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見徐丘答應了,林曲略有些焦慮的神色才好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抱怨道:“如果再有下次的話,你可不要再答應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就算是所謂的病情需要瞞著病人,但也沒道理大庭廣眾之下還是這樣,明擺著就是有問題。” 對於林曲而言,任何有可能讓他置身險境的方法都是不可取的,就算是真的說出來可能會刺激到病人,他也不會因此就選擇讓自己處於不利的境地。 他的心就是這樣的冷酷,哪怕就算明確對方沒有壞心,他永遠也不會因此失去防備。 徐丘討饒的晃了晃他的手,討好的說道:“好了,我知道這是我的錯,下次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林曲看著他這樣,抿了抿嘴唇,克製住自己的表情,不想讓徐丘看出來自己心軟了,凶巴巴的說道:“說好了,隻有這一次了。” “嗯嗯。”徐丘連連點頭,自是能察覺到林曲對他的縱容。 有時候他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林曲好像,比他自己認為的,還要更愛他。 兩人之間,就好像他是被林曲寵愛著的,這也讓徐丘忍不住想要對他更好,想要每天都逗他開心。 這件事其實之前徐丘就和林曲商量過的,再把老大夫帶走之後,他就把情況說了出來。 也說過了自己的算計。 老大夫確實是那種真正的醫者仁心的大夫,他的醫術其實是很不錯的,就算是去城裏的醫館當坐堂大夫也是完全沒問題的,但他並沒有選擇這樣安逸的生活。而是去到各個村子裏,給許多沒有太多銀錢的人窮人看病,甚至有的時候對方實在掏不起錢的話,他也會直接免了費用。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那種聖父型的人。 在知道了周家的事情之後,老大夫就聽從了自家徒弟的話了。 兩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周家的人再一次來了,這一次,對他態度最熱切的反而是周鵬這個病人。不過周鵬的爹娘和妻子也都看起來是挺高興的。 十有八九,他們估摸著是忘了之前徐丘說過的。 想要徹底的把周鵬的病治好,至少也要花上幾百兩。 畢竟,最開始徐丘給開的藥,隻花了十兩銀子,對於從府城那邊醫館得到了五百兩的周家人來說,數額實在算不上是多。 一見到徐丘之後,周鵬就忍不住激動的說道:“小徐大夫,我回去之後喝了你給的藥,身上頓時就沒有那麽難受了,效果特別的好。” 之前他一直呼吸不暢,胸腔還很疼痛,隨便動彈一會兒就像是馬上要死掉了一樣,整日整日的都睡不好覺。 可沒想到,回去喝了藥之後,見效會那麽的快,那麽的好。 他終於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他抓著徐丘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徐丘“嗯”了一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然後給周鵬把了脈,看樣子這兩天周鵬確實是按時在好好喝藥:“之前給你開的藥,隻要是穩定你身體狀況,緩解疼痛的,之後的藥,才是真正治療你身體的。” “不過藥丸很貴,對於你們這種家庭來說,應該是很難接受的,你確定還要看下去嗎?” 周鵬激動的表情一頓,“大概需要多少?” 徐丘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幾百兩,具體看你的恢複情況。” 周鵬爹沉默一瞬之後問道:“小徐大夫,你真的能把我家鵬兒的病治好嗎?” “能。”徐丘道。 周鵬爹又問道:“那若是花兩三百兩能治好嗎?” 徐丘搖頭:“不止,最少也是四五百吧,也不一定。” 這下子周家的人都沉默下來了,他們手上府城醫館賠下來的一共也就五百兩,如果花兩三百兩的話,他們都沒有什麽意見,畢竟剩下的也足夠多了。可是直接要四五百兩的話,那就有些太多了。 這麽算下來,他們手上幾乎就沒有留的銀子。 這對於已經手握巨款,心態發生改變的周家人來說,是相當難以接受的。 如果這筆錢留著的話,就算是沒有兒子在,也可以讓他們過上一個富裕安穩,甚至是奢靡的生活。 可要是救回兒子,就要重新回到從前貧窮的日子,這讓他們怎麽甘心。 周鵬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內心裏,當然是更傾向於活下去的,他其實也沒有想過,爹娘真的會不救他。他有些哀求的看上了父母:“爹,娘。” 他的妻子沉默的扶著他,內心和他的情緒是一樣的。 畢竟五百兩的銀子再多,這錢也是在公婆的手裏的,跟她沒什麽關係。她又沒有給周家生小孩子,如果丈夫死了之後,將來會怎麽樣,那可說不一定了。 沒準她會被趕回娘家,反正就算是留在周家,到時候這筆銀子也不能剩到她手上。 周鵬的娘親有些不甘的問道:“到底是什麽藥材?怎麽會花那麽多銀子啊?就不能少一點嗎?” 徐丘道:“不能。” 他瞎編道:“這些藥材都是在生長的時候,用一些百年老參、靈芝等珍貴的寶物通過秘法熬製成水,然後澆灌而成的,普通的藥材根本就沒有作用。” “你們要是不信的話,上次那些藥材我給開的藥方你們應該還留著,也可以去試試,去其他藥館開同樣的藥材,能不能有這效果。” 他既然這麽說了,周家人雖然打定主意要去試試,但其實心裏也沒抱什麽希望。 周鵬的娘還是有些不甘心,她看了看四周的人,壓低了嗓音問道:“小徐大夫你也知道我們家的真實情況,你在門上的告示不是說了像這種難治的病,不會收多少銀子嗎?您就通融通融吧。” 如果真的是一般人,徐丘也就通融了。 那藥材說的珍貴,但對於他來說,其實並不算多難。 隻要一想到這家人原本的打算,還有在劇情當中老大夫為之而死,徐丘也名聲掃地,沒人願意再來找他看病,斷了行醫之路,他就軟不下心腸了。 他搖了搖頭:“如果不需要用到特殊藥材的話,我自然是會通融的,但我開門做生意,總不能讓自己虧本吧,我家也要過日子呢,這也就沒辦法了。” “這價格本身就已經給到你們低價了。” 最終也沒辦法,周家人不可能一開始就不給自己的兒子治,他們也尋思著,要不治到最後的時候,不用治了,那時候應該好了一大半了,去別的醫館應該也可以慢慢治好。 於是,這一下他們又花了上百兩,買了幾顆藥丸。 一個藥丸二十兩,一天三頓。 一天下來就要花六十兩。 那真是讓周鵬娘心疼的直抽抽,隻買了三天的量,一共花了一百八十兩。 徐丘本來還想一下子砍的多一點,一個藥丸五十兩之類的,一天一百五,那沒兩天周家手裏的五百就沒了,聽起來有點太殘忍。想想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周家還真狠下心一開始就不治了,所以才緩了緩。 少點也有少點的好處,不算特別多的話,手裏錢花完了,想完全治好,這家人指不定願意去借。 反正聽著不特別多,在他們家承受範圍內。第44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正如徐丘所料的那般。 他給出去的藥丸相當的有效,周鵬一用之下就有了明顯的察覺,自己的身體內部確實在不斷的恢複,但是,隻有三天分量的藥丸很明顯是不夠的。 他隻能讓自己的爹娘再去買。 五百兩已經用去了一百八,剩下了三百多。 周鵬爹娘到底隻有這一個兒子,扣扣索索的再買了兩天,又去買了一天之後,就完全不想再買下去了。府城醫館給他們的五百兩封口費,已經隻剩下一百四十兩了,這些銀兩雖然說聽起來挺多的,不浪費的話,足夠支撐他們過完下半生。 但如果全部交出去給兒子買藥丸的話,那也就僅僅隻夠兩天的藥錢。 兒子的病他們確認過看起來確實在好,但是哪怕他們手上的所有銀錢花完,那也還不夠。 或許還要欠一筆外債。 從原本的可以大手大腳的富家生活,到背負外債的艱辛日子,周鵬爹娘覺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甚至於,他們心裏已經在開始後悔,早知道就不該給兒子買那個藥的,如果有五百兩的話,他們的日子能夠過得更富裕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隻剩了一百四,其中他們之前還花了一些,雖然依舊能夠保障他們未來的生活,但也是需要精打細算才行。 這個落差未免有些太大了。 周鵬也不是感覺不到父母的態度,之前父母給他買藥就有些遲疑,給他買了最後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買藥這件事情了。就算是他直接張口問了這件事,父母也依舊轉移話題,沒有去買藥的意思。 周鵬的藥就斷了。 妻子端了一碗藥從門外走了進來,遞給了半躺在床上的周鵬,見他把藥喝下去,才開口說道:“這樣下去不行,村裏大夫開的這些藥完全沒有什麽作用,而且拖了這幾天之後,你的身體情況也更嚴重了,想要治好,需要的藥丸恐怕是比原來的要更多一些了?” 父母拿著銀子,卻不給買藥,他們兩個人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隻能到村裏的一個大夫那裏買了些。 但是卻壓根兒沒有對他的病情有絲毫的幫助。 一想到一顆藥丸就要二十兩,身體情況變壞,不知道又要花幾個二十兩才能夠恢複到原來的狀況。 隻要稍微一想,周鵬兩個就感覺到心口作痛。 周鵬陰沉著臉:“你說的對,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則到了最後,恐怕我這個病還真的治不好了。” 他的心裏也對父母有著怨恨,明明府城賠的那五百兩銀子,就是賠給他的,現在就算是完全用到他的身上,也是理所當然。可是他的父母,去牢牢把持著銀錢不給他看病。 這是想要他的命啊。 看到一眼門外,然後招手示意妻子把耳朵附過來,悄聲的說著自己的打算。 吳氏聽完之後,用手堵住自己嘴裏險些發出的驚呼,神色滿是不安:“這……這要是被爹娘發現了,到時候可怎麽辦?” 周鵬臉色扭曲,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發現了又如何,還是說,你以為我死了,你還會有什麽好下場嗎?” 吳氏心裏發涼,已經能夠預料到,到時候爹娘會如何的整治她了,那麽多銀子,他可是知道爹娘是如何看重的,要是被她給偷了…… 周鵬爹娘都不是好相處的人,吳氏以往在周家也受了不少的罪,所以趁著這個機會,她也悄悄的在暗中挑撥離間,想要讓丈夫和爹娘之間生出隔閡,日後好由她來當家做主。 畢竟她也清楚,周鵬的求生欲望有多強,既然這病能夠治好,那麽周鵬肯定是想方設法的想活下來的。 但她沒想到,她這幾日的討好,細心的照顧,原本以為是把周鵬的心籠絡到她的這邊來了,但沒想到對方哪怕知道偷了那些銀子之後,她會有什麽樣的下場,還是依舊讓她去拿。 但吳氏終究是答應了下來。 她也躲不過的。 見她答應了,周鵬才移開視線。 第二天,徐丘就在醫館裏看到了吳氏的身影。 他問道:“你們之前可是斷了好幾天的藥了。” “嗯。”吳氏小聲的點著頭:“大夫,這會對他的身體有什麽影響嗎?” 徐丘搖了搖頭:“隻要先前開的藥丸你們都按時吃了,就沒有太大的問題,隻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再斷了,否則你們需要花的銀兩就更多了。” 吳氏沒出聲,半晌才喏喏的問著徐丘能不能通融一下,說著自己家裏的困境,眼淚直往下淌。 徐丘就這麽看著,他在想,在老大夫抑鬱而死,徐家被糾纏著付了大筆銀子的劇情當中,這位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那個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哭的可憐兮兮的,讓圍觀的群眾們對他們更加的憤恨。 也讓他斷絕了行醫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