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次對田昕說,還是因為自己叫謝洵叫多了太順嘴,說完以後還被田昕嘲笑一陣。  謝洵因為這個答案,原本繃著的表情柔和了一些,隻是聲音沒變,目光一刻也沒從程澄身上移開:“那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程澄見他還要問,可是兩人之間已經沒有可以勉強說真話的媒介了,他低下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什麽什麽意思……”  他還是有點心虛,但現在不是解釋的好時候,也不能解釋,他驀地生出一點無力,蹩腳地轉移著話題:“這裏沒有監控,但程厲出去的時候應該還是持刀的,來的時候公司其他人告訴我已經報警了,不然我們先處理一下傷口——”  “程澄。”謝洵沒逼問剛才的問題了,隻是說,“你今天下午不是說要去畫室麽,怎麽突然來了這裏?”  “是秘書找到劉叔,劉叔告訴我的。”這件事倒是沒什麽不能說的,“我那時候正巧在車上,劉叔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離這邊不遠,就直接讓司機開過來了。踹門的人也是司機臨時拉的,我都不認識呢。”  “也是。”  程澄聽見謝洵應了,然後低聲說了一句。  警察也在這時候趕了過來,腳步聲遮住了謝洵後麵的半句話,程澄沒聽清,問了句:“什麽?”  他看見謝洵站在他兩步之外,跟平日裏相比,臉色有些發白。  但他被程厲威脅的時候明明還毫無懼色,也能在一瞬間製服對方。  “沒什麽。”他聽見謝洵忽然看向自己,然後露出一個很淺淡的笑來。  除掉一開始對自己曾展露過的嘲弄的笑,他的表情好像從來都很淡,生氣的時候是平靜的,謀劃計策的時候是平靜的,至於笑容則更是少之又少。  但程澄再怎麽混沌也知道這個笑容不是那個意思。  那個笑是真切的、誠摯的,絕沒有一點惡意。  “沒……沒什麽就好。”他忽然不想繼續問了,囫圇地說了一句,然後就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了。  有警察過來查看現場,兩人很積極,問到什麽也都如實告知。  新來的警察過來詢問他們的關係,公事公辦地走過來,說了一些需要配合的話後:“對了,您二位的關係是?”  “夫妻。”  “是合法伴侶。”  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程澄其實不擔心謝洵會對警察說漏一點什麽,隻是剛才的氣氛總讓他覺得怪異,等警察問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就搶著說了。  謝洵好像朝他這邊投來視線,但程澄沒好意思求證,便沒轉頭。  小警察看了他倆一眼,友好地說:“看得出來你們感情真好。”  “還好。”  “謝謝。”  兩人又是異口同聲地說了。  “還很有默契。”對方於是又加上了一句。  後續還要去警局做筆錄,不過效率很高,並沒有耽誤兩人太長時間。  程澄和謝洵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剛暗下來。  “真的到秋天了啊。”程澄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他縮了縮脖子,浪了這麽久,終於感受到了一些驟然而至的秋意。  不過還沒等他把哆嗦打完,身上就多了一件衣服。  謝洵的外套上還帶了一點很淡的冷香,但包繞著更多的是溫暖。  程澄沒拒絕對方的好意,因為忽然覺得,要是再說些什麽,不僅會有觸發機製的風險,更關鍵的,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而謝洵還在看他。  似乎想要說點什麽。  程澄看著他的眼睛,隻覺得呼吸被攫住了,好像就是從那個笑容開始,他一下子覺得按照後麵的人設走這個任務都變得艱難。  他希望謝洵不要問,不要問。  不要問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就過來,不要問他又為什麽要說出什麽“是朋友”之類的話。  但還好謝洵沒有。  程澄鬆了一口氣,故意把腳步邁得大了一些,走在前麵,攏了攏身上比自己大了一號的外套,也沒看他,隻是仰起頭說了一句:“回家吧。”  謝洵跟在他身後,明明人比他高了不少,卻非要踩著他的影子走,也附和了一句:“嗯,回去吧。”  -  今天發生的事,兩個當事人接受良好,倒是把劉叔嚇得不輕,聽說程厲帶刀以後更是仔仔細細檢查了兩人身上有沒有傷,看見謝洵手臂上的血痕後緊張得不行,覺得他們在警局包得太簡單,於是一邊叫人過來處理傷口,一邊心有餘悸。  “劉叔,”程澄坐在沙發上,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謝洵,“今天的事能不能不要跟我外婆說啊?”  聽見他的話,劉叔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不瞞您說,我知道您肯定會這麽囑咐我,因此我確實還沒告訴老夫人,但是這件事瞞不住的,她遲早會知道。”  程澄臉上悻悻:“行吧,我到時候等她來問我了再想想怎麽解釋。”  他又忍不住去看謝洵手上的傷口,正好有第三人在場,還是沒忍住:“疼不疼啊?”  謝洵抬眸與他對視了片刻,淡淡道:“還好。”  “程厲可真是……真是……”劉叔以前向來對程厲還保有一點尊敬,現在看到謝洵受傷就全沒了,隻是溫和慣了也不會說些粗話,最後隻能又看向他的傷口,“哪裏還好,看著都疼。”  謝洵的傷口不算太深,但是很長,是跟程厲爭奪的時候被順著一刀劃下來的,那時候手臂又是繃直的,幾乎傷到了三分之二的胳膊,在警局處理的時候還流了不少血。  程澄看著劉叔心疼的眼神,忽然想起謝洵剛來的時候,劉叔對著他還一副恭敬但客套的樣子,現在不到半年就真把他當成了家裏人,眼裏流露的情緒也都是真切的。  是啊,謝洵本來就是一個挺好的人。  也許他在原本的書裏,所有的人設都是作者設定好的,但當自己真的身處這個世界,即使是因為所謂的任務不得不綁到一起,他也還是感受到了不一樣。  對方的情緒是真的,呼吸是真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真的。  他不是兩個淺薄的鉛字,不是一個臉譜化一般的貼上去的人物,也許之前之所以不按常理出牌、不按原著劇情推動,恰恰也說明了這一點。  他是真實的。  私人醫生正在給謝洵做最後一遍消毒,程澄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白色的棉球被鑷子夾住,在謝洵胳膊上掠過,就被鮮紅色瞬間染透。  然而謝洵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怕程厲那種威脅呢?  程澄有些看不下去,視野裏仿佛都被剛才的紅色洇開了,呼吸也變得有些緊。  可他就是不移開目光,就是要看著醫生把長長的傷口處理完。  “別看了。”他眼睛眨得發酸,忽然聽見謝洵叫了自己的名字,開口說道。  “真的不疼。”謝洵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又道,“有什麽好看的。”  這句話說完,安慰似的,又對他笑了一下。  程澄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僵住,沒說下去。  這一次謝洵又對他笑了。  像在公司時那樣。  “哦。”程澄胡亂低著頭,從瓷白色的精致果盤裏拿了顆葡萄,掩飾一般塞進嘴裏,牙齒咬破了果皮發出含混的聲音,“我就隨便看看。”  “手傷了,可能不太好剝皮。”  謝洵看著自己包好的右手,說道。  程澄臉猛地一紅,霎時反應過來謝洵說的是給自己剝葡萄的事情。  兩個月前的事忽然就清晰起來,想起自己和對方說的話,程澄勉強提起力氣“嘖”了一聲:“好好養養吧你。”  謝洵的手臂重新包紮完,私人醫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劉叔和程澄聽得都比謝洵認真,倒是受傷的本人一副“再關注一下真的就要愈合了”的表情,看上去總有些不自然。  等醫生走了,劉叔看著正準備上樓的謝洵:“謝先生,您的傷口不能沾水,如果需要幫忙的,可以叫……”  他最後一句有些遲疑,大概是知道謝洵不太喜歡這樣。  謝洵語氣很淡:“還是能活動的,沒關係。”  “可是如果您要洗澡,不能屈肘的話還是不太方便……”  “我來吧。”程澄沒抬頭,聲音有點悶,插嘴道,“劉叔你去準備別的就可以。”  對方沒有異議。  畢竟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還是消耗了一些體力的。  程澄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著謝洵:“走吧。”  謝洵也站起身,剛要說什麽,就被程澄打斷:“你別說什麽你不用哈,要是你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現在就把這事兒告訴你妹妹。”  “……”聽他這麽說,謝洵終於沒再開口。  兩人的房間離得很近,程澄走到自己門口的時候,對謝洵說:“你等一下,我換個衣服。”  結果沒想到門開著,謝洵跟著自己走了進來,程澄一回頭嚇了一跳:“怎麽了?”  “昨天不是說了今天晚上給你留一小時的畫畫時間麽?”謝洵卻一副坦然的模樣,“正好我現在想休息一會兒,不太想動。”  “那也不用自己主動當模特吧……”程澄聽了小聲嘀咕,畢竟這也不算是什麽輕鬆活。  “但你之前的不是沒畫完?不繼續了麽?”  “我……”謝洵好像知道怎麽樣能讓他答應,事實上程澄被他這麽一說的確也心動了,可總覺得現在讓個手上有傷的人繼續做模特似乎實在過分,“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謝洵自己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你想畫就畫吧。”  -  大約還是不好意思,這次程澄沒用多少時間,就說“好了好了下次再畫吧”。  他還覺得謝洵受了傷想要幫他擦一擦,不過這次倒是被對方拒絕了。  “願意給畫畫不願意人幫你是吧……”程澄看著他說了一句,但最後實在沒辦法,也隻能由他去。  而謝洵從程澄的房間走出來,因為不方便淋浴,便給浴缸蓄了水,一件一件脫掉身上的衣服,走進去。  浴室很大,但因為熱氣的關係還是聚起不少水珠,凝在玻璃上,讓一切都變得半透明。  謝洵看著上麵的水汽,忽然想,如果是程澄的話,估計會用手指在水霧上畫畫吧。  今天發生的一切,他也才終於找到機會重新思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演渣受就會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佐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佐潤並收藏不演渣受就會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