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覺得好聽,卻不明白為什麽有人難以自已潸然淚下甚至泣不成聲,他聽著這首曲子,想到了音律武器。  通過樂曲本身傳遞的情緒攻擊人的心理,或者直接利用共振大範圍殺傷,這些武器前世他做過很多,可惜,這個時代材料不足。  蘇沐微微蹙眉,忽而發覺身邊之人有些不對勁,他回頭看向池染之。  池染之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被樂曲激發的翻湧不休的情緒,看了蘇沐一眼。  蘇沐驟然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輕哼一聲,撇過頭,繼續喝酒。  大殿內君臣讚譽過一番後,忽然有人回過味來,疑惑道:  “不對啊,這首曲子,怎麽好像和清暄的《未名》一模一樣啊?”  聽過楚清暄曲子的眾人紛紛反應過來。雖然一個是琴曲,一個是箜篌曲,但兩者旋律確實是一樣的,就是楚清暄不久前彈奏的曲子《未名》。隻是楚清暄彈奏的雖然動聽,卻失於綿軟,沒有師玹音這種熱烈的、向死而生的激烈感情衝擊帶來的無與倫比的震撼和共鳴,眾人才一時沒有聽出來。  可眾所周知,樂聖在重大場合,向來隻演奏自己創作的曲子。  眾人不由看向楚清暄。  楚清暄掩去眼底的嫉恨,抬眸看向眾人,一臉茫然,還有些不知所措,卻依舊規規矩矩的坐在原地,維持著清冷孤高淡然若仙的氣質。  暗中卻攥緊了拳頭。  沒錯,《未名》的確是師玹音所創的曲子,但在前世明明是入秋後在皇家宴會上演奏的絕響,第二天師玹音就病死了。  怎麽會?怎麽會提前到現在?  看來,這首曲子雖然前世是在入秋時彈奏的,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其實已經譜好了曲子,而前世這個時候兩位王子並未入京,也沒有這種規模盛大的宮宴,才沒有演奏。  楚清暄按捺下心中的慌亂。無毒不丈夫,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要做就得做絕。他必須咬死曲子是自己創作的,師玹音才是盜竊曲子之人才行!  他今夜必須為自己正名,並且徹底碾死這個地位卑賤的樂師!  想了想,楚清暄翩然起身,不慌不忙,拱手道:“樂聖前輩技藝精湛,晚輩自歎弗如。晚輩所作之曲能由樂聖前輩彈奏,乃晚輩莫大榮幸。”  懷抱箜篌的師玹音徐徐抬眸看向楚清暄。  那是一雙碧綠色的眸子,不同於他本人散發出的孱弱憔悴,那雙眸子十分明亮,如同有兩團鬼火在其中熊熊燃燒。  師玹音冷笑一聲,罵道:  “好個不要臉的狗東西!”  眾人:“!!!”許久不見,樂聖大人脾氣依舊。  楚清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不可思議的看向師玹音。  師玹音起身斥道:“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竟還敢說這首曲子是你的?呸!我今日答應來這裏,就是來看看你這個欺世盜名之徒究竟如何令人作嘔。如今一見,簡直無恥之尤!”  蘇沐捧著酒杯忘了喝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傳聞中的樂聖。  池染之餘光看著蘇沐目不轉睛的樣子,臉色漸漸的黑了下來。  楚清暄看著師玹音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緩緩道:  “不知前輩何出此言?”  師玹音:“嗬,少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偷了我的曲子,我說的夠明白了嗎?”  哄。  眾人議論紛紛。  楚清暄握拳,聽著周圍嗡嗡嗡的議論聲,過了良久才道:“前輩,曲子乃當日在濯滉茶樓晚輩即興所作,眾人皆知。眾目睽睽之下,不知前輩因何誣蔑晚輩?”  師玹音嗤笑:“是不是誣蔑,你心裏清楚的很。難道沒人教過你,偷東西是要挨打的嗎?”  楚清暄蹙眉:“前輩可以說晚輩學藝不精,但偷前輩曲子這個罪名,晚輩實在擔當不起。”  話落,楚清暄看向禦座之上的皇帝,義正言辭的拱手行禮:“還請陛下為草民做主。”  嗬。作曲這種事哪能有什麽憑據?就算師玹音手中有曲譜也不能證明什麽,畢竟,曲子是他先彈奏的,當時那麽多人看著,他怕什麽?  一介低賤的樂師而已。  他今天便偏要將黑的說成白的,還要將這個樂師徹底踩死。  眾人沉默。  兩位王子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  皇帝則麵無表情的看著兩人,淡淡道:“今日是為兩位王子接風洗塵,曲子的事,明日著有司查明,你二人下去吧。”  師玹音看了楚清暄一眼,眼底滿是勝券在握,向著皇帝的方向拱手行禮:“謝陛下。”  楚清暄卻被他那一眼看的一驚。  有司,定是樂坊司。師玹音便是出自那裏,看剛剛師玹音的眼神,一定已經打點好了一切,而他向來看不上這些人,如若真讓樂坊司查辦,他到了那裏還不是任人宰割?  不行,不能去。  而且,就算他能想辦法動用人脈讓樂坊司的人無計可施,也需要時間,可時間一長,難**言四起,他就說不清楚了,即使說得清楚也有了汙點。一旦背上汙點,想要成為太子妃就根本不可能。  這也是今日他必須定死這件事為自己正名的原因。  必須快刀斬亂麻,而且,今日是難得的見到太子的機會,他必須當場為自己正名。再者,之後的演奏也不可能了,他必須借著扭轉危機的同時想辦法獲得太子的同情憐憫和青睞。  這樣想著,楚清暄從安國公身後走到大殿之上,緩緩下跪,“陛下,此曲確為清暄所作。如今眾目睽睽之下,樂聖前輩辱罵汙蔑清暄盜取曲子,受此大辱,如若今日不能還清暄個清白,清暄隻能——以死明誌!”  大殿之中,眾人看看一臉溫雅不屈的楚清暄,又看看一臉陰鬱刻薄、咄咄逼人的師玹音,心中的天平慢慢傾斜。  其中,不少楚清暄的擁躉原本也喜歡師玹音,但師玹音畢竟成名較早又已經很久不出來,他們和楚清暄相處的時間更長,又見到楚清暄一副高潔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便慢慢的偏向了楚清暄。  他們自然清楚有司查辦這些事時的貓膩,頓時理解楚清暄的顧慮,於是,最年輕氣盛的幾個看不過,紛紛站起來幫楚清暄說話。  皇帝冷眼旁觀片刻,終於開口:“那麽,便現場解決吧。”  話落,他看向師玹音。  師玹音自然早有準備,他看了楚清暄一眼,“這可是你自找的。”  楚清暄垂眸不言。  師玹音從袖中拿出一張樂譜,展開:“這便是此首曲子的樂譜,乃吾兩月前所作。”  楚清暄心底冷笑,果然如他所料。  大內總管鶴翔下玉階走到師玹音身前接過樂譜,呈送給皇帝,皇帝看過之後,交給眾人傳閱。  最終,到了楚清暄手上。  楚清暄看了一眼,紙很新,墨也尋常,根本無法證明什麽,便交還給了師玹音,默默不言。  然而他不說話,自然有他的擁躉看不過去,道出了他的疑問:“隻憑著這一張半新不舊的譜子,又能證明什麽?何況,不說這譜子的新舊程度,就算是看上去十年前的譜子,也不是不可以偽造的。這種東西,根本無法拿來當做證據。”  師玹音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他圍著跪在地上的楚清暄轉了一圈,“你早就想好了吧?反正一張樂譜根本證明不了什麽,就算作曲人找來也是自取其辱,才這般有恃無恐,不斷的盜取他人的曲子,欺世盜名的吧?”  楚清暄淡淡道:“樂聖前輩,晚輩實在不明白,您為何要如此針對晚輩?”  “針對?”師玹音忽然從袖中拿出一遝樂譜,甩手一揚,紛紛散落於大殿之上,“這些,就是被你盜取了曲子之人嘔心瀝血創作出的曲譜。然而,他們無權無勢,麵對你這位公府公子,甚至不敢找上你。伸冤無路,投訴無門。我倒要替他們問問,你為何要針對他們?嗯?”  有好事之人撿起樂譜傳看,發現這些曲子確實每首都是讓楚清暄成名的曲子。  楚清暄不為所動,隻挺直了脊背,顯得傲然不屈,“前輩說笑了。眾所周知,在下早已不是什麽公府公子了。不知在下究竟擋了誰的路,讓前輩這般苦心陷害在下。”  眾人聞言,想起楚清暄的身世,也不由唏噓。  原本十八年來一直安安穩穩做著安國公府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子,沒想到一朝之間被告知是被換子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家人不是家人,自己往昔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別人的,怎能不令人感歎?  想到這裏,許多人看向了蘇沐,又看向蘇沐身旁的七公主。  難道,是七公主指使的?  楚清暄接著道:“在下偷了人家十八年的人生,身上背負的罪孽已是不可承受之重,這個債這輩子都還不完了。前輩如果要陷害在下,麻煩用個別的借口吧。”  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哽咽。  楚岱修忍不住剛要起身,卻被安國公拉住了。  楚岱修和楚雲書兩兄弟從來沒見過一向對子女慈和的安國公這幅可怕的樣子,楚岱修愣了一下,心不住的往下墜,怔怔的坐了回去。  師玹音看著楚清暄,“你知道嗎?自從你盜取我這首曲子名動京城後,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也有其他人被你盜取過。結果一查,果然如此。這些曲譜的主人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將這些譜子交給我時,並未抱任何期望。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譜子根本不足以當做證據嗎?”  楚清暄心底猛的一驚,不知道師玹音到底想說什麽,隻閉口不言。  師玹音悠悠道:“你怎麽解釋那麽多讓你名動京城的曲子,卻風格迥異?要知道,一個作曲者,曲風是最難改變的東西,而你竟然改變了那麽多次?變化還南轅北轍?”  楚清暄提起的心落了回去。  原來想用這個?  可惜,他早有準備。  楚清暄淡淡道:“有感而發。”  “嗬。”  “那我今日演奏的曲子,你又是因為什麽有感而發的啊?”  “在茶樓,聽聞匈蠻即將議和,有感而發。”  “放屁!”  師玹音冷冷的瞧著楚清暄,過了好一會兒,才笑了,“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楚清暄不明所以的看向師玹音。  師玹音悠悠道:“在你演奏這首曲子的一個月前,我已經在聖上麵前演奏過了。”  楚清暄握了一下拳頭,很快又明白過來,這根本不可能。  曲子不同於畫作,就算師玹音單獨給陛下彈奏,樂音也會傳出來,何況這樣一首讓人印象深刻的曲子,就算宮女內侍聽到了也能哼上一段旋律,又是樂聖所作,不可能一點傳不出來。  是在詐他。  他不能露出破綻。  楚清暄緩緩抬頭,看向端坐於高高禦座之上的帝王:“陛下。”  眼中卻帶了一絲絕望,他跪在那裏,看上去堅強不屈,卻又楚楚可憐。  他隻喊了一聲陛下,便不再說話,仿佛吞下了千言萬語。  但所有人卻好像都聽到了他的未盡之言。  他知道陛下沒聽過,如果陛下當真偏向師玹音,他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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