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蘇離在這時候往前走了一步，白光浮動，牽出一片暈散的神聖軌跡。議論聲頓時一停，所有人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蘇離身上。蘇離目光往前，看著黑袍人。他此刻的睫毛與眸色皆是純白，就算含著笑，也無法驅散那雙白眸裏的冷涼寒意。“我的確不是什麽神明，你們這個祭祀。”蘇離輕聲開口，大概是因為魂體的緣故，他的嗓音裏帶著一種虛無的縹緲感，“也不是獻給神明的祭祀。”蘇離看著黑袍人，唇角勾起：“對嗎，小言。”黑袍人慢慢抬起頭，兜帽落下，露出他那張帶著少年稚氣的臉。他看著蘇離那張笑意平靜，毫無波瀾的臉，手指慢慢握緊成拳，憤怒，怨恨與不甘的情緒在他心裏迅速發酵，撐成一張充滿了惡意和埋怨的大網。係統冰冷的聲音先一步在黑袍人腦中響起。“魔王已經出現，係統充能將可能被打斷，現發布緊急任務：困住前玩家魔王十二小時，以保證係統充能成功。道具功能已開啟無限製模式，請玩家說謊者立即展開域界。”“若緊急任務失敗，玩家說謊者將被遣返遊戲，並永遠禁止與前玩家魔王接觸。”黑袍人手指愈發握緊。但係統從不顧慮玩家情緒，字音機械而無情。“001號管理員提醒玩家說謊者，消極執行任務，係統將接管玩家域界權限。”說完這一句，係統終於安靜下來，而黑袍人麵前，一麵隻有他能看到的係統麵板清晰浮起，除了幾排可憐的道具選項之外，還有一個加粗得格外顯眼的十二小時倒計時。當倒計時位數從零零跳到五十九時，緊急任務與係統的快速充能同時開始了。不遠處的祭品們身上，再一次浮出白色的光點，絲絲縷縷集合上移，像是被什麽東西強行牽引出來，再被半空中的某個無形的東西全部吞噬。不僅是祭品，包括圍成一圈的教長和信徒們，都感覺自己身體裏的能量正在被剝出。低頭一看，猛然發現自己的雙手上方，竟也在飄出白色光點與黑色的鬼氣。“是啊。”黑袍人終於回聲，他慢慢抬起手，漆黑的鬼氣從他掌心流淌出來，迅速聚集，凝成長劍的模樣，“這個祭祀，不是給你的，是給係統的。”他握著劍，朝著蘇離邁步。後方，賀鐸半垂著眼，眸光冰冷地盯著黑袍人。他用鬼氣凝成長劍這一幕，賀鐸很眼熟，之前在極樂會所裏，蘇離也幹過這樣的事情。見黑袍人走向蘇離，賀鐸也往前邁了一步，白色的長劍微微一轉，反射出淩厲刀光，掃向黑袍人的喉嚨。這道劍光不是沒有實質的警告，它確確實實含著一股凶猛力量，能直接削掉黑袍人的腦袋。黑袍人舉起黑劍，擋開劍光，卻還是被擦過的戾光劃破了脖子。嫣紅的血絲瞬間滲了出來。黑袍人略微偏了一下頭，目光卻仍舊死死盯著蘇離。“這個世界很好玩吧。”他對著蘇離道，“哥哥。”聽見哥哥兩個字，賀鐸瞬間皺眉，偏頭看向蘇離。白光交織而成的長發垂在蘇離臉側，他純白的睫毛長而卷翹，睫毛之下，那雙晶瑩雪白的眼眸很是平靜，像是冰霜凝結而成，有著脆弱冰冷的質感。他對黑袍人叫出的“哥哥”兩個字沒有太大反應。黑袍人步步逼近，緩聲說道：“可惜呢，這個世界很快就要被係統掌控了。”逼近的步伐突然停下，黑袍人慢慢綻開蒼白的唇角，露出一個惡意十足的笑容。“你馬上就要回到遊戲世界了，哥哥。”話音落下的瞬間，黑袍人的身影頓時消失。空氣裏浮起扭曲而危險的波動，一晃之後，黑袍人的身影出現在賀鐸背後。黑色長劍殺意十足，從上往下，對著賀鐸的後背狠狠劈砍，仿佛將要將他切成兩半。賀鐸回身，長劍剛抬起，手指突然一空。他的劍消失了。係統的聲音在黑袍人腦中同步響起：“道具——武器初始化已經啟用。”黑色長劍轉瞬而至，直切賀鐸的額頭。他身旁，蘇離轉過頭，卻隻是從容地看著，沒有神情大變，也沒有匆忙阻止。黑袍人餘光掃過蘇離雪白而漠然的麵容，心裏忍不住得意地冷笑，看吧，這個人果然誰也不在乎，預言內容不過如此。他手中的黑色長劍下劃得更快，勢必要將這個礙眼的男人砍成兩截。但長劍還未碰到賀鐸的額發，黑袍人的手腕就被賀鐸抓住了。他的力量極大，幾乎是瞬間就捏碎了黑袍人的腕骨，接著他的身體失去控製權，他被賀鐸抓著，像是抓著一個小雞崽，狠狠甩開。黑袍人砸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到祭品籠才停下。沒等他撐起身體，係統麵板便在他眼前亮起，道具圖標不斷跳動，係統冰冷的聲音也一刻不休的提醒：“請玩家盡快展開域界，保證充能順利。”但黑袍人隻是看了一眼，便扭頭看向蘇離，以及他身旁的那個黑衣男人。賀鐸半側著身體，慘白的麵具上映著紅光，他壓下視線，俯視一般地冷冷瞧著黑袍人。蘇離就站在賀鐸身旁，他抬起手，大概是想拉賀鐸手臂，可魂體無法觸碰，直接穿過了賀鐸手臂。“怎麽了？”賀鐸立即發現蘇離的動作，注意力從黑袍人身上移開，回到蘇離身上。兩個人並沒有依偎著站在一起，但兩人之間又的的確確，存在著某種黑袍人無法理解的親密感。蘇離對著賀鐸說了一句話，他的身體瑩白明亮，麵容也同樣雪白冰冷，可眼睛裏卻帶上了柔和的微光。就好像是……溫柔的注視。黑袍人用劍撐著地麵，慢慢站起。正在被剝奪生命力量的教長們似乎反應過來了，抓著黑袍人的手臂，質問他到底什麽情況。黑袍人看也沒看那個教長，直接一刀削下了教長的腦袋。這個舉動讓其他教長們也炸開了，事情發展到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個所謂的神明使者是個騙子，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要讓神明降臨，而是要吸幹所有人。大殿裏的祭品，地麵上的小鎮居民，包括他們這些教長和信徒——所有人，都會被這個黑袍人弄死。“殺了他！”石教長出聲喊道，“快動手！”教徒們率先行動，殺意洶洶地包圍住黑袍人。黑袍人隨手揮劍，將靠近的教徒通通斬成兩半。係統的警告聲在他腦中響起：“係統需要充能，禁止玩家殺死能源，請玩家立即開啟域界，否則將受到懲罰。”黑袍人完全沒有理會係統的警告，他的域界和女神的痛苦域界不一樣，他沒有界種，支撐整個域界運轉的核心，是他的謊言。域界由他展開，和與係統強製展開，所產生的威力等級完全不同。所以係統不會輕易接管他的域界。黑袍人殺掉所有擋在他麵前的教徒，再次朝著蘇離走去。蘇離察覺到了黑袍人的動作，抬眸看向他，眸底有一絲細微的波動。說謊者以前是蘇離的隊友，也曾經是蘇離在遊戲世界裏的唯一好友，蘇離救過他多次，兩人一起組隊刷過副本，甚至蘇離還想過帶著他一起離開遊戲世界。隻是……“蘇離。”賀鐸突然叫了一聲蘇離的名字。蘇離頓時收回目光。賀鐸伸出左手，展開手指，將掌心的東西露出來，是一枚黑石。大小球之前攜帶的那一顆，現在到用它們的時候了。這枚石頭一靠近蘇離，就放出赤紅奪目的光亮，仔細看去，還能隱約看到黑石裏遊動的能量絲線，蠢蠢欲動著，想要回到主人身體裏。見蘇離的注意力從黑袍人身上移開了，賀鐸語氣稍鬆：“捏碎嗎？”說話時，賀鐸的餘光冰冷而嘲諷地瞥向黑袍人。黑袍人終於變了臉色，如果這些力量重新回到蘇離身體裏，那不僅是他，包括如今這個孱弱的係統，都將無法與蘇離抗衡。係統麵板上，道具圖標在不斷跳動，這次，黑袍人毫不猶豫，連續選下了兩個道具。同一時刻，蘇離回答賀鐸的提問，他道：“捏碎。”賀鐸合攏手指，堅硬無比的黑石哢嚓碎落，封印在黑石裏的力量頓時衝出，遊龍一般，瞬間沒入蘇離的額頭。蘇離的魂體瑩白聖潔，沒有半點雜質，而那一縷紅光像是一點紅妝，豔紅而詭麗，映在蘇離額間。屬於邪神的龐大氣場瞬間擴開，地麵的灰塵與碎石齊齊被掃起。殿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石一起震動起來，黑石裏封印的力量仿佛受到了召喚，在黑石裏不停撞動。黑石晃動不止，甚至從殿頂上掉下無數，叮叮咚咚砸在地上。它們就要撞破封印了。黑袍人扔掉了手裏的黑色長劍，手臂微微展開，黑色鬼氣如霧般從他身體裏擴散出來。他展開了域界。係統的聲音同時響起。“道具：強製睡眠，已啟用；道具：感知弱化，已啟用。說謊者域界——謊言之城已展開，輔助道具：域界強化，已啟用。”“001號管理員提醒說謊者，請盡量拖延時間，係統將會持續提供輔助道具。若任務完成，你將得到實現一切願望的機會。”道具開始發揮作用，大殿裏的教長和信徒們陸續陷入強製睡眠狀態。地麵上，幾枚黑石啪嚓裂開，紅光衝出，回歸到蘇離身體裏。蘇離的魂體散發出愈發明亮的白光，他握了握手指，感覺自己的靈魂都漸漸有了實體。說謊者展開的域界正在快速擴散，朝著蘇離與賀鐸吞噬而來。被域界吞入的前一秒，蘇離看向了賀鐸。下一瞬，視野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