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吃完了,便再次掐住我的脖子,我再次失去意識。 然後再次醒來……如此循環,我一次又一次被她掐得失去意識,然後在繭裏醒過來。終於,我開始明白,我在死亡,然後複生。 那些繭,都是殺我的那個母龍造出來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隻有我會複活,其他族人都死了。這個事實讓她常常暴怒,用各種方法折磨我。 我好想逃走,好痛。痛到我再也無法說“痛痛飛走”,痛是不會飛走的了。 這種漫長的折磨一直到一位訪客的到來才結束。 我不知道他是誰,他自稱“白杏”,給了母龍一瓶藍色的藥水,從那天開始,母龍的其他繭也開始誕生出族人,那天之後,她終於不再隨便殺我,整整好幾年的時間,我沒有再見到過她,再度變回了銀龍族的少主。 ……生活仿佛回到了正規,我終於可以再度外出,還碰見了雷利。 我和他一起在大街上遊玩,直到闖進了奇怪的馬戲團,我聞到了奇怪的味道。那些味道,和族人、母龍——或者說族人口中的“龍母”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我想一探究竟。 但我還是死了,但這次不是龍母殺的,而是那個紫色長發的男人。 往後,我又死在了他手上幾次。不過我對死亡沒什麽感覺,死了以後,大不了就從繭裏再爬出來一次。 我想,雖然我比別人死的次數多得多,但總的來說,生活還是很快樂的,我交到了朋友,他一點也不嫌棄我的白頭發,紅眼睛。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也不知道,總有一天後麵會是什麽,但大人們總喜歡用這句話,好像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一樣。 很可惜,好事沒有發生。 從某一天開始,龍母再也沒能收到那種藍色的藥水。她的頭發開始變得幹枯,大部分族人開始如同她的頭發一樣,幹枯,死亡,衰竭。 除了我。 我開始白天黑夜的將族人的屍體帶回領地,然後焚燒。 龍母依舊在瘋狂生產。隻是生出來的族人壽命越來越短暫。 她的眼神讓我感覺到痛苦,恐懼,我想逃走,我也這麽做了。可是我逃不掉。 “西奧多,一定是因為我沒有徹底的吃了你,一定是這樣!”她咬著我的肉,“預言明明說,死亡能換來新生!” 我被她吃了。然後由複活,說到底,好像還是不算真正的吃掉,因為我沒死。 我開始逃跑,最遠的一次,我已經跑到了距離城鎮很近的一片森林,但我捕獵時誤殺了不該殺的魔獸,導致功虧一簣。那些藍色的血液附在我的身體上,雖然我死不了,可一想到要用這副模樣去見雷利,我便無法忍受,自己用刀插死了自己,再度回到了暗無天日的城堡裏。 龍母變得越來越像個怪物。 而我日日夜夜陪伴著她,看她哭泣,大笑。我開始覺得,也許我應該再找到那個叫白杏的青年,弄來一點藍色的藥水,起碼我能得到片刻的寧靜。 我一天天的長大,而龍母也終於厭煩了殺我,開始允許我外出。我終於在黑市上見到了當年給龍母藥水的青年——許多年過去,他的容貌一點沒變。我懇求他告訴我藥水的來源,他卻拒絕了,隻是告訴我,如果我能答應他一個條件,便再次給我們銀龍族提供“生死水”。 我終於知道了這個東西的名字。生死水。 我答應了他。 我多麽想再做回正常的西奧多,這樣,我才能堂堂正正地邀請他來我的領土做客,我會給他看我依舊銀白的頭發。 我想他,好想他。每個痛苦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想他,他是一束微弱的光,他本無意照亮我,可我卻偏偏被照亮了。 雷利,我愛他。 靠著白杏給我的生死水,龍母終於生出了正常的族人,我也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等哪一天我穩定下來,便去找他。 我沒想到的是,沒等我去找他,他卻自己送上了門來。 我不知道是誰把他弄來的,侍女發現他的時候,他就躺在花園的石磚路上。再見到他,我的心無法抑製地瘋狂跳動,我知道,我無法拒絕這份“禮物”,哪怕明知道是有人故意設計我。 我隻是占有他。 我 體內的獸性在我的血液裏奔騰,叫囂,讓我無法控製自己。 我是龍,而他是我最想守護的寶藏。 我還是太沒用了。明知道是陷阱,明知道是幻境……卻沒有勇氣打破。我在地宮迎來我的又一次死亡,我希望這樣,可以讓白杏放過雷利。 他是無所不能的人,即便我有利爪,即便我浴血奮戰,也無法奈何他。 “這隻是你們欠我的利息。”他微笑著說道。我聽不明白。“起死回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我不知道他對雷利做了什麽。再後來的記憶,便變得十分混亂,我隻隱隱約約感覺到,龍母死了,因為我再也沒在自己身上聞到過它的氣味。我忘記了自己是誰,變成了幼龍,憑著本能追隨雷利,和那隻惡心肮髒的黑毛狐狸擠占在主人心底的位置,我樂在其中,並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麽不好……我隻要呆在他身邊就行了。 可惜這樣的願望也是奢侈的。 我能夠回憶起這一切,就是因為白杏再次出現。當我回想起自己是誰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對他發起了進攻。 隻是他不僅不躲,還微笑著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我不戰而敗,潰不成軍。 “他對你的愛,都是假的。” 白杏說。 “他早就知道你身上的詛咒不會傷害到他,才故意來接近你,施舍你可憐的友誼,還讓你惦記。天啊……我真替你感到不值。”白杏說著,還搖搖頭。 我恍惚地看著他。 他在說什麽?雷利知道?他知道什麽? “他知道,知道你悲慘、可悲的就像路邊的小狗,也知道你終有一天會蛻變,才利用你,接近你。”白杏的話讓我渾身顫抖。我變成了龍,想撕咬他,仰起脖子,卻忍不住悲鳴。 我想他在騙我,一定是的。 “他不關心你的死活,即便你現在消失,他也不會尋找你。”白杏說著,臉上帶著殘忍的微笑,“不然,我們來打個賭好了?” 我賭輸了。 白杏把我和溫德——那隻狐狸一起在國考前夕抓走以後,雷利沒有找過我們。 我好難過,因為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好愛他。 即便他的好都是假的,我還是放不下———西奧多,他不在乎你啊,可為什麽,我就是忘不了他呢? - 作者有話說: 把前麵挖的大坑狠狠地填了 其實就是,薔薇從頭到尾瘋狂搞事情,把人耍得團團轉【第116章 16 “我會愛你的。” 當雷德利安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山洞裏。 黑暗包裹著他,但他仍然看見前方隱隱約約傳來光亮,他毫不猶豫地爬了起來,朝著光源走過去,接著他停下腳步。 因為他發現那些光亮全是雪的反光,山洞外,一場暴風雪正肆虐大地。 “西奧多……”他抱著腦袋想了片刻,總算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不由自主地呼喚出了這個名字。 他是來找他的,為了讓他從夢境裏離開。起碼目前為止,他是這麽認為的。但當他環顧四周的時候,他並沒有再看見那頭巨龍的影子。 雷德利安覺得有些懊惱,他蹲下來,搓著凍得發紅的手,輕輕歎了口氣,“我可真是個,一事無成的人呐。” 他覺得有點累。 其實不是忽然這麽認為的,從某一個時刻開始,他的神經就開始緊繃著,然後再也沒有放鬆過,以至於他已經不覺得自己在緊繃了。 他看著那些風雪,腦子裏時而是不著調的想法,上次這麽冷的時候還是上次,我靠,我真是個廢話大王,吐槽機器……他跟自己道歉,繼而又很悲觀——其實讓他緊繃的理由很簡單,他一直在懷疑自己。 我這麽做,真的對嗎? 當這整個世界的麵貌逐漸在他麵前變得清晰起來之際,他卻覺得自己變得模糊不清了。 他是林安,也是雷德利安。很久以前,他並沒有把穿越重生看得很重要,因為他認為自己不屬於這裏。可同時,他又心思脆弱,搖擺不定,害怕真正迎來死亡…… 他不想承認,可事實上,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的矛盾、愚鈍,最終讓事情一步一步變得更壞。如果他有強大的心智,如果他懂得許多東西,他也許早早就發現了這個世界的不對勁,然後奮起反抗它。 現在,似乎有點遲了。 如果穿越是一場數學題,他大概一直在最爛的解法上跳舞,還不一定對。 所以他愈發的想要逃避,不論嘴上說得多麽好聽,不論重新振作多少次,他還是會喪氣。 比如現在。 “要是死了,能回去就好了,哪怕重新穿成一隻貓,一隻鸚鵡也行……”雷德利安,或者說林安,抱著膝蓋喃喃自語。 算上這輩子活的年紀,他已經奔三了。可這麽久了,他還是活不明白。 其實活得明白是一件並不容易的事。他也許還是過得太安逸了。他想,比如聖女,雖然他至今都不知道這個女孩的名字,可她的目標很明確,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她穿來後的環境可比自己惡劣多了,不知道劇情,舉目無親,還有千村……那個他其實一無所知的日本男孩。 還有那些男主們,他們都比他強。 仔細想想,他好像一無所有。所有的力量,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忽然就想起了世界樹當時問過他的問題——毀滅,還是新生?這個當時有點中二的問題,他現在卻覺得自己能堅定不移地回答“我選擇狗帶”。 他向整個世界發出了民工漫男主都會仰天咆哮走一遍流程的靈魂質問——為什麽是我啊? 他不是那種願意孤注一擲的人。 如果他願意,早在進這個破爛夢境之前,和薔薇打個來回就行了,可他的勇氣像是泡泡,不經戳。 “算了,再試試看吧……”林安歎了口氣,站起身,覺得自己emo得差不多了,擰了自己大腿一把,開始扭頭向山洞深處走去。 而在夢境之外看著這一切的薔薇,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這就是你選中他的原因嗎?”她站在世界樹對麵,惡狠狠地一抬手,又是一道黑色的閃電抽在世界樹已經傷痕累累的枝幹上,“這種草包,慫貨,和之前穿來的容器有什麽不同嗎?” 她憤怒地盯著世界樹。 世界樹是在無數次輪回中極其特殊的存在。它的“記憶”也會被清零,但每次重啟時,它卻天生就會知道,這個世界已經經曆過輪回。比起其他配角,已經相當不同尋常,薔薇用了各種手段想探尋出世界樹身上的力量,但從來沒有成功過。 “薔薇,你的眼睛已經被蒙蔽了。”世界樹的聲音虛弱,但卻不急不緩,“對這種千萬次輪回,千萬次毀滅的世界來說,孤勇是好的,但卻不是最好的。” “那你倒是說,他好在哪兒?你拚了命,製造幻境,就為了幫他!”薔薇怒火中燒。那些什麽男主都陷入夢境的話其實半真半假,如果按照她的本意,她才不想和那個蠢貨容器周旋,可她其實殺不了他。 因為世界樹在他身上種下了唯一一顆種子。 隻要世界樹不死,林安就不會死。而她還想留著世界樹問話,隻能作罷。 “齒輪如此鋒利,嚴絲合縫地運作,任何銳器插入,都隻會讓法則崩潰,可他不是。”世界樹耐心地像是在教導一個發脾氣的孩子,“他是雨水,是土壤,是塵埃,也許不起眼,但卻能包容萬物,他會喪氣,會難過,但他絕不會放棄。” 薔薇忽然愣了愣。 她殺了太多人,輪回了太多次,一時之間竟然沒能想起從前的事。但很快她用刀紮了自己胳膊一下,強行用魔法打開自己的記憶,過往便一一浮現——無數的穿越者,無數的“容器”,男女老幼,什麽人都有,他們有的過分聰明,沒多久就發現了她的存在,也有的情商很高,活得順風順水……但沒有用,再美好的日子,一到時刻,便會重來。 不,還有哪裏她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