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趴在地上,涕泗橫流,在這麽一番折騰下,臉上的病容妝早就花的不成模樣,她轉身抓住一旁的林廣福,眼睛死死地看著她,手也在哆嗦:“老二,我可是你的親娘,你可不能不孝順,就這麽見死不救啊,你幫我和他們說說,徐丘和林曲那麽孝敬你們,隻要你們開口的話,他們肯定就不會追究了。”  林廣福同樣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身處在公堂之上,哪怕他沒有犯什麽錯誤,一直也都是提心吊膽的。  他的手被緊緊握著,抓著他的指甲都陷進了肉裏,一陣陣生疼,麵前的母親形容狼狽,頭發也亂糟糟的,可憐兮兮的求著他,見他半晌沒有回答,語氣也越發的著急威脅起來。  他想著之前,眼眼前這個說著是他親娘的人,還要告他不孝。  還有以往的種種。  公堂上麵喧嘩一片,趙氏也不過去抓著林廣福和王氏的手,不住的哀求著,“二哥二嫂,你們就原諒我們這麽一回吧,我以後保證再也不針對你們,我們大家一起好好相處,咱們可都是一家人,你們怎麽能夠忍心看著娘和我們這樣呢。”  “好了。”堂上驚堂木一拍,縣令威嚴的聲音傳來:“公堂之上不得無故喧嘩,你們當這是什麽地方?!”  兩側立馬就有衙役上前來把趙氏和林老太太拉到了一邊。  王氏和林廣福跪在一起,借著垂下的衣袖的遮掩,輕輕扯了一下林廣福,她眼裏還有淚水,抬頭看向了林曲和徐丘,輕喚了一聲:“曲哥兒。”  接著就沒有再說任何話了,隻是一雙眼睛看著。  雖然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是在場的人,包括外麵看審案的那些百姓都知道,王氏是想要給自己的家人求情。  林廣福沒太懂為什麽妻子會突然拉了自己一下,他腦子裏混亂一片,不知道是否應該求情,正是因為王氏的那一拉扯,他下意識的就看一下王氏,然後跟著王氏的動作看上了林曲和徐丘。  表麵上看上去,他和王氏是一致的。  林曲沒有說話,但他的頭腦是相當靈活的的,他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徐丘能做,但是他的爹娘包括他自己,都是不能做的,所以他也看向徐丘,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落忍:“要不還是……”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被徐丘一把拉到了另一邊去:“大人,這老林家一家人在村子裏刻意敗壞我們徐家的名聲,雖然口口聲聲說著隻是在找我嶽父嶽母要銀子,但話裏話外都在說我徐家。然而當我找上門去想要給林老太太看病,並且表示無論那位大夫要開什麽藥,我這邊都願意全權負責,他們依舊是不願意。”  “並且在之後的日子裏,更加的變本加厲,有不少村子裏的人都被他煽動,到我的醫館裏來說一些不清不楚的話,影響醫館的生意,也毀了我的名聲。”  “念在她們到底是我家夫郎的親屬,且他們到底沒有敲詐出銀子,老太太年紀也不小了,我也不想追究的太過,但另外兩位,還請大人能夠秉公處理。”  實際上,就衝他們這三家之間的關係,徐丘也查到過相關的律法,銀子並沒有被敲詐走,他們損失不大,老林家頂多就是賠償加打板子,所以他的這個求情,用處不大。  頂多打的板子可能會少一點,也省得這老太太年紀太大,真打出個好歹來,他還得去看病。  還能在外界塑造出一種對他有利的形象。  “不。”林老太太立馬道:“這件事都是我這老婆子籌劃的,跟瓊哥兒無關。”  那大夫卻是見不得她們好過,尤其眼看著他們似乎並不會受太重的懲罰,而他自己卻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心裏更是不甘:“什麽跟他無關,當初威脅我要跟你們同流合汙的人,可就是這個哥兒做的。要我看,指不定這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們謀劃出來的。”  林老太太和趙氏身形一僵,眼中有一瞬間的茫然,腦海中回憶起,好像當初還真的是瓊哥兒先提出的這些。  不論是林曲生意太好,還是讓老太太裝病索要費用,都是瓊哥兒似乎不著痕跡的一提,然後他們才行動起來的。  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林老太太首先憤怒的罵道:“你在胡說些什麽,他這麽小的孩子哪裏會懂得這麽多,不過是我這個老太婆想著當初給曲哥兒學刺繡花了那麽多銀兩,眼看著當初不喜歡的二房日子越過得越好,所以心中有所不滿,這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跟我家瓊哥兒沒有半點關係。”  不過就算她話這麽說,之前她們神情的變化,也是被人看在眼裏的。  “行了。”縣令開口下了定論:“威脅大夫和你們合作是這個哥兒做的,無論如何,他也逃不了懲罰。”  “不過念在你們並沒有拿到多少銀子,且還有苦楚的諒解,所以也就不給你們太嚴重的懲罰。”  “這樣吧,王氏和林廣福,他們從你們這裏拿到了多少的銀子?”  林廣福想了想之後說道:“回大人的話,一共應該是二十三兩左右。”  最開始老林家從他們這裏強行搶走了五兩多,然後之後再越鬧越凶之後,他們就聽從林曲的話,把手中剩下的也給了出去,統共加起來也就二十三兩左右。第59章   林曲當初讓父母把銀子給老林家,想的就是之後報官,這些也就能全部回來。然後還能給父母塑造出一種孝順、受老林家欺負的形象。  當然,實際上也確實是如此。  隻不過在事情的真相沒有揭露之前,他父母要是真的死守著不給,所有人罵的都隻會是他的父母,就算後麵知道了真相,也依舊不會對他的父母有什麽好印象,所以一切他都提前考慮好了。  情況也確實如他們所想的那樣,他的父母並沒有受到什麽不好的影響,而縣令大人在聽完他爹說的數額之後,也開口讓老林家把銀子全都還回來。  “你們拿了的那二十三兩,再加上賠償,一共就一百兩吧,你們一共拿一百兩出來賠給他們。”  縣令這話一出,林老太太都驚呆了:“一百兩!”  但是不等她抗議,縣令神情嚴肅,完全沒有給人反對的餘地:“這銀子是在調查過你們家之後定下的,本官知道,你們出得起,這裏是公堂,不是給你們買菜討價還價的地方。”他稍微偏了一下頭,對著站在邊上的師爺說道:“找人去通知他們的其他家人,把那一百兩銀子帶過來,不然等會兒結束之後,就把他們都關進牢房裏。”  雖是當官,但到底也是年輕人,骨子裏有這一股熱勁。  縣令知道,如果不是當堂把銀子給拿出來的話,恐怕回去之後,這事兒也就沒了。  “是。”師爺連忙躬身應道。  轉過身去安排衙役去找人。  老林家裏,林老太爺,大房兩口子並他們的兒女,可還正在鎮上擺攤呢。  吩咐完了事情,關於老林家的處置可還沒有結束,縣令繼續道:“這老婦人看在年齡大了,又有苦主求情的份上,就不打板子了,另外這二人,都拉過去打三十大板吧。”  “不,奶。”林瓊嚇的拉緊了林老太太的手。  外麵可還有那麽多人看著,他一個小哥兒當眾被打板子,可謂是極其不好,更何況,林瓊隻要一想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樣子,心裏就直發抖。  但縣令已不耐煩再重複說下去,直接將桌上的令簽扔了下去,馬上兩側的衙役就行動起來,板凳備好,將林瓊和趙氏都壓了上去。  準備撲上去的林老太太也被人鉗製住,但這也控製不住她不停的哭叫和怒罵,在這種地方,多數衙役都是見慣了的。很多普通百姓都不懂法,說了公堂不許喧嘩也不頂用,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反正也就一會兒。  三十板子都還沒有打完,另一邊聽到有其他人報信的老林家其他人也都趕了過來,衙役把他們放了進來,縣令看到了林老太爺,這才想起這一個也是該罰,連忙揮揮手,示意手下的人:“這個也就打十板子吧。”  林老太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兩個衙役給壓著到了板凳上,然後啪啪的板子就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這操作,徐丘等人也是看呆了。  縣令卻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在老林家夥同人裝病敲詐銀兩的時候,林老太爺雖然沒有直接出麵,但他可一直都是在家裏的,身為一家之主,半點沒有阻止的意思,明擺著就是默認了。所以縣令幹脆也把他一並當成了同謀。  畢竟這件事情,如果在老林家沒有出聲的是女子,或者任何一個晚輩,那也就算了。  因為這些身份的人,很可能不敢違背家裏的權威。  但是林老太爺是男子,是一家之主,整個家裏都是由他做主的,那事情就和他脫不開幹係了。  等到板子打完之後,徐丘再次上前開口說道:“啟稟大人,小人還有一事相求。”  “說吧。”縣令點頭。  徐丘道:“林老太太在村子裏,一直都待我的嶽父嶽母都極為苛刻,而我嶽父嶽母性子軟弱,就算是分家了,也依舊受到欺淩,他們一家子前些時候還直接闖到我嶽父嶽母家中,搜刮銀兩,把看得上眼的東西全都拿走了。”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今日得了這銀錢,恐怕等到回村之後,也是會立刻被他們拿走的。”  “因此,我請求大人能夠將我嶽父嶽母與之斷親,當然,他們到底是養育了我嶽父一場,當初分家時擬定的未來每月會送過去養老的東西,依舊有效。”  實際上,像是他們地區的這種分家,分家後除了當初說好的每月該送的銀錢和糧食之外,一般也就大家隻當一個尋常親戚一樣處著。  當然了,逢年過節,也會給老人送點東西,表表孝心。  但是老林家明擺著就是那種不要臉皮的,哪怕分家了,也依舊強行插手過來,非要把好處全摟在自己的懷裏,生怕你日子能過的好了。所以徐丘才會有斷親的說法,隻有斷了親,下次老林家再敢強行去林家搶東西,那就是違法的,直接打出去或者關到牢裏,都是可以的。  不必再受這個身份的限製。  “是這樣嗎?”縣令看向公堂外麵看審案的百姓。  他心裏知道徐丘說的是對的,但到底是在判案,那就不能光他心裏知道,然後哐哐直接就定了。  這麽多百姓還在看著呢。  他這麽問,主要也是在問給大家聽的:“外麵站著的可有和他們同一個村的百姓?”  那當然是多了。  從衙役來村子裏把老林家一家子給抓走,村裏就跟著來了不少看情況的,這會兒外麵站了一堆呢。  在縣令問了幾聲之後,就有幾人開口把林老二一家以往過的如何,林曲和林瓊生活的對比等等,全都說了出來。有沒說全的,還有其他人補充。  縣令聽完點點頭,“既如此,便這般的,王氏、林廣福,你們二人可有別的意見?”  兩人愣愣的搖頭,王氏雖早就想擺脫老林家,但她也知道有些事不可能,但沒想到這一下子竟然真的能實現了。  而林廣福也沒想過要和自家親爹親娘斷絕關係,但他本能的知道,這是對他們一家有好處的。  至於老林家的意見,那不重要。  年輕的縣令直接就把事情給訂了,極為幹脆利落,倒是贏得了一片叫好聲。  因著林家大房之前是直接從鎮上攤子過來的,所以沒有帶多少銀子,所以一行人在審案結束之後也沒走,等他們回去把那一百兩拿過來了,這才各自從衙門離開。  也就是這個時候,徐丘才看到趕過來的顧承宵。  這也正常,畢竟顧承宵是受到管束的人,經常都要在采石場幹一些苦活累活,平時很少有空閑的時間,晚收到消息也正常。  對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見到徐丘隻輕微的點了一下頭,就朝著老林家那邊去了。徐丘回應了一下,也沒有多在意。  和老林家斷親了,這對於林曲來說,真的是個意外的驚喜。  他在之前,也隻想著讓對方吃個苦頭,但沒想到,一切簡直超出了他的預料。  出了衙門,一大群人走在一起,他牽著徐丘的手,竟激動的有些蹦蹦跳跳的,難得的有些小孩子的活潑感,跳了幾下,他偏過頭,語氣還有些不可置信,“我們當真和老林家斷親了?”  徐丘含笑點點頭:“斷了。”  林曲又看向自己的爹娘,王氏眼睛紅紅的,也是激動的連連點頭:“斷了斷了,以後再也不用非得聽他們的話了,咱們一家都能好好的了。”  李氏也喜氣洋洋的恭喜自己的親家:“這樣真好,以後啊,你性子也放硬一點,他們真要再硬來,你就來找我們,咱們徐家四個大男人,到時候幫著你去收拾他們,看他們還敢不敢亂搶東西。”  王氏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一直附和著點頭。  林廣福倒是一直沒吭聲,還處於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緩過神看著紅著眼眶的妻子,高興的哥兒,乖巧牽著手但也興奮著的兩個孩子,所有人都是喜悅的神情,他的心,也慢慢的安定了。  這算是一件大事結束了,李氏先是領著一大群人到了醫館,端了盆水來了王氏和林廣福都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大家一起上了酒樓。  這麽高興的日子,得吃點好吃的慶祝慶祝。  等吃完飯,一行人才溜溜達達的回去,王氏和林廣福拒絕了李氏的邀請,沒有再留在鎮上,在這種時候了,徐丘當然不好讓自己的嶽丈和丈母娘單獨回去了,他和林曲一起,還帶著兩個弟弟,幾個人一同送著兩人回村裏去。  也正好一路上一家人可以再聊聊,讓兩個長輩好梳理一下情緒。  把王氏和林廣福送回去了之後,徐丘幾個人才又回來。  之後的日子,也就恢複成原樣了。  不過,許是這件喜事的延續,讓林曲的心情持續性的高興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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