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懸浮車，他就把自己的手收回來了。花蛇回味著剛才指腹傳來的觸感，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他走在前麵，夏楊才發現他很高挑消瘦，骨感。走路姿勢沒有蛇的妖嬈，倒是很灑脫。那條裙子也沒有給他帶來女氣，仿佛他天生就適合這樣的裝扮，就像第一次見他時，他身上那條巨大的流蘇披肩。夏楊的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既然是地下城，自然一天到晚都燈火通明，給人一種每時每刻都是夜晚的感覺，卻意外地沒有逼仄和壓抑感，或許是科技超前，彌補了這方麵的缺憾。“您很沉默。”花蛇帶他們上了另一輛懸浮車，這裏就像一個小型會議室，足夠寬敞。保鏢兩兩坐在夏楊身邊，警惕著對麵那名笑吟吟的人。夏楊很直白地說：“主要是跟你不熟。”花蛇失笑：“那倒也是，早知道我就讓黑貓來接應您，不過他還不知道您也參加了拍賣會。”夏楊：“我猜你們是同事？那為什麽他不知道？”花蛇：“嗯，邀請函這塊不歸他管。”夏楊饒有興致：“那他管什麽？”花蛇：“他呀，他管治安。”他笑笑：“都是刀尖舔血的活，所以經常受傷，唔，我這麽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分工不公平？”夏楊搖搖頭：“術業有專攻，沒準他不喜歡幹你的活。”夏楊明目張膽地打聽：“那你們的上司是誰？”花蛇詫異：“你不知道嗎？”夏楊：“不知道，我對地下城知之甚少。”花蛇看他的目光充滿好奇：“那你怎麽會參加這次拍賣會？”夏楊猶豫了一下，直接說：“聽說地下城的拍賣會總會有很多新奇的東西，這些在地麵上是沒有的，我來開開眼界。”“原來如此。”花蛇點頭：“那祝您買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你還沒回答我。”“……”坐在對麵的那位少爺很專注，花蛇卻有點無奈，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要回答這麽常識的問題，隻怕連對方身邊的保鏢都知道吧，可少爺看起來也不像說謊，就令人很費解：“是羽蛇。”第一區的老大羽蛇。不過對方在地下城也好，在地麵也好，都是一個禁忌的話題。獸人中並沒有羽蛇這樣的物種，鳥類就是鳥類，蛇類就是蛇類。兩者結合也不會生出一個混血，要麽是鳥，要麽是蛇。而羽蛇就是個混血，他既有翅膀，也有蛇尾，可以在天上飛，也可以在水裏遊。身體的異變使他的能力非常強。不過性格也很扭曲就是了，羽蛇禁止任何人談論他是混血這件事。要知道，概率如此之小的異變，醫學上稱之為畸形。畸形體的後遺症有很多，比如沒有繁殖能力，比如返祖現象，無法維持完整的人形態。親近的心腹都知道，羽蛇的半邊臉，額角和眼角上有羽毛覆蓋，腰腹處有退不去的鱗片。夏楊聽到‘羽蛇’二字，腦海裏浮現出的是瑪雅人信奉的羽蛇神，顧名思義就是有翅膀的蛇。他覺得很不錯。很優雅美麗，又不失戰鬥力。不過，獸人星球有這樣的物種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夏楊並不糾結這個，他由衷地說：“那還真想見見。”當然他說的是對方的獸態，不是對方的人形態，人形態沒有什麽好見的。花蛇一陣詫異，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位少爺他說什麽？想要見他們的老大羽蛇？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少爺真的是沒有聽說過他們老大的故事。這茬就算是花蛇也接不住。好在已經抵達了拍賣會現場，這裏還有一道確認身份，以及搜身的關卡，負責人就是黑波斯。發現是花蛇親自帶來的客人，眉毛驚訝地挑起，花蛇這家夥無利不起早，究竟是什麽樣的客人能得到他親自接應？接著懸浮車上下來一道熟悉的身影，對方轉過臉來，銀色的耳飾在燈光下劃出一道光，那張俊雅溫柔的臉龐，牢牢吸引住黑波斯的目光。他既驚喜又疑惑，那位濫好心的笨蛋少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以對方的身份，應該被好好地保護起來，永遠也不踏入地下城一步。黑波斯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對方的四名保鏢，一眼掃過去他就看出來那是四名軍方的人，他不信花蛇看不出來，卻還是若無其事地把人帶了進來。這條花蛇在搞什麽鬼？黑波斯狠狠地皺著眉，人已經走上前去，第一反應就是拽住花蛇的領子質問：“你怎麽把他帶進來？”這個拍賣會不是一般的客人能進來的，而客人的身份是花蛇在把關。“脾氣這麽燥幹什麽？嚇到客人了。”花蛇推開他，反問：“這位少爺不是你的朋友嗎？既然他想來開開眼界，有何不可？”黑波斯聞言簡直想揍他一頓，這家夥難道看不出來，他根本就不希望少爺接觸地下城，但現在人都進來了，他看著夏楊：“想開眼界可以，參加完拍賣會就回去，不要在地下城亂逛。”夏楊醞釀了一下：“請問，你是那隻黑波斯嗎？”黑波斯酷酷地哼了一聲：“算了，拍賣會結束我親自送你出去。”“謝謝。”原來黑波斯的人形長這樣，是個黑皮酷哥，能說不愧是貓咪嗎，言行舉止都流露著傲嬌。夏楊不解的是：“地下城有這麽危險嗎？這裏難道不是你們的地盤？”黑波斯和花蛇看起來都地位不低，夏楊還以為他們在地下城很吃得開才對。既然他們把自己當朋友，怎麽說也不會讓自己在地下城遭遇危險。“哈，您可能誤會了他的意思，帶您去逛逛當然沒有什麽問題。”花蛇笑了一聲，揶揄地幫黑波斯解釋：“他的意思是地下城很多髒東西，那些髒東西不配看到您的存在。”為了配合自己的解釋，他還行了一個禮。殿下的身份多麽尊貴，又長成這副樣子，而地下城多的是思想肮髒的臭蟲，那些惡心的玩意兒隻會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給他們看一眼殿下的容貌都是不應該的，他們不配。原來是這樣？夏楊大概懂了。“多嘴。”黑波斯冷聲，然後對夏楊說：“你跟我來，我帶你進去。”不愧是搞治安的，貓沒有蛇的彬彬有禮，但他的心思並不壞，嫌棄中流露的關心。“好的。”夏楊發現，這裏的工作人員沒有怎麽搜他們的身，隻是很隨意地掃了一遍。身形高挑矯健的黑波斯走在前頭，走起路來沒有聲音，感覺他武力值很強的樣子。相比起之前看過的照片，對方的頭發長長了不少。夏楊被對方帶到一個視野非常好的獨立房間，通過巨大的玻璃可以看到拍賣台。他在房間的沙發上坐下。“拍賣的過程可能有點長，您需要吃點喝點什麽嗎？”花蛇也進來了，笑容燦爛的他，無視黑波斯的冷眼說：“或者需要一個懂行的人陪您一起看拍賣會嗎？剛才在路上，我發現您可能對很多事情不太了解，希望我的建議不會冒犯到您。”“不會。”夏楊覺得也是，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幫自己把關挺好的，他這次不能隻買一件東西，否則有可能會引起懷疑，想了想，他看著黑波斯：“你陪我可以嗎？還是你要忙工作？”黑波斯一怔，他沒想到夏楊會選自己，要知道他的態度可不算殷勤，甚至比不上花蛇的1％。他倒不是不肯，隻是的確有工作：“我不行，我推薦一個人陪你，一會他會過來。”“那麽麻煩做什麽？”花蛇笑著說：“我留下來就行了，我可以。”“不，你不可以，你最好專心去忙你的工作，不要讓我看到你過來這裏閑逛。”黑波斯說著，不客氣地揪著花蛇的領子出去。這條蛇心裏在想什麽都寫在臉上，黑波斯怕拍賣會結束後，會在花蛇的床上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人。花蛇抗議：“喂喂，你忙我又不忙，我幫你照顧他還不好嘛？”“不好。”他們吵吵鬧鬧的聲音漸行漸遠，夏楊哭笑不得，感覺這兩個人亦敵亦友，相處模式好可樂，看起來是黑波斯占了上風，仔細琢磨又覺得黑波斯應該經常被花蛇算計。房間裏沒有了別人，夏楊對那幾名戰士說：“這裏什麽都有，你們自便，不要拘束。”“是，閣下。”他們不知道應該稱呼夏楊什麽，畢竟夏楊還沒有正式對外宣告成為皇儲，隻能先稱呼他為閣下。“剛才那兩位……算是我的朋友吧，有他們照應，此行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夏楊點到為止，也沒有說更多。戰士們則是心中驚濤駭浪。他們來之前，已經對地下城的勢力分布有所掌握，花蛇和黑波斯都是重要人物。誰也沒想到，皇室繼承人會和地下城的重要人物交朋友。這麽重要的消息，他們是一定會上報給西爾上將，不知道上將到時候會作何感想？地麵遲早會把地下城收複。也許是西爾上將出麵，也許是西爾上將的長子伊裏亞斯出麵，反正遲早會有一戰。到時候皇儲閣下又會怎麽取舍？他注定要辜負地下城的朋友吧，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難過。沒錯，戰士們發現夏楊和地下城的重要人物交朋友，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不忍。一位連第一區的老大是誰都不知道的單純少爺，他不應該被卷進政治紛爭中。黑波斯推薦的陪同人選，在外麵的走廊上，惶恐地對著一名身著黑色長袍，半邊臉還罩著薄紗的英俊男人行禮。“領主。”被稱為領主的男人，就是第一區的領袖羽蛇，他很少出來行走，隻不過今天聽到了一點有趣的消息。“你下去吧，黑貓交代你做的事情，我幫你完成。”這道聲音低沉磁性，很好聽。領主那修長的黑色身影從身邊走過，黑貓喊來的人微微顫抖，都快急哭了，但他無法反駁領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