整理好衣衫,又回過頭白了一眼。


    而此時。


    門外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李常氏趕忙一本正經的坐直身體,而沈烈則徐徐走到了窗邊。


    打開了緊閉的窗戶。


    擦了擦汗。


    同時看向了外麵街道,那人山人海中,喧囂撲麵而來,正在交易穀物的商賈們如過江之鯽。


    繁忙中。


    成箱的銀票,還有散碎銀子,銅錢,在登記入賬之後,被荷槍實彈的番子們抬進了庫房。


    而街道上那黑洞洞的燧發火槍,那些身穿褐色衣衫,帶著尖冒卻腰杆筆挺的番子,恰到好處的彰顯著這穀物所的威嚴。


    再往遠處看,對麵街上正在施工,那一大片商鋪,房舍正在大規模的拆遷,在廠衛的威壓之下。


    店鋪主人又或者房主們都識趣的選擇了低頭,捏著鼻子認了這倒黴的生意,將房契,地契乖乖交了出去。


    片刻後。


    沈烈便又將窗戶關上了。


    轉過身。


    走到了牆邊,看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幅長卷,這出自名家之手的長卷墨跡未幹,那長卷之上用濃墨重彩。


    畫著一幢幢建築,一條條街道,那建築上還標注著一塊塊牌匾,上麵寫著生絲,茶葉,瓷器……


    圖窮匕見。


    擺明了。


    這條街建成之後,所交易的貨物將會從穀物,擴大到這些貿易量巨大的主要商品。


    依托於漕運,乃至於正在建設中的天津衛碼頭,一個大明版本的商品交易中心正在快速形成。


    而皇權,廠衛,遼軍,浙軍再加上浙黨的配合,讓這一切都成為了可能,因此帶來的將會是巨額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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