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的布置有些像雲城的家,也是這樣的春日,兩人就做著一桌子的酒菜,晚風徐徐,溫馨的一頓晚食。“先喝一口魚湯,我燉了好些時辰呢。”方俞瞧著鯽魚被煎的皮兒金黃,添了豆腐的湯奶白奶白的,老遠就能聞著一股濃香味兒來,他還未坐下便先端起湯碗,輕輕吹了吹,喝了一口齒頰都是魚湯的鮮美好滋味。“是燉了些時辰,豆腐都入味了,這鯽魚也新鮮。”喬鶴枝對著方俞坐下:“如何不新鮮,是絲雨在道上攔著了才從江邊上釣了魚的漁夫買的,活蹦亂跳的我險些按不住,還是廚娘給殺好了才給我燉的。”“你在嚐嚐這個雞丁,看合不合胃口。”喬鶴枝夾了一塊食指大小帶皮的雞肉塊兒到方俞嘴邊上:“往日裏都把散養走地烏骨雞用做燉湯了,但今日我見這烏骨雞小隻,便試著炒了雞丁。”辣子雞丁一般用小黃雞炒製,不過方俞嚐了一口烏骨雞炒的,味道別樣香,雞皮脆脆的,雞不老肉也不柴,就著嫩薑絲很下飯。方俞愛吃酒菜,餓了的時候更喜一盤下飯的菜,一次可以吃幾大碗飯。以前在雲城的時候通常是酸辣田雞下飯,今朝的小煎雞倒也美味。“好吃。”喬鶴枝見方俞胃口好,他便是孕吐也能多吃幾口飯菜,小兩口美滋滋的吃了一頓。此次喬遷便就兩人喜,方俞在京城也沒什麽朋友,唯獨認識的京官就是當初在雲城的學政李家,雖任期滿以後調回了京城,但去年又外任去了。便是如此,他還是備了一份禮送到了李府,許是學政同家裏通過信,李家人雖然沒有見過方俞,到還是客氣,但更多的是尋常,學政下任之時結識的學生不計其數,方俞不過是芸芸之中的一個,而今金榜題名,人家才給個客氣,回了禮,目前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京城之中的人戶,遠比小地方要更看中利害關係的多。方俞這般沒有家世背景又已經成了親的,京貴稍稍打聽消息就互通了,既沒有可攀附的權勢,又不能結親,自然是沒人上前來熱絡。不過倒是落得了個安寧,他初入京城,朝中局勢尚且不明朗,雖然了解原書中的一些劇情,但在任職看清形勢以前,他並不急著進入誰的門下,那麽快的站隊,到時候也就很快成為朝中人鬥法的炮灰。他不覺孤清門庭冷落,反而和喬鶴枝一起把小府邸收拾妥當,日子順順溜溜的,比起一來就兵荒馬亂的應酬要好的多。過了三日,方俞行程表上還有最後一項活動瓊林宴。這場宴會是殿試後舉辦給新科進士認人結交的,宴會也不算正式,聽說京官都可參與,自行前去便可,有兩年皇帝還親臨過瓊林宴,但那大抵是皇帝才登基那兩年,為了親近下屬,崇明帝上了些年紀,再者一屆又一屆的學生來,自是沒有多少興致了。瓊林宴舉辦地沒有在沉悶的紫禁城,在緊靠的皇城中,不失貴氣又相對於的自在。方俞作為主角之一,早早的就從家裏出發去宴會地了,到大門口時,見著雲織般的男女,他微微驚訝,不知竟還能帶家屬,可年輕的男女,又不似是成親了的。第114章 方俞徐徐進了皇家別苑,瞧著今日來往之間除了幾個沒有上朝的老大人以外,大抵上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男子搖著玉骨名木折扇,女子用團扇半掩著臉,目光流轉,不經意之間觀察著場中男客,小哥兒倒是自由一些,遇見相熟識之人在輕聲交談。方俞隱隱便察摸到什麽了,今日不像是來認識朝中官員的,倒是像借著瓊林宴由皇家主持的一場相親宴,這是在讓尚未出嫁的名門子弟們相看一番。他尋了一隅坐下,從伺候的小丫頭托盤裏拿了一塊點心吃,也不知往年的瓊林宴是不是也這般不正式,來之前他還以為是朝中許多大人都會來,觥籌交錯拉攏門生的好時辰呢,畢竟今日不單是一甲前三來了,便是進士生無故都會來。“方俞,你怎還在此處,快快識整一番前去拜見雲敏公主。”方俞挑眉,連忙放下手中的糕餅,隨著翰林學士一道,怎的竟公主也來了?行至大門處,方俞瞧見好生大的陣仗,清白紗簾圓敞轎上端坐著一名少女,左右四名貼身丫鬟,往後又四名年長掌燈的女使,兩列八名侍衛緊隨,不算一杆抬轎開路的人也近二十人數。前來參宴的人齊刷刷的同少女行禮問安,轎子上的少女聲音清麗,倒也未多做刁難,揮手讓眾人起來,又說了些舒心話,譬如不必拘謹,隨意飲樂雲雲,言罷諸人聽訓以後,少女才從轎子上由丫鬟攙扶著下來。皇親國戚不得隨意直視,但終歸不是皇帝,也沒有那般嚴謹,方俞混在人群裏有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這雲敏公主許是年紀不大,個子還挺嬌小,但因華釵彩環名貴服飾之下,年齡硬生生往上頭拔高了些。不多時又陸續來了些成年的貝子、世子、公候將相一類的貴人,倒也隻是翰林學士拎著他認了人,未曾出門迎接行大禮,就像是這些人來是沒有定數的,宴中人並不知情,來了便前去行禮問安,而雲敏公主卻是一開始就知道會來的。方俞心思活絡,心中有了個大概,等參拜見完人後,他應酬了些世家少爺,一反眾進士的常態,摸去了僻靜之地,他遠遠瞧見了假山後頭有個小石墩兒,周圍又是紮的花樹,紅粉二色的海棠交相輝映,他立馬鑽到了那頭去。今兒算是弄明白了,當初殿試之時作何老皇帝會不著邊際的問他有沒有成親,也是好笑,說什麽成家立業,他以為是出的論述考題,結果隻是拐彎抹角的在打聽他的婚配情況,到時候好給小公主配一個風流倜儻又能吟詩弄月的駙馬爺。時下後想細思極恐,不過就此看來老皇帝對他形貌還是很滿意的,否則也不會親問了。他記得狀元和探花兩位仁兄還未成親,今日公主親臨瓊林宴,極大可能便會從二者中挑選出一位。但是也有公主瞧不上的情況,會從進士裏另外看一位合眼緣的,至於看到的恰好已經結婚,那就得重新看,但也會存在公主看上了一定就要的情況。試想一個無權無勢的進士,能作何抵抗,還不得在威視之下休妻再娶。縱使此般有違禮法,可誰還真能去參公主一本,皇室定然會想出辦法讓事情變得合情合理,屆時倒黴認栽的隻能是原配,而男子卻一飛衝天又得佳人。方俞歎惋這個時代,但他自覺意識很高,雖然自己不一定被公主看上,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及時規避風險乃上上大吉。這京城當真是荊棘叢一般,還未進入朝堂就此般凶險,也是怪自己沒有人脈,若是有人在朝中,定然一早就能得到消息,今日也不會收拾的人模狗樣的來赴宴。琢磨著,還得挑揀著去結交點人脈才行。“他怎麽沒有過來呢?他分明是看見我從這頭來的啊?”方俞心頭一緊,突然的說話聲讓他一個激靈。“許是曾公子覺著此般不合規矩。曾家門風極嚴,清流世家,曾公子怎好來。”“胡說八道,兩家都已經下聘定親了,我朝可也不迂腐,便是婚前新人見麵也是常事。再者今日的瓊林宴本就是年輕人相看的時候,這是皇上組的宴,雲敏公主首當其衝,你見今日的世家閨秀哪個同往日一般矜持了。”“別在此處愣著了,去,去瞧瞧他在幹嘛。”方俞聽著熟悉的音色,這熟悉的說話配方,他從假山一角偷瞧了一眼,可不就是餘唳風嘛。聽話裏的意思他已經定親了,方俞險些喝彩出聲,要真誠的給人道上一聲喜。記得原書裏,曾家公子是禮部尚書家唯一的一個小哥兒,兩人門當戶對,品貌登對,倒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話,隻不過先前並沒有什麽感情基礎,餘唳風和自己的夫郎是先婚後愛的,方俞拍案叫絕,這套路他可不是熟的很嘛,不過今日見餘唳風這般,對人家不挺有意思的嘛。不多時,被餘唳風攆走的小廝又跑了回來,見著獨獨一人,餘唳風豎起眉毛:“他人呢?”“曾公子正在外頭應酬呢。”“他沒看到你?”小廝嘴裏發苦:“小的上前去問了安,但曾公子並沒有要過來的意思。”餘唳風頓時杵在了原地,方俞隔老遠都有些可憐他了,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啊,沒成想又聽人道:“小哥兒矜持,他不就是想我前去尋他嘛。罷了,我一九尺男兒,讓他一回又如何。”眼見著主仆倆匆匆而去,方俞真的很想跟著去看看餘唳風孔雀開屏,可惜了自己不能太過招搖,不過聽了一席話還是夠自己樂一壺了,記得原書裏主角就是自我攻略的戀愛腦人設,作為讀者能笑的人前俯後仰,但作為前情敵,實在是覺得玉樹臨風的皮囊下是這樣的一顆心,實在是離譜。“臥隅聽人陰私,這便是新科進士的禮數?”身後冷不伶仃傳來的聲音讓方俞腳下一個哆嗦,他連忙從假山角爬上,看見立在海棠花叢邊高大的冷臉男子,卻是稍稍鬆了口氣。“楚兄竟也在此!”得見友人,方俞臉上笑意漸盛,先前也猜測過楚靜非的身份,可實在是無從下手,又記得原書裏好像沒有這個名字,一點都不深刻,他潛意識裏覺得可能是個邊緣小人物,便當是因緣際會做個結識了,沒成想今日竟在此處重逢。他笑眯眯的看著萬年不改冷臉的楚靜非,腦子卻在飛速旋轉,趕緊和京城中的各個官吏匹配。楚靜非未曾自報家門,也不解釋自己為何會在這裏,卻是閑拉了句:“聽說你夫郎有孕了。”方俞下意識就想問,你聽誰說的?但這樣可能會直接惹惱對方,便道:“承蒙楚兄關切,已三月有餘。”楚靜非未有多說什麽,忽的轉身走了,方俞覺得莫名其妙,正要追上去,耳邊便傳來了腳步聲,有人到這頭來賞花了。他當即調轉了方向,沒在跟上去,待他從小路轉回正堂時,外頭四處都是交織的男女,尋了一圈也未曾再見到楚靜非。他頗覺怪異,可又不好打聽,他覺著時下楚靜非這個名字都是假的,但既能進得瓊林宴,那高低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就是不知哪家的。“方大人,你去哪兒了,我們一番好找,來吃盞酒做首詩吧。”“素聞方大人文采了得,頗得皇上賞識,今日也好叫大家開開眼去…….”方俞突然被一杆子吃了薄酒的貴胄子弟抓了正著,連拉帶推的被拖去吃酒作詩。楚靜非沒尋到,反而落入眾矢之的,方俞暗暗罵了楚靜非一句,隻怕出了風頭,一場宴他藏拙扮憨,儼然是一副光會讀書寫文章的迂腐之態,裝足了鄉野出身,自偏遠之地沒有什麽見識的土包子。於高處的公主原見著青年才俊擁簇的男子驚鴻一瞥:“皇兄怕是不疼我,分明這榜眼郎形貌最為出彩,竟也未點為探花!”一旁的嬤嬤緩緩道:“陛下最疼的就是公主了,這瓊林宴便是特地為公主所辦,就是為了公主能挑選個稱心如意的駙馬爺。且在看看罷,陛下英明神斷,此番自有陛下的思慮。”果不其然,公主觀摩了一陣,見榜眼出盡百寶,地方來的果然沒多大見識,搖了搖頭。不枉一番折騰,宴到尾聲,方俞眯著醉眼聽見有男子嗚呼歎息,公主選中了狀元郎。方俞暗自慶幸,今日表演的很成功,不單躲過了公主,也讓貴家小姐小哥兒對他全然提不起什麽興致,不過卻也算是把“盛名”遠播了,一場宴下來,諸人心中對榜眼的總結便是,空有皮囊,繡花枕頭,難堪大任,沒有見識雲雲。雖說各家大人沒怎麽到場,但很快他的名聲也會傳到這些大人耳朵裏去,方俞心中清楚,應當不會有什麽大人同他伸出橄欖枝了。宴會結束後,方俞回到宅子已然是一身酒氣,京城貴少爺們都能喝的很,自詡風流,竟不是蓋的。喬鶴枝在宅子前等到了自家大人的馬車,長鬆了口氣,見著車上下來醉醺醺的男人:“怎的醉成這樣?快進屋去喝點醒酒湯。”方俞在喬鶴枝身上蹭了蹭:“我裝的。”喬鶴枝拍了他的胸口一下:“宴上裝裝也就罷了,怎回家來了還裝,當心丟你在外頭吹冷風,等酒醒了再進去。”方俞笑了一聲:“可別,我今日逢迎說笑,臉都快僵了。”喬鶴枝扶著人進府去,伺候方俞一通洗漱,又給人喝了湯水:“今日瓊林宴可是貴人雲集?夫君這麽快就結交到了大人?”方俞有些不解:“何出此言?”喬鶴枝取出了個十分精致的烏木盒子,輕輕推到方俞身前:“晚些時辰送到府上來的,京城裏沒有什麽故交,知道咱們住處的人少之又少,且還說是恭賀我有孕之喜。我想著知道如此之多,定然是夫君相談甚歡的大人。”第115章 方俞打開盒子,隻見紅綢中安然躺著一套做工精細的金項圈,金絲纏成的中垂處有一枚祥雲形福字大金鎖,往下三個精鑿小鈴鐺,金彩光耀,富貴逼人。此乃京城中富家小姐公子哥兒在見貴人的時候才會取出佩戴的首飾,既是好看,又是名貴。喬鶴枝先前收到的時候對方又未曾留名,隻說家裏大人自知是誰,見著推脫不了,他也隻好留下讓方俞回來看了定奪,也未曾先開盒子看一眼,時下見著是這般貴重之物,他怕是自己收錯東西了。“他既是這麽有錢,先時裝什麽窮,吃我們的住我們的也就罷了,走的時候還順走一匹馬。”方俞蓋上盒子,今日的情形,除了是那楚靜非,還能是誰。他有些不愉此人,神神秘秘的,自己好似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般,做什麽都被盯著,這樣顯得很被動啊!喬鶴枝聽了這話,立馬也會意到了送禮人來,但見著方俞臉色並不是很好,小心問道:“怎的了?”“我今日在宴上見到楚兄了,不過那人還是這麽個脾氣,什麽也沒說有人便來打斷了,我一回頭卻早也沒找著他,害我隻得在眾人麵前應酬,他倒是一扭臉兒就回家去給咱們家送賀禮了。”方俞想了想又覺無所謂,他既不願坦白身份就罷了,既是京城官宦人家的,那暴露是遲早的事情,他也懶得去猜測打聽。轉而笑著把盒子推到了喬鶴枝身前:“楚兄隨咱們一道進京的時候你沒少做飯分與他享用,今日這賀禮就收下吧。我瞧著也挺好看的,往後出門應酬用的上。”喬鶴枝自也看出這是小姐小哥兒用的東西,自是不可能給方俞帶著的,便是男子可用,那也合該是沒有長大的娃娃:“上京的時候我雖未帶什麽首飾,但今下在這頭安了家,爹娘自會把我的東西收拾了捎來,這便留著給孩子吧。”“好。你做安排就是。”方俞一口飲盡了醒酒湯水,忙碌了這麽些日子,眼下寫在行程上的安排都已經結束,可自在一些了。不過方俞也未鬆懈,會試得了朝廷的封賞以後他便做來了些安家立業的打算,往後且還有的是事情。四月的尾巴上,近十輛馬車趕在最後的關頭分批次進了方府,浩浩蕩蕩的,從早上宅子裏就開始忙碌著卸貨整裝,一直忙碌到了晚上,等了許久的日子,雲城的東西可算是送了上來。這其間有方俞和喬鶴枝在雲城生活起居的一些物品,多數自然是要緊值錢的,譬如喬鶴枝先前所說的自己的首飾珠寶一類的東西。除此之外大抵都是方俞讓喬信年送來的茶葉,他先前就思索著做點什麽生意好,這些閑著的日子裏簡單走訪了一番,看了衣食住行幾個方麵,發現都不好下手,思來想去,發覺還是之前的決定不錯,幹脆就做嶽父家的生意,弄些茶葉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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