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宗,大殿內。


    易仁等少年站成一排,詳細描述任務的經曆。


    少年們的經曆大都相同,執行的任務不是去拚殺,隻是去看看真實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輪到柳靖仇時,柳靖仇沒有絲毫猶豫,將癸巳教給他的話說出,下意識隱瞞了與鬼卿的見麵。


    最後的是易仁,他的選擇和柳靖仇一樣,也用壬申教給他的話搪塞過去。


    炎烈揮了揮手,示意少年們先去殿外等待,重重歎了一聲。


    “這是要顛覆浩然宗的正道的啊,這些孩子的眼裏已經沒有光了,這段時間,你們當父母的還是多安撫他們。浩然宗的未來,可不能毀在我們這一代。至於如何鏟除暗影,還是需要從長計議,你們先回去吧。”


    眾人紛紛起身,到殿外領著自家孩子離開。


    回到家後,林虞特意做了一大桌菜給易仁接風,易雲也推掉所有事陪著易仁,給易仁碗裏夾滿菜,溫和地拍了拍易仁的肩膀。


    “這些天辛苦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什麽都不要想,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易仁端起碗狼吞虎咽起來,看得林虞心疼不已。


    將一桌子菜掃光後,易仁在林虞的帶領下回屋休息,倒頭就睡。


    林虞給易仁蓋好被子以後,回到正屋,易雲已經將桌子收拾幹淨,泡茶慢慢品味,眉頭時而皺起。


    “你原來可不這樣的。”林虞按住易雲眉頭,緩緩揉捏,“老是蹙眉可不好。”


    “我以後注意。”易雲端起茶杯湊到嘴邊,有些食不知味。


    林虞調侃道:“哪怕當年帶頭對百姓出手,也沒見你這副模樣,這是怎麽了?”


    易雲歎道:“他這是逼我們拋開夢想麵對現實,資源分配這道難題,怎麽選都是錯。讓我們內部起矛盾,他好坐收漁利,這是要刨浩然宗的根啊。”


    “你其實也不認同浩然宗這樣的做法,對嗎?”林虞問道。


    易雲微微頷首,“我何嚐不知光憑仁義守不住正道,仁義離道太遠了。可世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啊,如果仁義都守不住,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到時候禮崩樂壞,浩然宗境內會烽煙四起,變得和魔極宗一樣。而這個局麵,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破解。”


    林虞柔聲安撫道:“別讓自己這麽累,也別給自己這麽重的擔子,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夠了。”


    易雲點了點頭,將茶水咽下,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


    房屋內,易仁從懷裏取出那塊玉佩,轉動上麵的太極圖。


    “攘棄仁義……”


    ……


    青山下,柳義停下腳步,猛然轉身用力給了柳靖仇一巴掌。


    “你還嫌咱們家的身份不夠敏感啊,你居然還從他那裏要東西,你把我的臉都丟光了!你是不是腆著臉跟他認親了,讓他把那些消息告訴你,說啊!”


    柳靖仇被打得倒在地上,捂著腫起來的臉連連搖頭。


    “父親,我沒有,你誤會我了,那些消息是大伯自己給我的!”


    “大伯,叫得好親切啊!”柳義咬牙切齒,抓住柳靖仇的衣領飛到山頂,按著柳靖仇在眾多墳墓前跪下,“這些才是你的叔伯,還有你師祖,他們都死在那個畜生手上了,你居然還叫他大伯!”


    “父親,我錯了,我說錯話了!”柳靖仇急忙道歉。


    許靈韻上前拉住柳義,嗬斥道:“你幹什麽,你別嚇到孩子!從小到大你就對他苛刻,他好不容易回來,你怎麽能這麽對他!”


    “你就是從小太護著他了,慈母多敗兒!”柳義將許靈韻甩開,冷冷地看著柳靖仇,“掌嘴!”


    柳靖仇立刻抬起手,狠狠掌摑自己,眼中憋滿委屈的淚水。


    柳義沉聲道:“當著你師祖還有眾位師叔伯的麵,告訴我,這個仇要不要報?”


    “要!”柳靖仇重重點頭,淚水終於忍不住從眼角滑落。


    許靈韻看著這一幕,淒然一笑,拉起柳靖仇,狠狠瞪了柳義一眼。


    “你自己無法從仇恨中走出來,現在也要讓兒子背負這份仇恨,現在你滿意了吧?”


    “我跟你說不通!”柳義冷哼一聲,轉身下山。


    許靈韻拉著柳靖仇到院中,溫柔地摸著柳靖仇的臉龐,強顏歡笑,“兒子,別聽你爹的,你不需要背負這份仇恨,娘隻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柳靖仇默默點頭,任由許靈韻帶著回屋,在許靈韻的安撫下漸漸熟睡過去。


    次日,寅時未至,柳義便將房門踹開,將還在睡夢中的柳靖仇拉了起來。


    “還睡,笨鳥先飛懂不懂,起來練劍!”


    柳靖仇半夢半醒,呆呆地拿起劍演練起來,剛練了幾招便遭到柳義的嗬斥,將頭越埋越低。


    許靈韻立刻出來阻止,與柳義大吵一架後,見柳義還是不斷逼著柳靖仇練劍,憤憤摔門而出回娘家。


    柳靖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去的,隻知道這一天很漫長,漫長得仿佛一輩子。


    直到子時,柳義才放他回去休息,並告訴他明天還是繼續。


    他躲在被窩裏默默哭了起來,取出鬼卿給的玉簡默默呼喚,很快便昏睡過去。


    夢境中,他看到在河邊釣魚的鬼卿,快步上前,在鬼卿身旁坐下,將頭埋在膝蓋裏哭泣。


    “大伯,我好累,我不想留在家裏了,太痛苦了。我想離開,你幫幫我好不好?”


    鬼卿抬手溫和地拍著柳靖仇的後背,而後重重歎了一聲,“果然是同樣的血脈,遭遇到的痛苦也是一樣的。我聽一位學佛的朋友講過因果,看來這就是因果報應啊。以前的事已經發生了,我道歉也無用。我改變不了他,就讓因果從你這一代了斷吧,不要再傳給下一代了。如果你想離開,就按我的指示做,會有人接應你。”


    柳靖仇重重點頭,放聲痛哭起來。


    “謝謝大伯!”


    次日,柳義將房門踹開,看到空蕩蕩的床鋪後,頓時愣住。


    柳靖仇失蹤了,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失蹤,又去了哪裏。


    許靈韻得知此事後,差點昏死過去,當場就要讓柳義寫和離書,幸虧許衝死死攔住這才作罷,但她自此便住在娘家,不讓柳義再進家門。


    鬼卿依舊在用自己的雙腳丈量浩然宗的疆土,向來獨行的他,身邊多了一個內向的少年。


    “伯父,那座山為什麽長這樣?”


    “那是歲月的痕跡,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人常常把自己當成天地的主宰,殊不知一座山見證的歲月,要比人長得多。”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對嗎?”


    “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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