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


    也不等沈烈的嬌妻愛妾出言反對,李如鬆便生拉硬拽,從沈府內宅將沈烈拽走了。


    而沈府大門外。


    十餘個彪悍的遼軍將官早已等候多時。


    “哎喲喂……沈爺,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住口……叫總憲大人!”


    這些平日裏相熟的遼軍將官們,見了沈烈也沒個正經,便紛紛笑鬧起來:“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沈爺可是君前紅人,廠衛首腦……哥幾個說話都客氣著點!”


    嘻嘻哈哈的一番嬉鬧過後,眾遼軍將官便在大少爺指使下,將沈烈架了起來,向著那風花雪月之地大步流星的走去。


    晌午時分。


    勾欄胡同,一等青樓,瀟湘雅苑。


    隨著幾個遼軍將官敲開了門,眼睛這麽一瞪,肅殺之氣撲麵而來,當場便將那龜公嚇的一哆嗦。


    龜公趕忙賠上了笑臉:“哎喲,幾位軍爺這是打哪來的呀……稀客稀客。”


    “甭廢話!”


    隨著幾個將官摟著龜公瘦弱的肩膀,闖了進去,當場便那將風流雅閣裏,正在與京城第一名妓蕭媚兒談論詩文的幾位才子轟走了。


    “滾滾滾!”


    幾聲喝罵過後,幾位風流雅士麵色大變,一聲不吭的溜走了,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趕走了蕭媚兒的恩客們,一行人便穿過了一片光禿禿的竹林,在那充滿了書香氣息的雅閣裏落了座。


    這一頓鬧騰。


    而院主匆匆忙忙的趕來,陪著笑,說著奉承話。


    卻怎也不敢招惹這些丘八老爺。


    而李如鬆則大咧咧的將幾張銀票,往桌子上一拍,便扯著嗓門吆喝了起來:“爺今日包了這裏,叫蕭媚兒和姑娘們趕緊來伺候著。”


    “拿酒來!”


    隨著李如鬆脫下了大氅,挽起了袖子,不懷好意的幹笑起來:“今日……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爺躺著出去!”


    沈烈一臉的無可奈何。


    那還能咋辦?


    舍命陪君子唄。


    院主和龜公卻嚇得一哆嗦,便趕忙點頭哈腰的應承著,讓蕭媚兒帶著幾個苑裏最出眾的姑娘前來陪客。


    再殺幾隻雞,買幾頭羊……


    趕緊給做幾桌好菜,小心伺候著。


    又片刻後。


    隨著這雅苑的大門一關,好端端的風花雪月之地,卻響起了軍漢們吆五喝六劃拳的聲音。


    隻是可憐那京城頭牌,戰戰兢兢的帶著姐妹們走了進來,先盈盈下拜給幾位軍爺說了一番吉祥話。


    然後便將古琴,洞簫擺好,便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才子佳人戲。


    美色當前。


    把酒言歡。


    等到那一桌子的美酒佳肴端了上來,李如鬆便甩開腮幫子猛吃了起來,一邊吃便一個勁的抱怨起來。


    “去塞外吃了幾個月的西北風,他娘親的……這一回到京城呀,可真是母豬賽貂蟬。”


    話音落。


    眼瞧著那頭牌蕭媚兒手一抖,嬌軀一僵,不小心繃斷了琴弦,幾位姐妹麵色都戰戰兢兢起來。


    沈烈啞然,一攤手,便搖頭失笑了起來,又向著那頭牌和幾個女子和顏悅色道。


    “莫怕……唱你的曲子便是,莫理會這蠻不講理的丘八。”


    話音落。


    一旁。


    李如鬆便大呼小叫起來:“哎喲喲,這才當了幾天總憲大人呐,竟憐香惜玉起來了!”


    沈烈一臉的無可奈何,反駁道:“這可是勾欄胡同!”


    分明是老子的地盤!


    這些一等青樓,每個月上繳的月例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你把這裏拆了……


    老子管誰要錢啊?


    眾將官一陣哄笑。


    李如鬆便哈哈一笑,振奮了起來:“罷了。”


    “喝酒!”


    隨著李如鬆提起了酒壇子,給沈烈倒滿了一碗女兒紅,這一番推杯換盞,不勝唏噓。


    有酒,有頭牌,也有風霜和一身的功勳,還有那一張張黝黑的臉上,那傷疤……


    書寫著大好男兒的壯懷激烈。


    酒過三巡。


    吃飽了,喝足了。


    麵紅耳赤的李如鬆反倒清醒了,便拿出幾張一百兩的銀票,胡亂塞到那幾個戰戰兢兢的姑娘手中。


    將幾個名妓打發了出去,又喝了一碗涼茶,李如鬆那雙牛眼倒是越發閃亮,別人是喝醉了糊塗。


    他倒好。


    喝多了反而越發冷靜了起來。


    幾個姑娘抱著古琴洞簫一走。


    門一關。


    親兵在外麵把守著,兄弟二人和十來個遼軍將官,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了便議論起了前線戰局。


    沈烈心中帶著幾分擔憂,輕聲道:“這仗……打的順手麽?”


    一眾遼軍將官便低頭不語。


    李如鬆卻咧嘴笑道:“咱大明與韃靼人打仗,何時打的順手過。”


    沈烈點點頭。


    心中凜然。


    對這場戰爭越發的不樂觀。


    “拖你老兄的福。”


    李如鬆卻依舊大咧咧的,將大手又拍了過來,讚道:“多謝你送來的甲胄,又厚實,又暖和,還有……你手下那個平遙鏢局的李朝花,可是幫了老子的大忙,人脈又廣,傳來的消息又準,又及時。”


    李如鬆舒展著粗壯的腰身,那臉上便露出了幾分誠摯,輕聲道:“拖你的福,爺這一個月來打了幾個小小的勝仗,斬首數百,若不然,老子也無顏回京麵對天子。”


    瞧著他酒氣熏天,唾沫橫飛。


    沈烈微微一笑。


    也不居功。


    這個年月,對於騎兵力量十分薄弱的九邊明軍來說,能追上韃靼人的輕騎,斬首數百已是不易。


    便在這一等青樓的雅閣裏,與遼軍眾將商量了起來,等到明軍在大城裏躲過了嚴寒,來年春天即將發起的反擊。


    一聲聲,一句句,或破口大罵,或唉聲歎氣,讓這一等青樓中典雅的陳設中,也跟著染上了一絲血與火的風霜。


    沒說的。


    論領兵打仗。


    沈烈自問比不上李如鬆。


    他對騎兵作戰更是一竅不通,而沈烈唯一能做的,便是卯足了力氣給前線將士們弄錢,弄糧食,弄軍械。


    “糧草軍械足夠你用,你好好打。”


    隨著沈烈眼中閃爍起了幽幽冷芒,沉吟著。


    或許。


    他能做的還有情報上的支持。


    意興闌珊的議論中。


    又是一個夕陽西下。


    夜幕降臨。


    一身酒氣的沈烈回到了家,不免被嬌妻愛妾埋怨幾句,而翌日清晨,隨著宣大總督戚繼光回京敘職。


    沈烈不免又要應酬,去戚帥府上坐了片刻。


    胡吃海喝中。


    終於。


    除夕夜。


    在一片輕鬆愉悅的氣氛中到來,當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祭灶神、貼門神、吃餃子、守歲,放爆竹。


    天一黑。


    沈烈便拖家帶口,與李如鬆一家攜手出遊,陪著戚繼光夫妻在那燈火通明的街道上閑庭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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