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影趕緊給阮傾城回電話。


    電話剛接通,還不等司影說話,阮傾城便語調篤定地說:“你家被偷了?”


    “大師姐料事如神。”司影很是佩服,他語氣凝重地問道:“大師姐,你在給誰下套?”


    司影已經明白今晚這事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他們中間出了個叛徒。


    大師姐在用他那棟別墅做局,引那條毒蛇出洞。


    他家被偷了,說明大師姐已經找出了那個叛徒的身份。


    會是誰呢?


    阮傾城沒有正麵回答司影的提問,反而提到了一個跟話題不相幹的人,“司影,你對黎霄了解多少?”


    “黎霄?”聽到瘋醫黎霄的名字,司影的目光瞬間變得憎惡起來,他神情陰鷙地說:“那就是個變態,蘇決還有自己那一套奇奇怪怪的是非觀,而黎霄則毫無道德觀。”


    “黎霄做事做人,隻遵循兩個原則。一、他願意。二、他感興趣。”


    “當年,在得知蘇決要將我變成人妖的決定後,黎霄自告奮勇成為了我的醫生。”


    換言之。


    要讓司影成為人妖的人是蘇決。


    讓司影成為人妖的人則是黎霄。


    他們一個屠夫,一個是屠夫手裏那把沾滿鮮血的刀,不愧是一丘之貉。


    點點頭,阮傾城沉聲說道:“黎霄不僅是一名外科醫生,更是我的授業恩師,所以他同樣是一名出色的生化專家。”


    阮傾城突然問道:“司影,你知道黎霄加入琉璃族後,研究的方向是什麽嗎?”


    “克隆技術吧,他晚年對克隆技術還挺崇拜的,以前一直想要說服你跟他合作。”


    克隆技術?


    阮傾城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個令她驚悚的念頭,她遲疑地說:“司影,你說司渝當年真的活下來了嗎?”


    “你在懷疑什麽?”司影跟不上阮傾城跳躍的思緒。


    “我在懷疑,出現在我們身邊的司渝,是不是真正的司渝。”


    司影瞬間頭皮發麻。“大師姐,你懷疑司渝她...她是個複製品?”


    “司靈曾跟我說過,司渝受實驗室試劑的影響,味覺出現了嚴重的衰退。酸甜苦辣中,她隻能嚐到酸味,所以她很喜歡吃酸東西。”


    “我今晚故意準備了一盤酸草莓,她隻吃了一口便酸得直皺眉頭。我覺得她最近的表現很可疑,便故意向她放出風聲,暗示你那別墅屋裏,很可能藏著我的研究數據。”


    “你的別墅被盜了。”阮傾城神情莫測地說:“司渝有問題,至少,最近的司渝有問題。”


    “你懷疑司渝是克隆人?”司影感到很不可思議,他遲疑地說:“就算黎霄真的掌握了克隆技術,也無法在短短十年時間克隆出一個成年體的司渝吧。”


    “通過基因改造加快克隆體的生長速度,這並非不能實現的技術。”


    “是嗎?”司影不懂這些,阮傾城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他更在意阮傾城會如何處置司渝:“大師姐,你要怎麽對付司渝?”


    “區區一個克隆體,還不值得我跟她玩爾虞我詐那一套。”她冷笑道:“直接將她抓起來,驗證她是克隆體的身份,再將她跟琉璃族鎖死在一起,拎到聯合國去。”


    “你別忘了,克隆技術嚴禁運用到人體身上。這麽好的罪證擺在麵前,既然來了,那就不能溜了。”


    司影悶笑道:“大師姐說得對。”


    當晚,陳昂跟阿坤便衝入7號別墅,將沉睡中的司渝從床上拽起來,第一時間運往京都安全部。


    七日後,司渝不堪審問手段的逼迫,將一切都交代出來。


    據她說,她是在一年前醒來的,醒來後,就一直在模仿司渝的一舉一動。直到元旦節當晚,她被秘密送入南洲市,對司渝取而代之。


    創造她的人,被她稱之為''醫父'',名字叫黎霄...


    半月後,聯合安全會議現場。


    殷婷再次提出製裁琉璃族的決議,並將提前整理好的克隆人司渝的口供文件,派發到各國外交代表的手裏。


    她沒有一個字的廢話,開門見山說道:“各位,你們手裏拿到的,是由克隆人司渝提供的口供資料,我們已經將這份資料翻譯成不同的語言,這份口供都已得到我國安全部門的證實,我在此發誓,文件中無半字虛言。”


    “煩請各位靜心閱覽,看完,再決定要不要通過我手中這份製裁琉璃族的決議。”


    聞言,各國代表猶豫了會兒,這才跟自己的外交團成員一起閱覽那份長達十多頁的口供文件。


    這份口供文件中,克隆體不止提到了黎霄跟琉璃族之間的合作,還明確指出扶桑國跟m國就是琉璃族背後最大的研究資助方。


    不僅如此,她還指名道姓地交代了一名m國德高望重的議員,長期秘密地往琉璃族運送研究體。


    而這些研究體,大多都是m國接濟的戰亂國難民,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克隆體司渝還表示,在扶桑國一座叫做''天堂灣''的山脈中,建了一片地牢,所有研究體都會被關押在天堂灣集中看護。


    ...


    看完這份口供,眾國外交成員的心裏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再抬頭看扶桑國外交團時,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冷峻嚴肅。


    扶桑國的外交代表團此刻也都陰沉著臉,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不了解琉璃族到底做了哪些勾當。


    是以,在殷婷提出要製裁琉璃族的時候,他們還覺得殷婷是大題小做了。


    直到此刻,司渝的口供資料擺在麵前,他們才意識到琉璃族究竟是怎樣喪盡天良的存在。


    一時間,這些外交員都羞愧地將頭埋在胸口,無言以對。


    反觀扶桑國外長,他則異常沉默,但煞白的臉色卻說明了很多問題。


    他十有八九是知道這些內幕的。


    突然,三四名年輕的扶桑國外交員先後起身,越過他們的外長,徑直走向了殷婷,主動在那份製裁琉璃族的提議書上簽下了他們的名字。


    “殷婷女士,我們愛我們的國家跟國民,但我們同樣憎惡草菅人命的惡魔。這一次,我們會無條件支持你。”


    與此同時,m國那邊也有多名外交員起身朝這邊走來,他們也紛紛在提議書上簽了名字。


    一時間,偌大的會議廳,隻剩下扶桑國外長跟m國外長紋絲不動。


    但在數百雙憎惡譴責的目光注視下,害怕被群毆打死的他倆,最後還是站起身來,不情不願地在那份討伐書上簽了名字。


    至此,殷婷的提議被全票通過,聯合組織以危害世界和平的重罪,派出一支維和部隊前往扶桑國圍剿琉璃族。


    一時間,扶桑國境內各地下組織風聲鶴唳,都當起了縮頭烏龜。


    經過長達兩個月的抓捕,琉璃族成員幾乎全被抓獲,唯獨瘋醫黎霄跟年輕的家主逃之夭夭。


    五月底,阮傾城接到了殷婷的電話。“傾城,我們在天堂灣地下溶洞裏找到了真正的司渝,她的情況很不好...”


    司渝還活著,但她被黎霄那瘋子二次改造,成了一個離開水就會死去的怪物。


    兩天後,裝著司渝的浴缸被送到扶雲宮。


    當陳昂揭開幕布,明亮的光線鑽進浴缸,司渝頓時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在浴缸裏橫衝直撞。


    她表情猙獰地狂拍浴缸,特製的防彈浴缸被她大力拍出凸出的手掌形狀。


    司渝雙眼全黑,沒有眼白,看上去就像是兩個小黑洞。


    阮傾城來到浴缸邊,試圖喚醒司渝的理智,但這一次,司渝連她都不認得了。


    她像個徹底成了一頭怪獸,隻想逃出浴缸。


    以前一見麵就跟司渝吵架的司靈,今日也難受得紅了眼睛,她轉身將頭靠在宴黎的肩膀上,哭得肩膀都在顫抖。


    “她...她一輩子都要這樣活著嗎?”司影曾被黎霄改造成了人妖,他明白那種生不如死的感受。


    司影握緊雙拳,不忍心地說道:“要不,安樂了吧。”


    體麵地離開,總好過狼狽地活著。


    司影的提議,得到了宴黎跟君修臣他們的認可,“或許安樂對司渝而言,才是解脫。”


    看著司渝像個野獸一樣自我折磨,阮傾城心裏何嚐好受?


    可那是司渝啊!


    是從小就跟梨諾相依相伴長大的小姑娘,是梨諾最親近的姐妹。


    阮傾城不記得司渝跟梨諾的回憶,但她永遠忘不了在東礁島深海俱樂部第一次看到司渝時,司渝拍打玻璃牆叫她梨諾,讓她帶她回家的那一幕。


    “被琉璃族重新抓捕回去,司渝必然猜到了她將會麵臨什麽樣的遭遇。她可以咬舌自盡,可以撞破頭自盡,但她沒有...”


    凝視著浴缸裏表情猙獰的女人,阮傾城說:“我不想放棄她,給我一點時間。”


    摸了摸腹部,感受到孩子在裏麵翻身,阮傾城說:“等我生下團寶,我會盡快接受手術,我會想辦法將司渝治愈。”


    她不行,但梨諾行。


    聞言,司影第一個不讚同。


    “我不讚同!”司影想也不想,激勵否定道:“琉璃族已經被製裁,你的安全隱患已經解除,你可以保持如今的狀態平安活一輩子!”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我不允許你去冒險!”司影是個薄情之人,他僅有的尊敬跟愛護都給了大師姐,他決不允許大師姐為了司渝去冒險。


    不僅司影這樣想,就連宴黎和司靈也是這麽想的。


    “你們真的覺得我的生命無憂了嗎?”看向君修臣,阮傾城自嘲一笑,她說:“琉璃族的少年家主至今還下落不明,他藏起來是為了什麽,你們心知肚明。”


    “隻要我一日不死,隻要我一天沒有交出那份研究成果,那位少年家主就一天不會放過我。”


    “找回梨諾的記憶,既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司渝。”


    “司影。”阮傾城朝司影平靜講道:“換做你們中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這樣做,對我而言,你們都是我的家人。”


    “我們是一群被家族拋棄的透明人,即使是隱身人,我們也要抱團活下去。”


    “絕不拋棄家人,絕不背叛家人,這是隱盟組織的核心理念。諸位,你們都忘記了嗎?”


    “...沒有。”宴黎跟司靈他們都羞愧不已。


    司影雖然沒有反駁阮傾城這話,但他唇瓣緊抿著,明顯是還有情緒。


    君修臣倒是最先釋然的那個,他說:“我懂你,不那樣做,你會抱憾終身。”


    “輕輕,我希望你的人生無憾,如果你真的做出了決定,那我會全力支持你。”


    作為丈夫的君修臣都表態了,司影再不開心,也不能再反對。


    他望著浴缸裏憤怒的女人,冷笑道:“你個小綠茶,果然最討大師姐喜歡!”


    *


    盛夏七月。


    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阮傾城在扶雲宮通過水下分娩的方式,平安誕下一名女兒團寶。


    團寶出生六斤七兩,膚色黑紅黑紅的,還有很多髒兮兮的胎泥。


    團寶被裹在淡粉色的抱被裏,看上去像是一個小包拯。


    生下女兒,阮傾城短暫地休息了片刻,醒來,喝了半杯溫水,這才跟君修臣說:“九哥,把團寶給我抱抱。”


    君修臣一直抱著團寶沒撒手。


    聞言,他倒是配合地抱著孩子來到了床邊,在將女兒遞到阮傾城懷裏之前,他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阮傾城心裏咯噔一響。


    怎麽,孩子有什麽問題?


    “怎麽了?”阮傾城表情沉重,一顆心高高地提到了嗓子眼。


    君修臣說:“團寶有些醜,我怕你看了會失落。”


    “笑話,咱倆的女兒能醜到哪裏去?”阮傾城對他們女兒的顏值很有信心,然而,當她真的將團寶接過來,低頭看清團寶的模樣時,也有些沉默。


    ...真挺黑。


    “不過你別擔心,助產士說了,小孩兒剛生下都這樣,長著長著就好看了。”


    阮傾城搖頭失笑,她說:“我當然知道,但我沒想到新生兒會這麽醜。”


    作為君家家主的長女,滄州集團的小公主,殷婷跟陳望山唯一的外孫女,國際影星司影、軍火大佬宴黎、黑客大佬宴霆等人的幹女兒,團寶注定不平凡。


    她的滿月宴,更是大佬雲集。


    見女兒得到了這世界上最多的關愛,阮傾城的心裏也就踏實了。


    滿月宴結束後,君修臣以需要送客為由,讓阮傾城帶著團寶先回去休息。


    夜裏九點,阮傾城突然接到了君修臣的電話。


    電話那邊很安靜。


    阮傾城敏銳地問道:“你在哪裏?”


    “輕輕。”君修臣俯身靠著陽台,俯瞰遠方城景與萬家燈火,他說:“玩個遊戲?”


    沉默了兩秒,阮傾城才說:“好,怎麽個玩法?”


    “兩個小時內,如果你能找到我,那我就做你下麵那個,任你為所欲為。如果你找不到我...”


    阮傾城好笑地問道:“找不到要怎樣?難不成還要我穿空姐製服護士裝?”


    君修臣:“...好主意!”


    阮傾城哭笑不得。


    “換個玩法吧。”她說:“如果我成功找到你,手術那天,你不許跟我一起去。如果我沒能找到你,我就聽你的,帶你一起進手術室。”


    君修臣:“...好,聽你的。”


    掛掉電話,君修臣仰頭將紫紅色的酒液一口喝幹淨,他按下手機的計時器,隨後掏出口袋裏那枚漸變色打火機不斷地撫摸。


    而說好配合他玩遊戲的阮傾城,卻不著急出門。


    她先去兒童房看了眼熟睡的團寶,又回浴室洗了一個澡。洗完澡,她拿出護理大套裝,將身體護理得白嫩香滑。


    隨後,她挑了一套玫紅色比基尼穿在裏麵,裹上一件略顯寬鬆的連衣裙,迅速化了個淡妝,這才讓阿坤送她出去。


    而此時,距離兩個小時的約定,隻剩下一個小時了。


    “夫人。”阿坤見阮傾城大晚上還化了個妝,不由得好奇問道:“咱們要去哪兒啊?”


    想了想,他不確定地說:“酒吧?”


    他要不要把夫人去酒吧的事告訴老板呢?


    好在阮傾城的目的不是酒吧,而是...


    “去山海蘭亭5號樓。”


    “好的。”


    五十分鍾後,車停在了5號樓地下車庫,阿坤將阮傾城送到15樓後,阮傾城對他說:“你守在外麵,我進去見個人。”


    身為陳昂最得力的助手,阿坤也深得君修臣信任,他來過這房子很多次,當然知道這房子真正的主人是誰。


    “好。”


    阿坤老老實實守在屋外。


    阮傾城直接摁指紋走進了1501.


    這屋子經過大改造,格局跟那時的精裝房格局變化很大。屋子裏一片漆黑,阮傾城打開手機電筒,步伐輕盈地走了進去。


    她站在客廳方向躊躇片刻,最後轉了身,朝1501的1號大陽台走了出去。


    看到憑欄靠著的男人,瞥了眼黑暗中顯示著倒計時還剩兩分鍾的手機,她笑道:“抓到你了,小老鼠。”


    君修臣緩緩回頭,搖著根細長的香煙看著阮傾城。


    城市五彩斑斕的光影落在陽台上,阮傾城漂亮的臉上都變得生動鮮活起來。


    她什麽都不做,就靜靜站在那裏,君修臣的心就開始上跳下竄。


    “我輸了。”


    直接用指腹捏碎燃燒的煙頭,君修臣苦笑自嘲:“願賭服輸,我不會陪你去做手術。”


    “但是輕輕,你要完完整整地回來,我不接受回來的你,是缺了一部分的你。”


    他要的不是隻擁有梨諾記憶的大師姐,他要的是完整的輕輕。


    “我會將你的要求轉達給父親,希望他握刀的時候不要手抖。”阮傾城開了個玩笑。


    但見君修臣麵無笑意,她心裏一陣難受,這才邁著小步子走到君修臣麵前,張開雙臂摟住了男人的腰。


    “君修臣,你讓我來這裏做什麽?”


    想到君修臣早幾年偷偷買下樓上1601號房的事,阮傾城不由地笑了起來,她說:“你說你買了樓上,是為了方便跟我偷情,給沈恒安戴綠帽子。”


    “怎麽?咱們今晚要在這裏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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