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肖沉的審訊室外麵,血腥氣濃重得厲害。  肖沉的審訊室比較高級,門是隔音的,肖夜楓看不見裏麵,也聽不見裏麵發生了什麽。  門裏門外,是全然兩個世界。  肖夜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明明裏麵的‘肖沉’不是他的肖沉,他與這個‘肖沉’也沒什麽好說的。  “您要進去看看嗎?”旁邊的士兵問道。  肖夜楓沉默了一瞬,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個地方,隻是心裏有一個聲音讓他趕來,似乎不過來他就會失去他最珍貴的東西一樣。  而他順著心意來到這個地方後卻奇異地發現自己並未有什麽感覺,那個蟲族頂著肖沉的臉在受刑,他本以為自己會難以接受,會傷心,會痛苦,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心情平靜得詭異,似乎裏麵受刑的隻不過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冷靜得詭異,他滿心隻想知道肖沉的消息。這些天裏他沒怎麽休息過,全在找肖沉的蹤跡,魔怔一般反複查詢著肖沉的記錄,錄像,想要找到哪怕是一絲的線索,可是都毫無收獲。  他已然快要急得發瘋。  有鮮血從內裏滲出來,不難想到裏麵的人正遭受著什麽樣的痛苦。肖夜楓踩著他的血,無動於衷。  “不用了。”他想了想,還是道。  他對這個蟲族唯有恨意,莫名其妙來這裏就已然是個錯誤了。  他離開的毫無留戀。  他還要去接著找肖沉的下落。  他不知道,門裏的肖沉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  “父親……”身形與一團爛肉無異的人形怔怔地去喚,喉管裏艱難地擠出殘破的氣聲,流著血還淤腫著的獨眼費力地睜著,卻終究是看不見寒冷厚實的牆壁外肖夜楓離去的背影。  ……為什麽?  肖沉的聲音非常輕,幾乎隻是殘破的氣聲,輕得讓人幾乎都以為是錯覺。審訊官一直都在觀察著肖沉,這才不致於錯過肖沉這個微小的反應。  即使是審訊官這個程度的也難以探知到門外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肖夜楓來了。  眼前這個小少爺意誌堅強得不似常人,被他們折磨了那麽久都沒吭一聲,迄今為止被逼出的第一句竟是‘父親’。  能堅持那麽久可見這人不是軟弱之輩,可是呼喊父母之類的行為又確實令人不解。  不過探知原因也不是他的任務,而肖沉的這一舉動也許是什麽突破點也說不定,他順勢編造一些誇張的事實看看能不能擊潰肖沉的心裏界限,問出什麽。  他這麽想著,麵上嗤笑一聲:“喊什麽父親,你以為肖家主會來這種地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搶了人家小少爺的身份,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肖家的少爺了?省省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不知道是那個窮鄉僻壤的野狗,也敢自認肖家的少爺,那是你能攀得上的嗎?”審訊官語氣刻薄嘲諷。  這是肖沉那一塊好不了的心病,肖沉即刻就抬起眼來,眸子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這人知道這麽多的東西,沒肖家的信息渠道是不可能的,剛剛他感知到的父親的氣息也絕不會出錯。  難道真的是父親把他送進了晦冥島,也是父親讓這些人刑訊他,把這些刑。具用在他身上?  審訊官的話果然奏了效,剛才還半死不活的人此刻如惡犬一般突然掙紮起來,鎖鏈上的尖刺深深地刺了進去,血腥味即刻濃鬱起來,可肖沉渾然不覺。  血滴進肖沉的眸子裏,肖沉隻緊緊盯著審訊官,猩紅的眼睛像極了某種被逼到絕路的野獸,絕望裏透著破碎的光:“是我父親讓你們抓了我,是嗎?”  這是審訊官第一次聽見這個倔強的小少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語氣絕望得讓人心驚。  他在詢問,可他的語氣分明已然知道答案,隻是他還不死心罷了。  “還叫父親,你真以為人家把你當孩子?不知道那個貧民窟裏的垃圾,也好意思攀肖家這棵樹?”審訊官道。  他頓了頓,思考著怎麽編才能讓眼前之人更加崩潰。他整理了一下語言,又道:“不僅是肖家主讓我們抓了你,他還說了,讓我們手下不必留情,往死裏折騰,替真正的小少爺出出氣。”  真正的少爺?肖懷冰?  這是父親說出的話嗎?肖沉愣怔,父親果然還是在意的,他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認為他搶了肖懷冰的東西。之前吵架時肖夜楓脫口而出的話肖沉還能欺騙自己父親是一時口誤,卻原來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父親隻是不小心吐露心聲罷了。  原來父親從未把他當成過肖家的人,當成過他的孩子。  審訊官嗤笑一聲:“你還不明白嗎?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救你,就是你那心心念念的父親把你抓緊來的,你還不知道你有多讓人討厭嗎?之前還死死賴在肖家不肯走。”  “不過你死了也是件好事,肖家就再沒人鬧幺蛾子了,也就安生了。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的精神力是3s級別的,給你個奸細也浪費,之前割下的腺體給了小少爺,小少爺會成為最優秀的士兵,你這一輩子都比不上。”審訊官的眼裏劃過一絲詭異的光。  “當然,你的這塊皮也不會浪費。因為你,肖家小少爺現在小腹上還有道疤吧?正好用來做植皮手術,也算你的榮幸,將來這塊皮還能跟著人家有個好歸宿。”審訊官語氣嘲諷。  肖沉的小腹被生生撕下一塊皮,內裏的敏。感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這種新奇地感受讓肖沉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審訊官嗅著愈發濃鬱的血腥味道,不由得舔了舔唇,眸子裏晦暗地劃過一絲狂熱。  他想起大哥有給他說過肖懷冰皮膚上有一道疤,似乎是在外麵生活是不小心割傷的。美麗的外表對omega而言十分重要,肖懷冰那麽長的一道疤抹了很多名貴的藥都不起成色,肖夜楓沒少為此發愁。肖沉沒想到,最後這主意還是打到了他頭上。  肖懷冰腺體不好,讓肖沉抽信息素,肖沉腺體殘損抽不出來,他就放血,可他沒想到原來父親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的腺體,還費勁心思地把他騙到這種地方來。  明明隻要肖夜楓一句話,肖沉就會把腺體給他,哪裏用得上這麽頗費心機的手段?  肖沉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肖夜楓恐怕不知道,隻要他一句話,肖沉就能心甘情願地奉上生命。不論肖沉會對此多麽憤怒,多麽氣憤,爭吵暴怒後他也一定會順從肖夜楓。  父親一定是怨極了他,肖懷冰因為他受的苦,父親打定主意要從他身上討來。所以才把他騙來這個地方,用這麽多這麽多的手段、刑具來侮辱他。  這還不夠,他還要再過來親眼看著他痛苦,聽著他的慘叫才覺得過癮是嗎?晦冥島那麽遠的距離,那麽猛的浪,他竟也願意來,就隻是為了親眼看看占了他孩子位置的罪魁禍首受到懲罰。  他最崇拜的,信任的父親為了他一手精心策劃的懲罰。  他像隻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怎麽他最敬愛的父親心裏竟是覺得暢快的嗎?  父親就那麽狠心,即使他被傷成了這個樣子父親也不願意來看他一眼嗎?  父親就這麽怨他,這麽恨他嗎?  肖沉能感受到身體逐漸發冷,似乎這次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可他無暇顧及,他整個人偏執得要發狂。  他能為肖夜楓去死!可肖夜楓是怎麽對他的!  他巴巴地捧著一顆心,可肖夜楓從來就沒看過他一眼。即使沒有肖懷冰的存在,他也永遠不是他的驕傲。  他是家裏唯一的omega,他是父親的恥辱,父親從沒覺得他是他的驕傲。  父親是不是,從來沒愛過他?  所有有關於父親溫情的幻想,大抵都隻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父親從沒愛過他,從沒正視過他,從沒認為過他是他的孩子。  肖沉的腦子昏昏沉沉,即使是他,這個情況下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父親恨他,父親恨他……父親恨他!  肖沉魔怔一般反複回想著這句話,肖夜楓的目光像個牢籠,那些失望的,帶著怒意的,漫不經心的,輕視的目光幾乎讓肖沉入了魔,如刀子般一道道地剜著他的心。  他恍然間覺得疼,明明恢複劑還在起著效果,可他怎麽會這麽疼,疼得他幾乎要落淚。  黑蚺是不可能落淚的,落淚的隻能是肖沉。  最後肖沉怔怔地想,既然你恨我,那我也不要愛你了。  我也恨你。  肖沉的手攥緊用力到發白,殘留的一隻眼睛下滑下血珠,眸子裏是凜冽的恨意:“我恨你……我恨你啊肖夜楓!”  他的嗓子本就喑啞得不成樣子,此刻更是如地獄中被烈火灼燒抽筋剜骨的惡鬼一般。  審訊官驚得手中的杯子也摔在地上,他近乎站立不穩,刑訊室中所有的物品都在震動,地上的鮮血也開始滾動。  這竟是精神力暴動的前兆!可是肖沉的腺體不是都被他們挖了嗎?  肖沉的精神力開始暴動,他的額角隱隱地開始顯露出鱗片,被改造後他的身體隻是看起來是人形,實際上獸人狀態仍未改變,此刻瀕臨死亡顯然也快顯出形態。  他沒了腺體,精神力卻愈發強勁恐怖起來,那審訊官卻像看到了什麽誘人的東西一般,眼睛瞬間變成了蟲族特有的複眼:“是獵人!我們抓到了一個沒了腺體的獵人!”  審訊官竟是一隻蟲族!  他的蟲翅顯現出來,神情興奮極了:“真是走了大運,我們居然捕到了精神力如此純粹的獵人!”  如果能吃了這個瀕死的獵人,那麽他的等級絕對會有大幅度的提升!  監獄裏蟲族翅膀嗡鳴聲愈發強烈,從各個角落裏不斷傳來,剛才還是人形的犯人或審訊官突然就撕裂了人皮,從中鑽出無數個可怖的蟲族,直接咬斷了身邊人的頭顱!  所有蟲族都為這個瀕死獵人那麽純粹強大的精神力瘋狂,放眼望去,整座監獄竟都是蟲族!  嗡鳴聲響徹整個晦冥島,還在不斷有可怖的蟲族從地下鑽出,瘋狂地向島中心的監獄爬去,周邊的黑暗海水中竟也有變異的生物濕淋淋地上了岸,幾百隻人手組成的足蠕動著,快速地向監獄移動著。  整座晦冥島,竟是蟲族精心培育的巢。  蟲族的手足密密麻麻地交疊著,人臉挨著人臉,整座島頃刻被蟲族覆蓋,巨大的蟲鳴聲不斷共振回響,儼然一副地獄繪圖。  蟲潮中心的肖沉被鎖鏈緊緊束縛著,所有蟲族的目光都貪婪地看著他,可他渾然不覺。  他的口中不斷溢出鮮血,眼前一片猩紅,嘶啞殘破的聲音裏是讓所有人心驚的瘋狂:“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肖夜楓!”  “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  他怎麽敢,他怎麽能讓他如此痛苦?  無數蟲族嗡鳴中,人類的聲音絕望得令人心驚。  衰弱期的作用下,肖沉的皮膚宛如鱗片般皸裂開來,形容可怖,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怪物,喉管裏不成音調的聲音嗚咽一般。  肖沉受過的比這重的傷多的多,可沒有哪一次讓他這般發狂,一貫冷靜得如同戰鬥機器的黑蚺此刻紅了眼,任何一個獵人如果在這都要驚得腿軟,哪怕是花鏡在這也要退進她的空間裏不敢直視。  沒有任何獵人有膽量直麵失去理智的黑蚺。  沒了腺體,肖沉的精神力更加毫無收斂,海水也被他攪得洶湧。逸散出的精神力竟成了形,巨大的蟒蛇死死地纏著整座晦冥島。海水猩紅,海麵上盡是變異驚怪的屍體。  “你們要吃了我?”肖沉,不,黑蚺笑得恣意,鮮血從他的唇邊溢出,宛如修羅惡鬼,“那就來吧。”  他笑得張狂絕望,精神力暴亂得讓天地都異變,頃刻間將無數蟲族開膛破肚。  “先殺了你們,我再去殺了肖夜楓。”  肖沉語氣冷靜,麵上卻已然笑意癲狂。  -  肖肆嚐試著活動了一下肢體,他恢複得不錯,總算可以下地。  肖懷冰總是淚眼朦朧地埋怨肖沉傷得他太狠,肖肆也隻無奈地笑笑,肖沉下手收著了他能感覺到,他躺了那麽久實在不關肖沉的事,是他直麵了蟲族狂暴精神力的後果。  現在想想肖沉也真的能忍,他當初生生被拖進了蟲洞的時候該有多麽害怕。肖沉腺體又殘損,蟲族精神力又那麽狂暴,他這個弟弟這麽久該有多難受,居然就那麽強撐著錄完了這麽長時間的節目,受著這麽多人的謾罵,受著他的壞脾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直麵了蟲族的緣故,肖肆總感覺自己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之前頭腦中有些模糊的地方逐漸清晰起來,他的精神力也隱隱有股排斥的感覺,似乎在抵抗著什麽東西的入。侵一般。  大概是他的錯覺吧,肖肆想。  他與肖沉的隔閡太久了,他因為自己幼時的懦弱不斷地拒絕肖沉,疏遠肖沉,傷害肖沉,而肖沉卻一直在原地等著他,一如那晚被他們丟在原地一般,石頭一樣執著倔強地等著,等著他相通,等著他主動願意開口。  可明明肖沉什麽也沒有做錯,一直以來問心有愧的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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