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但田昕說歸說,他這次也是一收到程澄發給他的消息就立刻過來了,歎了口氣:“你真不回去?”  “真不……至少現在不。”程澄說,“你千萬不要暴露這次的行蹤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聯係上你的。”  “我用你提醒我?”田昕沒好氣,心說自己怎麽就成了小情侶吵架夾在中間的工具人了。  不過兩人聊了一會兒就又恢複了之前的熱絡,程澄帶著田昕回了自己的住處,又跑腿叫了個火鍋,隨便支了個桌子跟田昕美滋滋涮肉片。  “給你帶了之前你說想要的那幾本畫集。”田昕語氣不善,“我怎麽還當起了跨城快遞員。”  “嘿嘿。”程澄咬了一口毛肚,“謝謝了,等我回去好好補償你。”  “你跟那誰的事少折騰我就行。”說到這裏,田昕也覺得有些感慨,“不過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就像——”  就像當時沒人以為你們是真心結婚的一樣。  他皺著鼻子總結:“所以,愛情讓人盲目。”  程澄畢竟剛收了好處,話裏的刺兒都少了幾分,隻是說:“那怎麽不見你盲目一回。”  “你不懂。”田昕高深地擺了擺手,“智者不入愛河。”  “滾!”  兩人吃完了晚飯,程澄放著犯懶不想收拾。  畢竟之前在家裏根本沒操心過這個。  為了避免起疑,田昕訂了當晚的飛機回程,因此兩人也沒什麽事幹,幹脆一起隨便聊聊天消磨時間。  田昕也是個嬌氣的人,兩人攤在沙發上誰都不想動一下,最後都決定視而不見,等程澄到時候自己叫保潔。  程澄打開電視漫無目的地換台,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田昕聊天。  “對了!”田昕像是忽然想到什麽,“我擔心你最近一個人寂寞,還給你找了些睡前讀物。”  說完把背包一拉,扔出一堆封皮花花綠綠的書來。  程澄看著臉都綠了:“什麽玩意兒?!”  “沒什麽,我來的時候想起你給你老公買表那一次的事了。”田昕麵不改色,“然後我找了個愛看小說的朋友,他在聽了你們的故事以後,給我傾情推薦的——當然我沒看過啊,我都是為了朋友好,你要罵也別罵我。”  程澄看著抖落在沙發上的一堆垃圾小說,忿忿道:“謝洵他妹妹都不看這種玩意兒了好吧!”  “嘖嘖,你看你,說著不回去還滿口都是人家呢。”田昕看熱鬧不嫌事大,從中撿起一本來,“那就這個吧,我推薦你今晚看它。”  還沒等程澄說話,他就自顧自朗讀出來:“《麻辣總裁的酷酷柔情》,他,是身價百億的金融新星,他是落魄柔美的富家公子,一個誤會,一場鬧劇,他無力承受,他流淚逃離,他鍥而不舍,誓死不願放開他的手!”  “……你能不能閉嘴。”程澄臉紅得跟一隻煮熟的蝦似的,“你飛機是不是要到時間了?”  “哦,是的,我得走了。”田昕說,但還是沒忍住補了一句,“你不覺得你們真的很像嗎?”  “像個屁。”哪有狗血小說文裏還帶係統的。  “那你到底想不想讓他追啊?”田昕問道。  被這麽一問,程澄握著遙控器的手停下了。  電視裏正好播放到法治頻道,標題明晃晃寫著“十餘年嫌犯終落網,麵對鏡頭吐心聲”,上麵那個不知道幹了什麽就潛逃了數十年的犯罪嫌疑人正對著話筒和記者淚流滿麵:“太好了,太好了,被抓獲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定了,這十年,我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現在被抓了,太好了,我終於踏實了……”  程澄忽然從頭到腳打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寒噤。  “那、那還是,別……別了吧。”  他結結巴巴地說著,然後把田昕推出了家門。第60章   送走了田昕,原本還有點熱鬧氣的屋子便霎時冷清下來。  電視上還在播報著那位逃犯的心路曆程,程澄怎麽看怎麽覺得心慌,最後幹脆賭氣似的關了電視。  田昕送的那一堆垃圾讀物還留在沙發上,程澄原本想直接收起來找個角落扔著,結果走過去拾起一本,想隨便翻翻,結果還真就打開看了起來。  他一邊用一種“這寫的是啥”的痛苦表情開始閱讀,一邊一不小心就看了一個小時。  當他讀到書中的男主角一號跟男主角二號一夜風流還有了孩子後拔腿就跑,男主角二號在得知真相後用了大量“目眥欲裂”“失聲捶地”的描寫後開始黑化,用盡各種黑道白道的手段,上天入地搜尋,而男主角一號卻帶著孩子在一個邊陲小城住下,一住就是七年。  “……”他倒吸一口涼氣。  隻是這次他吸氣還真不是驚訝於男人為什麽可以懷孕生孩子,而是那一段關於男主角二號的描寫。  “啪”的一聲,程澄手一抖,把書掀到了地上。  自己嚇自己。  他催眠似的這麽說著,草草去浴室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發呆。  田昕人脈多朋友多,這個地方是他托人找的,城市不算繁華,生活在這裏的人節奏也偏慢,一派安穩祥和。  程澄來了這裏基本都用現金,畫室和住處置辦好以後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一副就要當鴕鳥的做派。  這是一間兩室一廳一衛的屋子,並不算寬敞,但勝在離畫室夠近,周邊設施也算完備,加上他來了以後物質需求就變得很低,倒也過得還算不錯。  床上擺著一本台曆,買了兩個月卻跟用了一年似的,不知道被翻了多久,而在四頁以後的一號,用彩筆重重畫上了一個記號。  這個月還有三天,那很快就可以再翻一頁了。  按理說田昕來了一次他應該高興,程澄原本想去客廳拿他送的畫集,但莫名提不起力氣,幹脆沒動。  他關了燈,整個人埋進被子裏,明明周遭很安靜,他腦海中卻全是一個聲音。  “——你到底想不想讓他追啊?”  程澄閉上眼,房間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可他還是微微蜷起了身子。  屋外的雪也不知道有沒有停,好像這一場雪從昨晚就開始下,把整座城市都變成一片銀白。  他那邊有沒有下雪?  如果自己身旁還有個人,程澄想,那說不定自己現在還沒睡,還要嚷嚷著叫人下樓陪自己堆個雪人。  他選修過雕塑,堆出來的雪人肯定比一般人的好看。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謝洵找不到他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這些天他甚至都不敢想這個問題,就像他之前不願想象如果謝洵跟自己剖白了心意,自己拒絕以後他的表情。  更何況,雖然自己是想先熬半年再說,可他其實也心裏沒底,就算到時候係統任務真的解除了,謝洵會怎麽辦?  他原來的人設可是斷情絕愛的龍傲天,說不定都不需要半年,可能三個月就能輕輕放下,從此開始專心事業打出一片新天地。  那說不定自己給他留的那些股權還能派上用場。  那這樣……也就都自由了?  這也許才是主角應走的道路,而自己這個所謂反派也完成了應有的使命,從此兩人分道揚鑣,倒還能勉強回到書裏的正軌。  隻是程澄一想到這裏,就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壓著,沉得出不了氣。  明明自己走了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那種情況了。  狗係統,要是早知道隻要不離婚,提前開溜並不會強製觸發判定,他說不定早在第一天就跑掉了。  事已至此,但是——他咬了咬牙想,如果重來一次,他說不定還是會這麽選。  畢竟謝洵那麽驕傲的人,他寧可看見他對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也不想看見他失落的模樣。  程澄閉上眼睛,希望今天能睡一個好覺。  隻是事與願違,今天發生的一切和對話都在他心頭盤旋著,好不容易把田昕那一堆嘮嘮叨叨的話擠走,另一個人的臉就又闖了進來。  那就……那就想一想他吧。  也不可恥。  程澄這麽想著,原本貼著眼瞼的睫毛顫抖著,一些無法克製的想法也一一鑽了出來。  要怪就怪今天的雪下得太久,這一個夜晚又安靜得過於嘈雜。  他止不住去想對方的樣子,說話的樣子是冷的,但做出來事又不是這樣。  在異國又要當翻譯又要當陪玩,被自己因為係統原因撞到了背,還克服了語言問題給他買藥。  偷親自己的時候又很緊張,嘴唇都在發抖,卻在自己睜開眼以後裝作一副正經的、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模樣。  喝醉的樣子也很有趣,看上去鎮定得很,但其實會在路燈下悄悄踩自己的影子,在空無一人的公交站台攬住自己。  他甚至都沒空去考慮原來自己並沒有繼承原主所謂的“惡疾”,隻是喘著氣,想著另一個人看著自己的麵容,擁抱的體溫,以及留在自己耳畔的呼吸、隔著衣服傳來的心跳。  房門關著,程澄微張開唇,發出一聲很淺的喘息。  他終於難以自持,重新閉上眼,將手伸了下去。  -  最冷的天氣已經過去,田昕在這段日子裏又來過一次,照例當天來當天走。  這天程澄把畫放在晾畫架上,正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翻自己以前畫過的作品。  不得不說田昕來了兩次還算有用,他的頭腦裏又多出了不少新的靈感,每次程澄想到這裏就忍不住想笑,按照自己現在這個認真程度,當年也不會為了畢設焦頭爛額。  他站起身來,自從他自己住以後總喜歡開著電視聽個熱鬧,現在也不例外。  而此刻,上麵正播放著某國家教堂其中一個塔封頂的消息。  他怔住,專注地看著上麵的報道,一些畫麵不容分說地往眼前湧,像是一定要提醒他回憶起什麽來。  等這一條消息結束,程澄沉默著走向臥室,打開了其中一個自己這段時間從未用過的櫃子。  之前出去旅遊的時候他拍了不少照,原本要麽被他畫了下來要麽被他儲存好了,但看見剛才的消息後,他忽然有些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站在那裏的心情了。  說來矯情,可他就是一個需要虛無縹緲的心情和難以捉摸的情緒畫圖的人。  如果抓不住心情,他甚至都沒法判斷自己畫得究竟怎麽樣。  他從櫃子的最下麵掏出一個許久沒打開的盒子,裏麵裝著一部手機。  程澄到了這裏以後就把之前的東西躲了起來,但現在的手機儲存裏少了一些之前的照片,也許是沒同步過來。  他有些焦急,想找之前在教堂、在小島上拍的照片,他忽然想象不出應有的光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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