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殷盛樂遭遇過無數次刺殺,每一次,都能順藤摸瓜地揪出些小世家來,就像是把糊在樹根上的泥土一層一層撥開,終於要將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給掘出來了一樣,沒了被推出來當炮灰的那些世家的掩護,種種事件的幕後者也終於要露出他的真麵目。  不管他是誰殷盛樂這麽想自己都不會太過驚訝。  被高度懷疑的對象也就那麽幾個,何況其中一個相關之人還異常地活躍。  所以當殷盛樂從獵場的官員嘴裏聽到了“葉家人”的名字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麽好驚奇的,本來在原書裏,魏王就是個徹底的反派炮灰,他手裏沒兵沒權,竟也鬧出一場兵變,除了葉家人的支持之外,剩下的,就是這些依舊心向前朝的世家們了。  前朝的權貴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吮食著他們底下百姓血肉而活的淫祀邪神一樣,拿別人的不幸來成就自己的享受,而那昏庸無能的前朝皇帝根本沒有能力收攏權力,反而將其分散給大大小小的世家......世家們所懷念的,隻是前朝那奢靡無度,大權在握的生活罷了,本質上對於所謂的前朝血脈並沒有太多忠心。  不過但凡要搞什麽大事,總歸還是先扯出個大旗才能把事情搞得心安理得。  還沒有認清事實的那些世家們想要扯出來當大旗的,正是傳聞之中,前朝末帝唯一存活的小皇子。  “殿下。”  孟啟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他蒼白脆弱卻無限風流迤邐的臉上露出一絲了然。  “苦了殿下了。”一個老者拄著拐杖上前,“柳家人著實可惡!”  孟啟認出來這老者是某個世家的老祖宗,明麵上早已退隱,但實際上還是密切掌控著他家裏的方方麵麵。  老者的雙眼渾濁,聲音如泣:“當初逆賊入京,為了保全殿下,陛下便將殿下交托給柳家家主,令他們暗中將殿下偷換出來,以圖今後複辟我朝......可誰曾想,那柳家家主如此貪生怕死,竟然將殿下......將殿下又送回宮中......”  在場的眾人都露出悲憤的表情來。  孟啟抬了抬眉毛,沒有搭腔,而是將眾人環視一遍,看得他們生了不滿,又隱隱有些慌亂,才緩緩開口:“前朝皇脈因我而絕,你們今日尋我過來,是打錯算盤了。”  “殿下!”那老者重重地用拐杖敲擊地麵,“柳家之錯,如何能怪罪到殿下身上?殿下放心,老朽已經安排了人去天牢將郡主劫出,待事情平定,您......可與郡主一試,誕下正統的繼承人!”  孟啟依舊沒什麽表情,隻不過他眼中的厭惡壓也壓不住,他在眾人不解的視線中,冷笑一聲:“你們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惡心。”  “我說,前朝皇脈因我而絕,意思是,你們的那什麽殿下,是被我親手斬殺。”他抬起了手,屋簷上,廊柱後,無數人形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  孟啟無視這些所謂的前朝忠臣的驚恐與叫罵,自顧凝著雙眉:“看來,重頭戲不在我這邊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躺平。第107章 是我愛慕著陛下  “說真的, 朕從前一直都不相信能有人蠢到這種地步。”殷盛樂還提著那把滴血的長劍,一身玄色衣衫沾染上不少塵土,頭發也略微散亂不過此時被他踩在腳下的人比他更加狼狽。  “你親爹殺了他們全家, 幾乎滅了他們一整族了,你竟然還能被一個階下囚用美人計給誘惑, 相信他們是來幫你奪皇位的?”殷盛樂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居高臨下地看著剛剛才打過一頓的魏王。  “四哥, 朕該說你什麽好呢?”  因掛心沈徽, 殷盛樂把前朝餘孽在京郊的布置徹底毀壞之後, 便著急忙慌地往京裏走,半路上卻又遇到一隊前來截殺的不知名騎兵, 這隊騎兵穿著最尋常的麻衣, 臉上帶著麵具, 氣勢洶洶地殺來......  然後便被殷盛樂帶著三五個人打成了狗。  殷盛樂從騎兵裏提溜出來身手最水的一個, 解開麵具一看, 果不其然是近來跳得最最歡快的魏王,他帶來的這些人馬都是生麵孔, 應當就是殷盛樂猜測中,葉家私養的武力了。  “你......別得意......”魏王宛如一隻離了水的烏龜,趴在地上, 惡狠狠地瞪著殷盛樂,說,“你違背人倫,倒行逆施......即便沒了我,遲早也會有別人替天行道, 除了你這暴君。”  “嘖。”殷盛樂很不開心。  他一沒有胡亂殺人, 二沒有重稅壓迫百姓, 三沒有強搶良家......怎麽就暴君了?  “得了吧老四,虧朕從前還覺得你是個要花上點功夫才能對付的小角色,現在看來,你連個炮灰都不如啊。”他用劍鞘拍拍魏王的腦袋。  魏王氣得從鼻孔裏吹出一個血泡:“你有能耐就殺了我!”  “這可不行,咱爹還活著呢,不過四哥放心,若是父皇駕鶴西去,朕定然給你在皇陵裏頭挖個坑殉了。”  “嗬......你此時不殺我,將來可指不定誰看著誰死!”  殷盛樂抓著他的後脖領子把人從地上提起來,交給了隨從的羽林衛示意他們將人捆好,還堵住了嘴,然後把魏王掛在了馬背上。  “你是說你們安排了人去策反阿徽的事情?”殷盛樂好心地撣開魏王腦袋上的灰塵,黑眸裏滿是戲謔的笑意,“你不知道吧,阿徽他深愛朕,才舍不得對朕動手呢。”  他的聲音既得意,又輕飄飄地,保證隻有魏王能聽到:“你們的如意算盤從一開始就打錯了。”  這波引蛇出洞實在是太過於順利,讓殷盛樂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有了男主光環,這才讓原本男主步步走來皆是驚心的劇情給攪得沒了難度。  “唉,也對,四哥你跟四嫂的感情本來就不好,當然理解不了阿徽對朕的感情啦~”  魏王明麵上對王妃很是敬重,然而他一房一房的小妾納著,還偏心側妃,有什麽好的,就叫側妃寵妾享受了,一鬧出麻煩,便麻溜地拎上正妻共同承擔。  這待遇,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絕對不會對魏王有什麽真情實感。  更何況,最能鎖住一對即將分崩離析的夫妻的最關鍵的要素孩子,至今都沒能在魏王府裏出現過呢。  商皇後在中毒之後本著你們想叫我死,那你們也別想好過的精神,給魏王吳王和太上皇都下了絕育的藥,不知是不是魏王被下藥時年紀大些,藥性便稍弱,他府裏也曾傳出過妾室有孕的消息,然而往往一個月不到,有孕的妾室就因為摔跤、中毒、落水等種種意外丟了孩子。  而魏王妃似乎早就心灰意冷,除了日常端著個賢惠的模樣外出交際,就是天天地吃齋念佛。  魏王被堵著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殷盛樂不再理會他,跨上馬背,繼續往京城的方向奔馳而去。  大殷的皇都承襲自前朝。  無數大大小小的宅院如星雲般密布,沈徽沒能想到那小太監所謂的“主子”竟然會將會麵的場所選在他自己早先叫喬知新準備下的一套小宅裏。  究竟是太過自大,篤定他們能掌控一切事情;還是太過相信自己是“痛恨著”皇帝的呢?  “沈大人稍等,我家主人片刻便至。”小太監滿臉堆笑,“大人不如先到後頭,小憩片刻?”  沈徽不動聲色:“好。”  他到了後院,遠遠便看見裏頭坐著兩個人影。  都是老頭兒,一個稍微胖些,一個幹幹瘦瘦。  胖些的那個果不其然正是魏王的外祖,葉貴妃之父,葉閣老。  而瘦的那一個卻著實是出乎沈徽的預料了。  是何閣老。  沈徽皺起了眉。  雖然他與何閣老的接觸並不是很多,但他對何閣老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何閣老雖然十分愛頂撞皇帝,跟殷盛樂打嘴仗,在某些事情上固執得像頭牛,但隻要能叫他看見對民生的益處,即便是女子讀書、入朝為官這樣在大多數男人看起來有違常理的事情,他也是能拋開一切個人的成見,盡全力去支持的。  殷盛樂打著“選秀”的名頭,實則想是給女孩兒一個科舉的機會,何閣老雖然看不慣皇帝的行事風格,但也是捏著鼻子默認了,偏生殷盛樂慣愛跟他打嘴仗,極盡可能地陰陽他,於是這少君老臣之間的關係便越來越緊張,但,再怎麽緊張,應該也不至於到這地步啊。  除非何閣老一開始就是前朝之人,否則,他必定是有別的計較了。  短短數息光陰,無數的念頭在沈徽腦中急轉飛馳,他走過去將人一一見過。  葉閣老笑著說道:“葉某不請自來,還望沈太傅勿怪。”  “閣老客氣。”沈徽虛弱地咳嗽了幾聲,“還要謝過葉閣老相救之恩。”  葉閣老連連擺手:“此非葉某之功,沈太傅若是想謝,還得等......來了,再說。”  “沒想到何閣老也會過來。”沈徽往他的方向看去。  何閣老清清嗓子:“機緣巧合罷了。”  “哦?”沈徽作不解狀。  葉閣老插嘴道:“何兄可是十分憂心太傅呢。”他站起身,拱手,“葉某先去前頭看看,便不打擾二位了。”  眼瞧著他離開了,沈徽也不敢輕易開口。  對麵的小老頭兒眼中既有憐惜,又有憤怒?  “何閣老可是有話要與在下說?”沈徽輕聲問道。  溫文爾雅的俊秀青年身上帶著股毫無危害的孱弱氣息,何閣老警惕地往旁邊掃視了一眼,才開口道:“外頭的,是羽林衛,還是皇家......天子的近侍?”  沈徽挑起眉毛,何閣老見了他與皇帝別無二致的小動作,頓時眼皮子便跳了起來。  “何閣老為何來此?”沈徽反問。  “葉家的想拉我入夥,我就隨便答應了一下。”何閣老說,“沒了太上皇的偏護,他們怎麽也藏不下去了。”  太上皇曾經因為對商家人的忌憚,而對葉貴妃、葉家,很是偏心過一段時間。  也正是因為這點子偏心,才能叫葉家人穩穩地當了個燈下黑,沒被外界覺察出異常,潛藏至今。  畢竟,已經有一個成年的,入了朝的,對皇位十分有競爭力的皇子外孫了,誰能想到他家還一心向往前朝呢?  “聽閣老的語氣,似乎,與葉家並非同路人。”  “我妻兒父母皆是隕命在前朝世家之手,沈太傅大可放心。”又是那種暗含著憤怒的情緒。  讓沈徽很是費解:“何閣老為何不將此事上報?”  “葉家的今天鬼鬼祟祟,被我抓住了逼問,才露出真麵目,將我逮到這兒來。”何閣老拉開衣袖,露出他手腕上被捆綁過的痕跡。  他冷笑著說:“我說我也看皇帝很不順眼,隻要能將皇帝撅下來,就聽憑他指揮,嘿,從前打仗的時候,葉家人就沒啥腦子隻知道猛衝,被咱們耍得團團轉,過了這麽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沈徽聽完不由得沉默了。  “......臭老頭兒果然沒安好心!”某人的聲音突兀響起。  沈徽二人順著聲音看去,隻見殷盛樂趴在牆頭,一條腿已經翻了過來,另一條還掛在外頭。他,把手裏沾著血的劍往地上一丟,劍插到了土地裏,輕快地從牆頭跳下來:“什麽叫把朕撅下去?沒了朕,這國家過不了幾年就得玩完了你信不信?!”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並不是因為生氣,而是一路從京郊飛奔過來,又在外頭打了好幾架的緣故:“阿徽你沒事吧?”  “臣無礙,陛下可還安好?”沈徽笑著迎上前去問,“這周邊的人都處理了?”  殷盛樂點頭:“處理幹淨了。”又看向何閣老,“你來這裏作甚?”  接著,不等他回答,殷盛樂又道:“我爹說你是個忠臣,你這是打入敵方內部呀,還是沒抗住誘惑選擇叛變了?”  他把地上的長劍抽起來,威脅地晃了幾下。  何閣老絲毫不懼:“臣的確是存著打探消息的心思來的,但既然陛下早有布置,那臣便不多嘴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臣另有一事,想要勸誡陛下!”  殷盛樂抬手捂住耳朵:“朕不聽。”  何閣老一張老臉頓時漲得發紫。  沈徽見狀便輕輕握住殷盛樂的手腕:“何閣老也是一片好心,陛下不妨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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