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靜湖是來俄四個留學生裏年紀最小的,才16歲,俄語也說的不流利,但憑著一腔熱血,加上家裏開著全城最好的藥鋪,父母、祖父祖母都支持,他是四人裏來俄最積極,也最先準備好出發的。  相比之下,原身是地主家的兒子,家裏還給安排了童養媳,為了來俄羅斯時,還在家裏的祠堂挨了二十板子,被除了族,要不是出嫁的姐姐臨行前塞了幾個錢,都堅持不到聖彼得堡。  備注:就記憶裏那個板子的力道,要不是原身脂肪夠厚,防禦力夠強,張素商覺得他都堅持不到自己穿過來的時候。  “誒,是我。”蔣靜湖順勢在張素商身邊坐下,眼中帶著心疼:“餓滴神呀,你怎麽瘦成這樣咧?我和伍夜明、李源他們一起過來時都辛苦得很,你自個過來,這一路肯定特不容易,這陣子你過得咋樣咧?”  張素商看著他滿臉關切,心中一暖,回道:“學校的宿舍不夠了,教授安排我住在一位學長家中,那位學長人很好,特別照顧我,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放心,我其實過得不錯的。”  “可你瘦了這麽多!”蔣靜湖不信,他隻要一看老同學那消失了三分之二的小肚子,就覺得他是在逞強,雖然自己也不寬裕,但蔣靜湖卻覺得明天要想法子多買幾張飯票塞到張素商的兜裏。  蔣靜湖想,他還得偷偷地塞。  張素商又和蔣靜湖聊了一陣,得知先過來的蔣靜湖、伍夜明、李源三人都住了宿舍,蔣靜湖和他都是學醫的,伍夜明進了工程係,李源學了化學,而哪怕是家底最厚的蔣靜湖,這會兒也找了個打掃宿舍樓的工作,想著節省一點。  這些人隻要學成歸國,都是比黃金更珍貴的人才啊。  張素商和人聊著聊著,就有了點心虛慚愧,他總覺得和這些真的冒著一切未知跑到異國他鄉的學生,自己這點思想覺悟真是不太夠。  他的最大目標隻是活到九十歲,雖然聽起來宏偉,但和為國拚命比起來,就顯得不值一提了,張素商也考慮過,就算自己以後要幫助他人,前提也得是自身有餘力。  阿列克謝對他的鼓勵和安慰,應該送給這些人才是。  此時,一個頭發花白的卷毛老頭走了進來,他穿著綠色的棉襖,神情嚴肅,胡須剃得幹幹淨淨,他翻開書本,嘴裏吐出一串快速的俄語。  蔣靜湖還有點不適應彈舌音,他愁眉苦臉的聽了一陣,拽住張素商的袖子:“秋璞,你聽懂了沒?”  張素商翻譯道:“這位葉甫根尼教授就是我們今後幾年除校長以外的最高領導,他是醫學係主任,在咱們這個係說話最好使。”  蔣靜湖連連點頭:“原來如此,誒?你俄語很好嘛!”  張素商靦腆的回道:“我語言天賦還行。”  他穿越前從到俄羅斯參加訓練,到將俄語的讀寫練到可以自己寫小說的水平,也就隻花了一年時間,平時看日漫時也不需要字幕。  聽到這裏,蔣靜湖麵露羨慕:“真好,我們的俄語都還不夠流利,讀寫都吃力,李源來前還說想把這裏的化學書都翻譯成國文帶回國,最近常常通宵學這邊孩子們的課本。”  國內許多行業不是沒有發展,但到底沒有外邊發達,他們就想多帶些知識回去。  蔣靜湖這時又一握拳:“不過沒關係,學問這東西,隻要下苦功夫,總能學到肚子裏去。”  張素商聞言,心中一動,正要回幾句,就感到後腰被不輕不重點了一下,丹尼爾在後邊小聲說:“你們能停了嗎?教授要看過來了。”  他的語速倒不快,蔣靜湖也聽得懂,兩人連忙住嘴,乖乖看向講台,果然對上葉甫根尼教授那雙冰冷的綠眼睛。  張素商打了個激靈,無論是什麽年代的老師,他們的眼神總是那麽有威懾力。  葉甫根尼緩緩說道:“現在,我開始點名,被叫到名字的就站起來,讓我們認識你。”  然而等到班會開完,能讓張素商把名字和臉對上的也隻有丹尼爾和蔣靜湖,順帶一提,國外重名率很高,加上他們這一屆可能是運氣問題,班上有3個謝爾蓋,4個伊萬,稱呼他們時必須加上父稱以作區分。  別說張素商,班裏的其他同學們在記他們的名字時也暈了。第7章   蔣靜湖之後帶著張素商把另外兩人也認了認,學化學的李源是個看起來魁梧黑壯的漢子,學工程的伍夜明則是個斯文白淨的青年。  說是青年,他們之中沒有人超過20歲,都是年紀輕輕就遠赴異國他鄉求學。  人在他鄉,同胞便是最親的人,這幾位對張素商的態度都很友善,言語中都是讓張素商遇到了不好解決的事情就來找他們,他們怎麽地也會幫忙,如果和室友處的不好,那就住他們宿舍來。  他們似乎很擔心張素商過得不好,畢竟,誰叫他比上次見麵時瘦了一大圈呢?  努力減肥一個月,張素商不僅掉了脂肪,身上的肉也更加緊致,在不知情人士看來,他一定是吃不好過不好才會消瘦這麽一大圈。  吃不好是真的,過不好還不至於,張素商可以摸著良心說,像阿列克謝這種幫室友縫襪子縫棉被的室友,不說絕無僅有,也是稀世奇珍。  而且昨天晚上他還玩左腳搭右肩上,右腳搭左肩上的柔韌動作,阿列克謝被他嚇得不行,真要有個人想要逃離那間屋子,那個人也不會是張素商啊。  他們還請張素商吃了皮羅什基。  在俄羅斯,皮羅什基是最著名的麵食之一,這是一樣代表著“太陽”、“佳節”、“健康”等吉祥寓意的本土傳統美食,在張素商的記憶裏,這是一種味道不錯、餡料豐富的餡餅。  去買皮羅什基的是蔣靜湖,他買了四個帶回來,一人一個,張素商咬了一口,就發現裏麵居然是蘑菇肉餡,還有點洋蔥的香氣,鮮美的肉汁順著味蕾流進咽喉裏,令張素商感動得想流淚。  這是他來到這個時空後除油渣外吃的第一頓肉,人真是隻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以前張素商做運動員那會兒,隻覺得長輩們塞過來的牛肉、雞肉、魚肉塞得他胃脹想吐,可要是換了現在的他,隻會說“多來點,我還能繼續幹飯”。  肉蛋奶是人類的財富,它們是蛋白質等多種營養元素的提供者,是強身健體的好夥伴,天知道張素商這陣子隻敢做有氧,正兒八經的無氧都不敢練,就是怕營養跟不上,把身體底子耗沒了。  分開之前,伍夜明還把他從家鄉帶來的最後一個鹹鴨蛋塞到了張素商手裏。  張素商真是特不好意思,想塞回去吧,人家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生怕張素商拒絕他的好意,最後張素商也隻能心裏琢磨著等酸菜出壇,他得分他們一些。  這年頭,送啥都不如送吃的實在。  阿列克謝還有事,張素商今天一個人回家,阿列克謝早就配了新鑰匙,張素商琢磨著今天氣溫還可以,他正好做個大掃除。  比如地板已經好幾天沒擦了,反正屋子不大,也就六十五平,他拿塊濕抹布,花兩個小時就能把屋子的各個角落和地板都擦上一遍,窗戶和天花板上的蜘蛛網可以留給阿列克謝處理。  還有家裏的煤球和柴要補充了,每天自己開火做飯就特別耗這些東西,張素商十分想念小時候在舅老爺老家見過的鐵皮爐子,裏麵放幾塊蜂窩煤就能燒上一整天,做飯燒水都方便。  然而蜂窩煤在49年才會被一位德州工人發明出來,距離現在還有23年,比他鄰居家的鹿爺爺還晚出生7年,而張素商作為一名穿越者,並不會“發明”蜂窩煤。  這也不能怪他啊,像他這一輩的年輕小孩用慣了的都是天然氣和電,能見過蜂窩煤都算運氣了。  最重要的是,燒蜂窩煤的話,就不用經常清煤灰了,現在張素商卻必須把家裏的煤灰通通清出來,不然屋子裏的空氣不好。  等點燃了壁爐,張素商又燒了熱水,然後將屋子裏的被套、枕套拆下來,連著襪子、內衣全放盆裏一通搓。  這具身體和穿越前的張素商一樣有塵蟎過敏敢信?  張素商都不敢曬被子,因為曬的時候被子上會積累灰塵,拍都沒用,等到晚上蓋的時候就會不停的打噴嚏,連帶著過敏性結膜炎、過敏性鼻咽炎也會一起發作,所以他隻能勤洗這些東西,再慢慢烤幹。  阿列克謝給他的被子已經做好,軍綠色的棉布被套裹著裏麵的棉絮,睡前泡個腳、喝幾口熱水,再滾到被子裏,外麵加蓋一層大衣,就是難得的享受了。  張素商感激他的幫助,洗被套的時候就把阿列克謝的也一起洗了,洗完以後擰到半幹,再放壁爐邊烤。  爐子裏還架了口鍋,鍋底刷了豬油,慢慢的煎著列巴和土豆絲,張素商剝開鹹鴨蛋,油滋滋的金色蛋黃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張素商舔一下,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都好久沒吃過鴨蛋了。  等吃過飯,張素商在小桌上鋪開紙筆,打算寫慫包偵探係列的第二篇故事。  他對二十年代的俄羅斯的理解還是以近段時間的親身經曆為主,故事取材其實也與周邊環境和人有關。  上回《列車上的驢叫聲》的結尾處,焦糖玫瑰壯漢瓦西裏敲響了主人公伊利亞的房門,請求他去查一樁案件,這次張素商就接著寫。  按照本文的文風,為了喜劇效果,開門的是驢子鮑裏斯,而且門開以後,它先對瓦西裏喊了一嗓子,之後劇情才展開。  瓦西裏是一位出身極好的知識青年,聖彼得堡本地人,之前在葉卡捷琳娜堡讀大學,擁有古典文學的學位。  而他找到伊利亞,是因為在他租住的公寓附近,發生了殺人案件,一名四十歲的助產士被殺死,而他的堂姐米拉就住在案發現場附近,據說她看到了凶手的身影,並被對方從二樓推了下去,現在正昏迷不醒,而本地警方卻並沒有找到線索追捕真凶,因此瓦西裏才想到伊利亞。  這家夥慫歸慫,辦案水平卻一流。  兩人遂一起前往案發現場,又去調查了死者生前的關係網,得知這名助產士已經在醫院工作了十來年,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人,人緣算不得好,有過一段婚姻,但已經結束,沒有孩子,但看家中陳設,她很有錢,有錢到不像一個助產士。  然而在把所有和助產士有怨的人都查了一遍,期間還差點將一位高中女教師當做凶手給逮了——這位曾經生下一個女嬰,出生後不到半小時,還沒送到產房外的父親手中,就成了死嬰,女教師的長子一直說是助產士害的,但他們家拿不出證據。  不過根據調查,這位女教師與其家人最終都被定為無罪,此時瓦西裏得知堂姐米拉蘇醒,又與伊利亞一同前往醫院。  張素商為這篇故事取名為《沒有血緣的雙生子》,玩得卻是交換殺人的概念。  眾所周知,警方查殺人案時,首先就會調查死者的關係網,詢問死者是否與某人有怨,並從中找出嫌疑人,關鍵是這招真的好使,大部分罪犯都是這麽揪出來的。  可若是交換殺人呢?  張素商最初接觸到這個理念,是1951年的希區柯克電影《火車怪客》,後來頗有人氣的日劇《輪到你了》之中也是圍繞著這個理念展開故事。  在《沒有血緣的雙生子》文中一共有兩名死者,一個是中年助產士,一個米拉的繼父,凶手則是米拉與一位女支女妮可。  米拉年幼時曾被繼父侵犯,彼時妮可是她的鄰居與好友,妮可家境貧窮,父親是個瘸了腿的賭徒,兩人深知對方的痛苦,曾相擁著一起流淚,直到後來米拉搬家,而妮可長大後成為了一名女支女。  又過了幾年,妮可得知自己其實不是賭徒父親的親生女兒,他早年是一名人販子,後來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而被打斷一條腿,妮可是他沒能賣出去砸手裏的貨物。  再調查下去,妮可正是那位高中女教師的孩子,而將她從產房中掉包出來的,就是中年助產士。  此時,米拉已經成為了大學生,與女支女妮擁有截然不同的社會地位,沒人想到她們曾經相識,而妮可在染上性病後,決心在死前複仇,於是她找到了米拉,和對方立下約定,殺死對方最恨的人。  在這篇故事中,兩位凶手都不好對付,米拉身體脆弱卻是個影後,而女支女妮可則凶殘至極,她們先是一起將武力擔當瓦西裏用藥迷暈,又手持一把水果刀,差點把主角伊利亞送上西天,要不是米拉在關鍵時刻幡然醒悟,把伊利亞從水果刀下拉了出來,又有驢子鮑裏斯勇救主人,這個係列就要大結局了。  而在故事的結尾,妮可從高樓跌落,摔死,而伊利亞和瓦西裏一起攙扶著米拉到一樓時,卻看到她的手中握著一枚銅製徽章,上麵有鏤空的鱷魚圖案。  魅力反派是寫作史上經久不衰的重要元素,他們的存在是故事精彩的保障,也是主線的浮現,比如漢尼拔,人氣都壓過主角了,張素商又怎能忘記給自己的小說設定個厲害反派?  嗬,他不僅要搞厲害反派,還要搞很多個厲害反派,讓慫包伊利亞度過比誰都充實而跌宕起伏的人生。  話說還有人記得《慫包神探伊利亞》的故事開頭裏有寫,伊利亞離開家鄉到聖彼得堡,是為了找爸爸的嗎?  張素商寫好大綱,又一鼓作氣將故事寫了一半,就聽到門板被敲響的聲音。  篤、篤、篤。  這是阿列克謝領完教授開的小灶書單回來了?  張素商應了一聲:“來了!”  誰知打開門,卻見一個留著白胡須的老頭,以及一個發際線危險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請問這是秋卡先生的家嗎?我們是聖彼得堡早報的編輯。”  張素商眨眨眼,側身將人讓進了屋,隨口回道:“我就是秋卡,《列車上的驢叫聲》可以上報了嗎?”  “你就是秋卡?”約瑟夫主編和葉戈爾編輯紛紛露出不信的表情。  他們很肯定站在自己麵前的這位高大美麗的青年並非俄羅斯人,哪怕他的俄語說的不錯,完全沒有口音,可他能寫出那樣精彩的俄語小說?  這就像在21世紀,也沒幾個中國人相信歪果仁能用漢字寫出一本精彩絕倫的小說一樣,大部分人連母語寫作都寫不好,何況是用外語了。  張素商笑笑,指著桌麵:“你們來得巧了,我正在寫伊利亞偵探的第二篇故事,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在旁邊等一會兒。”  兩位編輯麵麵相覷,在張素商的邀請下坐下,張素商給他們倒了熱水,給壁爐邊的被套、枕套翻了麵,坐回到小桌前,不緊不慢的繼續寫。  和《列車上的驢叫聲》相比,《沒有血緣的雙生子》篇幅更長一些,張素商打算分上中下三篇投稿。  鋼筆落在白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這對這個年代的文字工作者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而張素商垂著眼眸,神情沉靜,偶爾停筆思考一陣,看起來很是專注。  等上篇寫完時,張素商又拿了紙開始抄,期間順手修掉錯字和標點符號,對一些詞語和段落的安排也重新整理了一下。  他抄完一張紙,就將一張原稿交給兩位編輯,約瑟夫編輯迫不及待的接過,和葉戈爾臉挨臉的看著。  葉戈爾看著看著,內心驚歎起來,那個外國青年居然真是這些故事的作者!  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這篇故事的文字運用比上一篇更加純熟,文筆進步得還挺明顯,現在看來,是作者本人對俄語寫作越發熟練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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