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漫山遍野正在勞作的軍戶,缺胳膊少腿的浙軍老卒,那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洋溢的笑容。


    沈烈心中稍安。


    他可算明白了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涵義,就這玩意兒還真就是量大管飽,並且也不需要占用上好的水澆地。


    隻需將荒地,山地深耕然後種下便可,而河邊那些商號的水澆地則騰出來種麥子,種菜,種些值錢的經濟作物。


    當難以耕種的山地,荒地都利用了起來,糧荒似乎漸漸變得遙遠,以至於番薯的產量實在太大了,人吃不完便開始用來喂豬。


    這又是一條財路。


    而嚐到了種番薯的甜頭後,天津中衛,右衛也開始大規模種植,隨著沼氣池,魚塘開始大規模修建,雞鴨魚也養了起來。


    隻短短一年,田間地頭上便雞鴨成群,那魚塘中波光粼粼,隱約可見一尾尾遊魚。


    甚至魚塘邊上還種下了桑樹,白廣恩喜不自勝,正在籌備著辦一個蠶場,產一些生絲來換取錢財。


    午後。


    秋意濃。


    沈烈與白廣恩父女,在田間地頭徐徐踱著步子,一邊閑聊著明年的天時還有收成。


    抬頭看了看天。


    白廣恩清瘦的老臉上便露出了幾分欣慰,篤定道:“以老夫耕作數十年的經驗來看,來年……必是風調雨順,穀物滿倉。”


    沈烈點點頭,笑著道:“希望如此吧。”


    白貞貞卻在一旁憋著笑,此時,她便又想起來買了滿手期票的太國丈,還有兩位太國舅。


    那父子三人是買來年大災,糧價暴漲……


    “噗嗤。”


    白小娘子沒忍住,笑出了聲,她好似看到了來年夏糧豐收,太國丈一家哭喪的臉色。


    而沈烈則微微一笑,用不著來年,這雨要是再下一場,全國各地的穀物都完成了補種,


    那太國丈和那般權貴手中的穀物期票,可就要成了燙手的山芋了。


    說話時。


    天公作美,剛才還晴空萬裏的天空中,忽然又變得烏雲密布,眼看著又要下雨了。


    抬頭看天。


    涼爽宜人中。


    沈烈嘴角微微上揚,英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而白小娘子則笑彎了小蠻腰。


    “大壞人!”


    真是太壞了。


    沈烈卻瀟灑的一攤手,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願賭服輸,童叟無欺,太國丈買錯了天時虧的損失爛腳。


    與我沈某有什麽相幹?


    又片刻後。


    海河之畔的山穀中。


    隨處可見背著火槍,騎著馬的東廠巡邏隊,好些年輕的左衛子弟加入了東廠,而正在興建中的兵工廠,也開始進入到了平整道路的階段。


    隨著密林中一條寬敞的大路開發了出來,從山穀直通天津衛碼頭,而砍下來的木頭又燒成了木炭,成為兵工廠的燃料。


    而河穀中有了水,那十幾台水力拉絲機也擺脫了畜力的桎梏,開始十二個時辰連軸轉,為前線批量打造甲胄。


    河穀中。


    煙熏火燎。


    燒製木炭發出的濃煙,讓沈烈發出了一陣輕咳,隨手拿起了一件全新打造的鮮紅棉甲,掂了掂分量。


    又拿起一件鎖子甲試了試。


    “嗯。”


    厚實。


    用料足。


    防禦力超強。


    站在望樓之上放眼望去,經過苦心布局之後,一個以水力,畜力機械為動力的軍工產業集群露出了真容。


    雖然規模還比較小,可是種類繁多。


    沿著流水潺潺的山穀,四輪馬車作坊,木材加工廠,一個個拉絲作坊,鐵匠鋪,製作甲胄的作坊,再加上天津衛碼頭正在興建的紡紗工廠。


    在悄無聲息之中,一座新城正在快速發展之中,而最重要的槍炮工廠,火藥作坊也進入了平整土地的階段。


    可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隨著一座座工廠,作坊的建設,木料暫時還能供應的上,生絲,棉花也可以從交易所得到。


    沈烈扒拉著手指頭數著,木炭不缺,硝也不缺,堆積的家禽糞便裏多的是土硝,稍加提煉便可以用來做火藥。


    可是硫磺,鐵料卻成了大問題。


    尤其是鐵料,這可是兵部嚴格管製的違禁品,沈烈摸著下巴琢磨了起來,讓兵部出鐵料這件事,估計……


    成功的概率不高。


    於是一切都要靠自己。


    沒奈何。


    沈烈便又和白廣恩商量著起高爐煉鐵,煉鐵技術大明還真不缺,可就算建成了高綠,又要漫山遍野的去找鐵礦石。


    一個問題才剛解決,另一個問題又冒了出來,這讓沈烈和一群天津左衛的將領們,一個個忙的汗流浹背。


    可還是難以解決。


    一聲輕歎。


    沈烈摸著又麻又癢的頭皮,沉吟著,他可算知道清末洋務運動為什麽會失敗,明白大明仿造的火槍為什麽產量上不去了,


    “軍工呀。”


    沈烈喃喃自語著,真就是一項係統工程,需要原材料,想要大量熟練工人,需要配套的交通運輸,需要……


    人才!


    這還真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就算是能造出來,卻不懂維修,維護,上了戰場那也是白搭。


    悶悶不樂中。


    沈烈想到了病情惡化的老嶽父,想到了西北,塞外,浙軍,遼軍與韃靼人的對峙。


    沈烈便有些坐不住了。


    等不及了。


    可他一個人的力量,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那就隻好把大夥都召集起來開個股東大會了。


    “走!”


    離開了天津左衛,沈烈又馬不停蹄的帶著護兵直奔西苑。


    翌日。


    清晨。


    淅淅瀝瀝的小雨又下了起來,幹涸的土地再一次得到了滋潤,而北海中的蓮花海卻漸漸枯萎凋零。


    讓人感慨大自然的玄妙。


    湖中。


    寬敞的平底龍船上,蒙蒙細雨中,帝黨雲集於此,皇上,皇後,馮保,英國公,王承勳,沈烈……


    再加上生平第一次麵聖,激動萬分,暈頭轉向的白廣恩,組成了一個並不豪華的陣容。


    一陣微風吹過,夾雜著雨滴,看著處於懵逼狀態的天津左衛指揮使白廣恩,又看了看昏昏欲睡的老邁英國公。


    沈烈覺得頭皮又癢了起來。


    好嘛!


    這陣容老的老,少的少,土的土。


    真是沒眼看了!


    或許莊稼把式,四書五經還能掰扯兩句,可就是沒一個懂得經營,皇上,皇後當然指望不上。


    漕運總兵王承勳……


    王世叔那笑容滿麵卻有些憨厚的樣子,讓沈烈在心中一個勁的嘀咕,他爹王陽明好歹也是一代偉人。


    開創了心學的牛人啊。


    怎麽這位爺就沒繼承他爹的聰明才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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