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逃出這種家庭的年輕人也不少,隻是女孩大多下場不好,性子軟點的就是一碗藥暈倒,醒來的時候已經上了轎子,性子硬點的就是死了,張素商是男性子弟裏第一個明著說要跑的,雖然險些被打死,但一百八十斤的體格為他提升了抗打擊能力,最後成了活著離開那裏的第一人。  但這不妨礙張素商想起那個家就打寒顫,他堅定地搖頭:“我瘋了才跟張家和好,我不回去。”  李源麵露欣慰:“你雖然有些地方遲鈍了些,在這種地方還是頭腦清楚的嘛。”  張素商:“我怎麽就遲鈍了?”  所有人都伸出手指著他,神色微妙中透著濃濃的無奈,張素商抱頭蹲下:“行吧行吧,我就是鬧不懂為什麽現在做個運動員還要考慮那麽多的事情!”  他隻想好好滑冰,好好念書,然後為國家做貢獻啊!  伍夜明連連歎氣:“知道你以前不曾考慮這些了,以後注意些就是,總之,你往後的主要工作也在外麵。”  張素商抬頭,不解:“外麵?”  蔣靜湖點頭,蹲下,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好好滑冰念書,以後索尼婭再邀請你去巡演,隻要不妨礙學習,也可以答應,賺了錢願意給家裏就給。”不願意也沒人勉強,那畢竟是張素商自己一筆一筆寫出來的財富,怎麽使用都是他自己的事。  這一刻,張素商莫名覺得這幫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父母看孩子,充滿了包容和溫情。  明明在穿越之前,他是同輩裏公認性格成熟穩重的大哥,現在,他卻混成了弟弟,幸好他周圍的人都比他機敏,還對他特別關心,從沒說過“秋璞自己飛,出事自己背”,不然他在這個年代怕是活不了幾年。  吳大使之後又給他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就先去拍電報回國,言明張素商因學業和訓練繁忙,暫時無法考慮回國的事。  張素商則扯著衣領,去找小蘋果哦不雅博科夫,小夥為了演繹好“伊利亞”這個角色,已經快把自己活成伊利亞的憨樣了,劇組的編劇也早早候在那裏,將準備好的劇本塞他手裏,讓原作者把把關。  他們的創作態度實在太好,張素商感動不已,將手裏的拿破侖蛋糕塞過去。  “來,吃蛋糕。”  雅博科夫連連拒絕:“哎呀,這怎麽好意思?這一定很貴吧?”  張素商:“不貴啊,我自己做的。”  麵對他們驚訝的表情,張素商十分得意:“我平時都自己做飯吃,廚藝在親友圈裏備受好評呢。”  之前說過,張素商出身的花滑師門中有位新疆出身的師叔,師叔名叫伊拉勒,翻譯成漢文就是新月,聽起來都美,而這位師叔其實算維吾爾族和塔塔爾族的混血,而塔塔爾族在從俄國遷徙到新疆時,便將拿破侖蛋糕帶了過來,在國內被稱為塔塔爾蛋糕、娜帕裏勇蛋糕。  張素商自幼便是師門團寵,這裏蹭一口祖師爺家的雞蛋糕,那裏蹭一口師叔家的塔塔爾蛋糕,有時蒙古族出身的察罕不花師叔還給他帶自家的熏羊腿。  孩子長這麽高和營養好是分不開的。  然而在張素商拒絕歸國的消息登報後,國內還是生出不少言論。  【如今大家夥心頭火熱,張先生為何不歸國?】  【張素商莫非真有轉籍之意?正所謂兒不嫌母醜,一朝發達便別抱他懷,還是過於市儈了。】  【悲呼,不過一冰嬉者,母親召喚,非但不應,反而找了諸多借口推脫,此非人子所為。】  國內的報紙是會通過吳大使,而讓聖彼得堡的留學生們看到的,但凡是記載了這些不好言論的報紙,吳大使、蔣靜湖、李源和伍夜明都默契的瞞了下來,絲毫沒有讓張素商看見的意思。  但張素商還是看到了,他訓練結束後,總會去蔣靜湖那裏做個保養,不經意間就看到了被小蔣大夫塞到床單底下的報紙一角,張素商順手拿出來一看。  張素商:哇哦。  他對繁體字不怎麽適應,閱讀的速度比其他人慢些,就造成了一種他凝視著報紙內心滿是難過的錯覺。  蔣靜湖一把拉住他:“別看了,這事不是你的錯,那麽多人都拉你,你要現在回去,人都能被拉得斷成幾截!”  張素商懵懵的看他:“啊?哦,沒關係啊,他們要說就說嘛。”  伍夜明小心翼翼的問他:“你不難受嗎?”  張素商撓頭:“難受個啥,我找借口不回去是真的,大家遺憾和不滿也是真的,那就讓他們說嘛,發泄發泄情緒,這事很快就過去了,還能捂住所有人的嘴不成?”  他以前可是出身花滑名門卻總滑不出好成績的冠軍之子,人稱“撲街太子爺”,每次在賽場上滑崩了,不知道多少人說他辱沒師門和辜負爸爸的教導,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言論時,張素商可難過了,但他沒滑好是真的,麵對冰迷的指責,他便低頭,並暗暗下定決心努力訓練。  雖然後來練到骨折是個意外,但張素商麵對輿論的心態卻被鍛煉得相當平和,他張素商在賽場上拚不到頂尖位置是時也命也,但輸了成績以後,總不能再輸了心,坦然麵對大家的評價就好。  聽他這麽回答,蔣靜湖露出笑,他一捶張素商的胸口:“就該這麽想,好秋璞,訓練辛苦了吧?走,我給你按腿去。”  好在還有不少人看出了張素商的困境,比如他的好筆友雲岩,看到報紙上張素商暫不回國的消息後,反而鬆了口氣。  “非他之過,平安就好。”  雲岩搖著頭,和辦公桌另一邊的老師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相同的失落。  若張素商真能回來該多好?不說長久的留著,隻是讓大家看看冠軍滑冰也是件美事,通過影院看花滑節目到底缺了點味道,但這年頭從沒有逼著人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理,人家明年還要去比大賽的。  雲岩隻能搖著頭說:“唉,恰好《神探伊利亞》在影院上映,咱們便去那裏看看吧,當支持秋璞了。”  同事們紛紛點頭:“說的極是,我們還沒看過有聲電影呢。”  《神探伊利亞》不僅是俄國第一個有聲電影,引進到國內也是首次,算是個不得了的新奇玩意,不少人可能不知道張素商是原作者,但他們依然會走進影院觀影,票房自然也壓過默片,成了上海最火的影片。  後來大部分觀眾都認為影片中演技最好的是那頭神奇的驢子。  這大概就是開動物電影的先河吧。  東北,張佳夏晚穿著時髦的旗袍,外麵披一件皮草,被丫鬟扶著下了黃包車,看著影院門口掛著的暴漫驢臉,吐了口白氣。  “素商真是出息,寫的故事都拍電影了。”  丫鬟不解的問:“夫人,既然您想看少爺的電影,為何不應娘家老夫人的約一起過來,非要拖到今日呢?”  她可是親眼看見張佳夏晚期盼看《神探伊利亞》時有多麽焦急,隻恨不得長翅膀飛到影院門口。  張佳夏晚搖頭:“隻要我應了夫人,她就又要勸我給素商寫信哄他回來,好把娘家侄女介紹給素商了,他正在外頭求學,我不能給他添這種麻煩。”  生母早逝,這世上隻有她和弟弟相依為命,後來她被嫁走,弟弟獨自在那個家裏,養得越發沉默內向,繼母沒有生育,就惦記著嫁娘家侄女來拉攏素商,卻沒管過人家願不願意。  以張佳夏晚的想法,弟弟能脫離那個家,哪怕吃點苦頭也值了,那就是個泥潭子,待久了能讓人變成魔鬼。  丈夫是鐵路局裏管賬的,拿錢的門道多,人脈也廣,和體育卻沒什麽關係,最近卻也和她提過,拍個電報將弟弟叫回來,夏晚瘋了才那麽幹,她知道有些老親和日本人有聯係,弟弟隻要回來,就要被那些人拉到沼澤地裏去。  “你還是別回來的好。”夏晚喃喃。  她想起那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少年龜縮在陰暗的租房裏,手裏沒錢,隻有一箱書放在床邊,他就緊緊的抱著書箱,像是抱著自己的信仰。  你是那麽的想要去學點什麽幫助苦難中的國家,你的夢想如此純粹。  張佳夏晚活了一輩子,沒見過幾個這樣的傻子,哪怕她不是素商的姐姐,也會希望這樣傻的人能好好地學本事,平平安安一輩子。  在這年秋天結束前,張素商和蔣靜湖修完了格勒大學醫學係的學士學位,開始朝著碩士學位進發,而李源、伍夜明早在兩個月前就開始和教授進實驗室了。  這幾位天資卓越、滿腔熱血的少年,以令人吃驚的專注力和勤奮投入到學習中,並得到了師長們的認可。  順帶一提,在小蔣大夫的幫助下,張素商的醫術終於脫離了赤腳大夫的水準,最近也開始試著練針灸,偶爾會在蔣靜湖的看管下,為學生們下針。  比如米沙,他最近膝蓋有點不舒服。  張素商試探著紮了一針:“怎麽樣?”  米沙:“嗯……不痛,沒什麽感覺,和蔣的針灸不太一樣。”  張素商和蔣靜湖異口同聲的問:“怎麽不一樣了?”  米沙:“蔣紮針會讓人覺得酸酸麻麻的,你的針不會讓我有這種感覺。”  那就是沒紮到位了,由於米沙這段評價,張素商紮盧卡斯時就越發小心翼翼,光穴位就找了半天,好不容易紮下去,盧卡斯就痛叫一聲。  張素商:“酸嗎?”  盧卡斯:“沒有酸,就是痛。”  張素商又將目光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因為他隻找男性練針灸,對女孩還有點避諱的意識,尼金斯基和馬克西姆對視一眼,同時往後退了一步。第64章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舞神對張素商和蔣靜湖這兩個小年輕很有好感,平時也十分寬容,樂意聽他們的話。  但如果張素商說要開車或者針灸的話, 即使是馬克西姆這種一戰老兵、尼金斯基這樣的舞蹈之神也遭不住。  見他們都不願意,張素商隻好拿針往自己身上紮, 一邊紮一邊嘀咕:“明明我紮自己都能覺出針感的,怎麽紮別人就不行呢?”  蔣靜湖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學,不急。”  起碼張素商的針紮不壞人, 穴位也背得精熟,其他東西則都要時間去積累。  就算是小蔣大夫那位神奇的曾祖父, 也沒說學了不到兩年就可以輕鬆找準穴位的,蔣靜湖自己倒是可以,但他的天賦沒法轉移到張素商身上。  對於針灸的摸索在磕磕絆絆中度過, 張素商的學習卻進入了新階段。  和伍夜明、李源不同, 張素商和蔣靜湖都隻專注於醫學, 在學士階段結束後,他們就被係主任葉甫根尼教授收下,也開始偶爾被帶著去醫院轉悠,打個下手什麽的。  葉甫根尼教授是專攻外科的, 這就恰好對了張素商和蔣靜湖擅長的領域。  如果是不嚴重的骨折傷勢,葉甫根尼教授會直接交給張素商和蔣靜湖搞,他在旁邊旁觀, 通常是他們兩個接好骨頭, 他再指揮他們打個石膏,開個藥就ok, 外傷的話, 他們兩個也可以做縫合。  老教授對他們的業務能力很滿意:“比我以前帶的那幾個幹活利索多了。”  蔣靜湖、張素商: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帶藝拜師啊!  蔣靜湖捏針縫合比張素商利索, 而張素商接骨則比蔣靜湖利索。  一是他穿越前的爹便是骨科大拿,在北京某醫院做大主任,雖然他爹後來主要關注骨腫瘤領域,喊他接骨有點高架炮打蚊子的嫌疑,架不住張素商這個兒子又經常受點骨頭方麵的傷,一來二去還是學了不少東西。  二就是張素商人高馬大,經常鍛煉力氣足,大家都知道,做骨科大夫,就要體能好……張素商這方麵的優勢可太大了,有次他們接了個一米八幾的大漢傷患,接骨的時候嚎得比殺豬還響,蔣靜湖和葉甫根尼教授都按不住,還是張素商上去動手。  沒過幾天,蔣靜湖又被葉甫根尼教授介紹到婦產科去了,小蔣大夫不僅能治不孕不育,月經不調也可以搞,其他婦科疾病也有所涉獵,婦產科那位主任已經盯上他很久了。  蔣靜湖一走,張素商就更累了,小夥子兩輩子頭一次寫東西寫到手酸,一天不到,他寫的病曆字數就比他一周的小說字數還多了。  葉甫根尼教授聽到他的吐糟,眉頭一皺:“你寫小說的時候那麽懶?難怪寫了這麽久。”  合著這老頭也追《女飛行員》。  葉甫根尼教授在教學時是個很厚道的老師,他態度很嚴格,教得卻非常細,冷不丁就要問個問題出來。  “無菌區在哪裏?”  “起病原因有幾種,背一下。”  明明咱小張也是個能把醫書背下來,甚至將之全部翻譯成中文的學霸,但麵對老師時,他還是有一種被血脈壓製的感受。  除此以外,他還親手給患者換藥、縫合外傷,抽血技術也得到了教授的好評,說他下手穩準狠,葉甫根尼教授倒是沒讓他跑腿拿藥打飯過,不是張素商不願意做,但他長得好看,所以護士阿姨們就幫他做完了。  葉甫根尼教授說做了這麽多年醫生,頭一回享受到護士們這麽多的關照。  張素商有車,所以從醫院回家都是坐車,上車的時候,小蔣大夫熟練地給自己塞了丸暈車藥,仰頭歎氣:“今天搞剖腹產。”  世界上第一起有記載的剖腹產在1610年,現在有接受剖腹的產婦並不稀奇,張素商疑惑:“看你這表情,手術不順利嗎?”  蔣靜湖:“挺順利的,就是產婦體脂有點高,手術的時候脂肪飆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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