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這屍橫遍野的戰場上,這千百年來無數次易手的宣府之地,再一次血流成河。


    沈烈安撫著戰馬,一邊不緊不慢的裝填著火槍。


    一邊放眼望去。


    這一路衝殺過來,沿途那倒斃的人,馬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即將成熟的麥田裏,將那金黃的麥穗染的血跡斑斑。


    到處都是兀良哈人的傷兵,在血泊中嚎叫,翻滾著……


    還有無主的戰馬,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夏日的微風吹過。


    風吹麥浪。


    不但兀良哈人被這可怕的戰果,這慘重的傷亡驚呆了,就連親手創造了可怕戰損比的大明錦衣緹騎自己也驚呆了。


    甚至。


    左右兩翼複雜包抄的刀十三,李朝花那群人,還有深陷重圍的李如鬆部,還在奮力與敵騎拚殺。


    比拚著騎術和勇氣的時候。


    沈烈親率的中央騎兵已經完成了突破。


    此刻。


    因為燧發馬戰專用火槍的恐怖殺傷力,而殺跌戰場正中央竟然形成了一大片,十分詭異的真空地帶。


    “呼。”


    一陣熱風吹過,濃烈的血腥氣味彌漫了開來。


    再一次。


    沈烈從馬背上的皮帶裏,拔出了一杆已經裝填好火槍,感受著槍管上散發的餘溫,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成了!”


    其實這玩意兒並沒有多高的科技含量。


    他隻是……


    暗中命令工匠,將西洋式的燧發火槍截短了,除了方便騎兵攜帶,也讓後座力變得小一些,更適合騎兵使用。


    而眾所周知,截短的火槍初速會變慢,還會損失不少射程,破甲能力也會成倍下降。


    可草原騎兵擅長的騎射,本來也射不遠呐!


    你騎著一批高速奔馳的戰馬射箭,能射多遠嘛,就算你天賦異稟,臂力,腰力都超人一等。


    最遠也就能射五十米。


    可是我截短後的火槍也能射五十米,不過我這五十米是最佳殺傷距離罷了,而這差別可就太大了。


    其實這種改良後的馬戰火槍所發射的彈丸,在貫穿了人體後,在一百米內仍有不弱的殺傷力。


    再者說。


    我的火槍破甲能力確實下降了,可你隻有一副可憐巴巴的皮甲,甚至於,很多遊牧民出身草原騎兵壓根就沒有甲。


    大夏天。


    隻有一身單薄的衣衫,這一片金屬彈幕在馬背上射過去,那就是一個個血葫蘆。


    可問題來了。


    你手裏那軟趴趴的騎兵弓,所發射的二兩重鑄鐵箭頭,能身穿我身上厚實的棉甲麽?


    看著傷亡慘重的敵騎,神清氣爽的沈烈,在心中默默的念叨著:“這就叫……武器的代差呀。”


    這代差有多大呐?


    反正這玩意,在歐洲隻有財大氣粗的雇傭兵才裝備的起,比如最著名的黑衫火槍騎兵團。


    便是一支雇傭兵。


    再後來。


    在兩百年後的歐洲,麵對著火槍騎兵雇傭兵團的威脅,連無敵的拿破侖軍團都被打的遭不住了。


    拿破侖被各種雇傭兵軍團,還有容克貴族火槍騎兵團打的實在受不了,隻好犧牲了輕騎兵的機動性,下令給麾下損失過於慘重的輕騎兵,配上了笨重的胸甲和鐵頭盔。


    沈烈在心中琢磨著。


    這武器的代差……


    大概也就兩百多年吧。


    戰馬嘶鳴中。


    戰局突變。


    尚在激戰中的兩翼明軍士氣大振,而慌亂中,見中路潰敗的兀良哈人軍心大亂,在混戰中開始調轉馬頭。


    抱緊了馬脖子,這些狡猾,毫無信用的機會主義者們,如往常一般見勢不妙,便不顧上再圍剿李如鬆部。


    成群結隊的草原騎兵,操控著馬匹,撒開了四條腿,開始潮水一般向著長城沿線的礙口逃走。


    此時。


    從沈烈牙縫裏憋出了一個字:“殺!”


    輕夾馬腹。


    那花費了重金購買的上等戰馬,便再一次徐徐的踱著小碎步,向著逃走的兀良哈騎兵大舉掩殺。


    兵敗如山倒。


    這一追殺。


    數萬兀良哈騎兵連魂兒都沒了,一邊瘋狂的逃跑,一邊還試圖射箭,可是很快……


    便再一次被騎著高頭大馬,手持火槍,或者馬刀,刀叉劍戟各種兵器的明軍殺的屁滾尿流。


    這一勝。


    明軍騎兵沿途追殺了整整三十裏,打到沒了彈藥,胳膊都因為過度劈砍而軟了,一萬三千多明軍才悻悻作罷。


    而此時。


    日落西山,那夕陽如血。


    “籲。”


    徐徐勒住了戰馬,沈烈劇烈的喘息著,抬頭看,正前方竟然已經是巍峨,險峻的長城要隘。


    宣府陷落,如今幾處要隘都已經落入了敵手,而潰不成軍的兀良哈殘部,正在城牆上同夥的接應下狼狽的進了城。


    “啐。”


    沈烈吐了口唾沫,眯著眼睛,看著那城牆上亂成一團的敵兵,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絲殘忍的冷笑。


    “撤!”


    老子才不會拿寶貴的騎兵攻城呐。


    等著!


    老子回去補充了彈藥,養足了精神,再回來收拾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而隨著幾聲呼哨。


    殺氣騰騰的明軍騎兵開始集結。


    撤退。


    消失在徐徐落下的夜幕中。


    片刻後。


    便隻剩下一片寂寥。


    夜幕下的桑幹河畔,大同府與宣府交界處。


    將大批哨騎撒了出去,明軍騎兵主力便在河邊翻身下馬,沿著河岸紮了營,一邊咀嚼著幹糧一邊擦洗著戰馬。


    大捷的喜悅衝淡了疲憊。


    軍心振奮。


    東一團,西一簇。


    不論是曾經的左衛子弟,山西災民,又或者在常年在九邊討生活鏢師,夜不收,甚至江洋大盜都不分彼此了。


    湊在一起誇耀著自己的功勞。


    戰爭。


    尤其是這樣暢快淋漓的大捷,便是最好的催化劑,讓這支精銳騎兵生出了奇妙的凝聚力。


    而帥營中。


    首級。


    堆積如山。


    一旁。


    來報功的將士喜氣洋洋,而刀十三還在扼腕歎息:“白瞎了……可惜,還有好些首級沒割回來。”


    追殺三十裏呀!


    敵騎死的到處都是,也不可能都割回來。


    此時。


    沈烈捏著鼻子快步走來,看著那堆積如山的首級便開始罵罵咧咧:“弄走……味兒太大了!”


    他對明軍這個憑首級報功的習慣,是真的不太感冒。


    真不怕瘟疫啊!


    “笨!”


    “割頭皮,硝製……埋了!”


    那外族人的發型,頭皮能和咱大明人一眼麽?


    左右被罵的不敢吭聲,忙灰溜溜的走了,將那些割下來的首級割掉了頭皮之後,匆匆找個地方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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