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霍看了兩眼夜狩的花體字,重新把目光落在自己手裏端著飯盒上。 “唉,車裏的人出來了!”於大爺激動的搗了季連霍一胳膊肘,季連霍穩穩捏著飯盒抬頭,入眼的,是從車中邁出來的,一隻一塵不染的名貴黑色皮鞋。 車裏的人探出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出對方修長身材,長腿,窄腰,季連霍目光緩緩上移,不知不覺間屏住呼吸。 和季連霍之前隱約的猜想不一樣,這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 男人白色襯衫的扣子,係到最上一顆,膚色顯白,五官穠纖合度,直挺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優雅斯文,薄唇雖然顏色淺淡,卻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美豔沉穩。 不知為什麽,季連霍突然感覺,自己今早被抽到的小臂,在這時候開始發燙發癢,像是血液在皮膚肌理之間沸騰擁擠,讓人忍不住想狠狠撕扯。 “哐”的一聲,季連霍低頭,看到從自己手中掉下的鋁飯盒。 季連霍莫名有些手抖,連忙蹲下身收拾殘局。 這是於大爺的飯盒,不是自己的。 從車裏下來,王昭謀正準備去赴和張總的酒局,剛走了沒兩步,就聽到身後的聲響。 老齊快速擋到王昭謀身前,機警的看向聲源地,王昭謀回頭,看到一個滿臉無辜的老大爺,揣著手站在街對麵。 對老大爺微微一笑,王昭謀拍了拍老齊肩膀,在酒吧兩位經理的熱情招待下,邁步走進夜狩。第3章 姓王的人那麽多 “王少爺,張總已經在包廂等您。”夜狩經理笑容燦爛,“老板特意叮囑我,今天一定要招待好您。” “今天是來談事。”王昭謀帶著禮貌微笑,目光掃過酒吧大廳。 現在還不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大廳裏隻有幾個年輕人,玩撲克喝酒。 “替我請他們喝一杯。”王昭謀遠遠看了一眼幾個年輕人,轉身進入包廂。 張總已經來了一段時間,自己先提前熱了場子,桌上多出十幾個空瓶,兩個服務員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 “來,喝一杯,別扭扭捏捏的!”張總滿臉酡紅,攬著一個女服務員,一隻手亂摸,另一隻手不斷把酒杯往對方嘴邊懟。 “你都給我賣這麽多酒了,自己不主動點?” “老板,我隻賣酒,我家裏有病人……”女服務員頭發淩亂,臉頰泛紅,是已經喝了不少。 王昭謀側臉看了眼老齊,老齊會意,上前一把握住張總手腕,鐵箍般的手,將張總懷裏的服務員往外一拉。 “張總,您喝醉了。” “啊呀。”張總滿嘴酒氣,斜瞅老齊一眼,笑嘻嘻的站起身,看向王昭謀。 “看我,都沒注意,昭謀你來了。” “張總。”王昭謀微微一笑。 “來來來,喝!”張總紅光滿麵,跌跌撞撞的一手搭上王昭謀肩膀,“我跟你說啊,你們家三孩子,我就對你有信心,王家在你手上,絕對能混的如日中天,風,風生水起!” “張總今天沒帶人來?”王昭謀環顧一圈,沒見趙總平日裏那兩個保鏢。 “這不害怕壞事嗎,讓他們去隔壁包廂玩去了。”張總笑嘻嘻看向站在旁邊的女服務員,“出來玩,得盡興不是?” “老齊,去隔壁看看。”王昭謀麵色如常,“張總的保鏢,也要招呼好。” 老齊利落點頭,打開包廂門快速離開。 “昭謀,來,喝點,他們說你酒品差,我是絕對不信的。”張總眯著眼,親自給王昭謀倒酒,“我和你爸,也是老交情了,這點麵子,你總得給我吧?” 王昭謀笑了笑,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起張總倒的酒,垂眸看了片刻,似乎在等待什麽。 “是男人就喝!”張總一揚手,努力攛掇。 “張總,有件事我得告訴你。”王昭謀不急不緩,看著雕花玻璃酒杯,輕晃裏麵酒水。 “我知道!”張總來了精神,“不就是你酒品差嗎,我不介意!” “那要是出了什麽事……” “出了事我負責!”張總拍著胸膛保證,看王昭謀還沒有舉杯,眉頭一挑,有些不快,“我可剛幫你們王家接了七千萬的單子,你連杯酒都不願意喝?” 包廂門忽的打開,老齊走了進來,張總剛要開口詢問,餘光裏瞟見王昭謀利落仰頭,大半杯酒,三四秒就入了腹。 “這才對嘛……”張總話還沒說完,隻見王昭謀將酒杯重重落下。 老齊像是收到了什麽信號,朝張總走過去,張總察覺不妙,立即高喊自己的兩個保鏢,半天卻沒有人回應。 老齊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王昭謀略一頜首,老齊一拳砸上張總側臉,不一會功夫,就將鼻青臉腫的張總壓跪到王昭謀麵前。 “王昭謀你瘋了!”張總盯著眼前一塵不染的皮鞋,含糊不清控訴,“我可是……” “你是什麽東西,我不知道?”王昭謀抬腳,踩上男人側臉,俯低身體,緩緩用力,直到對方臉緊貼地板,說不出話來,方才抬頭看向女服務員,微微一笑,“麻煩過來一下。” “老,老板。”女服務員已經被嚇的六神無主,自己幹了兩個月,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麵。 “給他灌酒,你能灌多少,我買多少。” 王昭謀聲音柔和文雅,帶著輕緩的安撫意味,“有我在,他不敢找你麻煩。” “真,真的?”女服務員聲音顫抖,手指不停絞著衣角。 “我不說假話。”王昭謀淡然收腿,抽出一張卡,朝另兩個服務員招了招,“刷卡。” 女服務員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漏鬥,在老齊的幫助下,開始一瓶一瓶,往哀嚎的張總嘴裏灌酒。 每灌一瓶,就刷一下卡,王昭謀隨意靠著沙發,搭腿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包廂的音樂停了下來,王昭謀緩緩睜眼,看到被灌歪在一邊,不斷吐酒的張總。 “送去就近的垃圾場,埋深一點。”王昭謀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朝幾位服務員溫和一笑,從錢夾裏優雅抽出幾張粉紅鈔票。 “請幫忙把他抬下去。” 酒吧大廳裏,幾個年輕人正玩的爽快,忽然看到有幾個服務員,把一個不斷吐酒的男人抬了下來。 想起剛剛送來酒水的人,幾個年輕人頓了頓,繼續玩著撲克,仿佛沒有看見之前的場麵。 王昭謀從二樓走下來,坐在吧台邊,看了眼時間。 等老齊扔垃圾回來,至少也要半個小時,雖然收拾了一個垃圾,但王昭謀卻沒有絲毫的輕鬆。 王氏還是會破產,自己還是會一無所有,病死在地下室裏,隻是少了一個靠王家獲利,落井下石的人而已。 “王少爺,需要喝點什麽嗎?”調酒師熱情詢問。 “你拿手的來幾杯。”王昭謀有些疲憊,抬手揉了揉眉心。 時間轉瞬即逝,老齊剛回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邊的老板,正和調酒師聊著什麽。 “老板。” 王昭謀側臉,眼尾微紅。 “冷曄找到了嗎?” “老板,我已經查過了蘇城和臨近城市,沒有一個叫冷曄的一歲孩子。” 老齊看著王昭謀一動不動,仿佛陷入沉思,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開口。 “還有一件事……”老齊滿臉無奈,“昭雲少爺已經在學校,等您一天了。” 王昭謀有些恍惚,“他認錯了嗎?” “沒有,他把校長辦公室的小番茄盆栽給吃了,還說……” “還說什麽?”王昭謀抬眼。 “還說……”老齊壓低聲音,“如果您再不去,就把您三年前喝醉後,抱著別人家的狗,教一群老頭老太跳交際舞,還在路口指揮交通,被警察帶回來的事說出去。” “胡說,我沒有。”王昭謀眼神飄忽。 老齊看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叫來調酒師。 “老板他喝了多少?” “七杯。”調酒師擦著杯子。 老齊眉頭一皺,“老板剛剛和你在聊什麽?” 調酒師滿眼無奈,“王少爺在和我爭辯,六十四隻青蛙多少條腿。我說二百五十六,王少爺非說二百五十五,因為有一隻是三條腿的。” 老齊感覺不妙,扭頭再看,發現旁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沒了蹤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快!快找人!” xxx “啊呀,這榴蓮簡直太香了!”一顧客站在水果攤邊,興奮的搓了搓手。 “小哥,你能不能幫我把榴蓮打開,分一半給我,一整個買回去,我也吃不掉啊。” “可以。”季連霍低頭拿出一個幹淨塑料袋,用手去掰榴蓮裂開的口子。 “我這有刀。”於大爺看季連霍掰的困難,從自己攤位下麵拿出一把刀,遞給季連霍。 “這是兒子讓我拿著防身的。”於大爺伸手逗了逗剛睡醒的季大寶,“呦,小家夥醒來了。” 一宿沒睡覺,孩子的身體根本堅持不住,季大寶沒撐住睡了過去,一睜眼,就是令人窒息的濃鬱榴蓮味,熏的季大寶差點翻白眼。 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吃這玩意! “一斤六塊八,一共四斤二兩,二十七塊五毛六,算您二十七。”季連霍手起刀落劈開榴蓮,顧客剛要掏錢,隻見老大爺用胳膊肘搗了一下季連霍。 季連霍愣了愣,立即抬頭,“不好意思算錯了,是二十八。” “今天正好剛發工資。”顧客也沒在意,數了錢給季連霍,“工資到手剛八百,我還好這一口,可真夠貴的。” 顧客提著榴蓮果肉滿意離開,於大爺揣著手,擠眉弄眼的看向眼前青年。 “小季,這可不像你啊,我還從沒有見過你算錯賬,今天是怎的了?” 季連霍低頭,用塑料袋把剩下半個榴蓮罩上,不知是凍的還是想起什麽,耳朵泛紅。 “嘖。”於大爺也算是見多識廣,一見季連霍這模樣,再想起之前掉地上的飯盒,明白了兩分。 “小季,像之前那位大少爺,一看就和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於大爺歎了口氣,“之前有人看你長的好,還讓我托著做媒,但一聽你帶著孩子,有個賭棍舅舅,城東頭的寡婦都嚇得連夜卷鋪蓋跑了。” “我……不成家。”季連霍目色暗了暗,擦去刀刃上的果肉,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情況,無論是找哪家姑娘,都是禍害人家。 “唉。”於大爺一聲歎息,這口氣剛歎下去,剛一抬頭,又提了起來,硬是瞪著眼倒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