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每年上元節,醉仙樓會附贈在秋露白禮盒裏的兔子燈。  那燈盞隻有巴掌大,會在黑暗中自行發光,隻不過要不了多久,燈內的燃料就會用盡。  也不知對方用了多少隻才摸到這裏。  看來對方的修為也被壓製了,也許在這個空間內,有些規則不被允許。  待秋照夜走近了,顧驚羽又問道:“其他人呢?”  少年搖搖頭,“一路上不曾見到人。”  “你一路上,有沒有看見……”顧驚羽想了想,該怎麽形容那些圓柱體。  於是比劃了一下,“這麽大,高不見頂,透明的東西?”  秋照夜聞言微微蹙眉,搖搖頭,“不曾,此處空無一物。”  顧驚羽微微點頭,也對,憑兔子燈那點光亮,根本照不出一米開外的東西。  此時借著微弱的光芒,顧驚羽才見少年的唇色有些發白,麵色也有些難看,像是忍耐著什麽。  於是疑惑道:“你可是受傷了?”  秋照夜一愣,臉色瞬間變化了一下,忙道:“沒有。”  他的識海屏障搖搖欲墜,腦海中的少年似乎被某種力量影響而失了智,不斷掙紮喘.息著喃喃道:阿羽……  對方反應有些反常,顧驚羽狐疑道:“真的沒事?”  “我們修為都被壓製,若是之前有些內傷,沒了修為庇佑很容易複發,你可是舊傷複發了?”  顧驚羽都快忘了,夏應弦可是在縱雲巔上受了重傷的。  秋照夜搖搖頭,“沒有。”說時像是正強壓下什麽,正色道:“我沒事,趁這燈還沒滅,我們快找出口吧。”  燈盞很小,亮盈盈的一隻小兔子托在少年掌心,還有點可愛,顧驚羽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雖然如此,可是沒有方向,該往哪走呢?”  在無法辨識方向以及沒有其他物體參照的情況下貿然走動,最可能的結果會是原地打轉。  此時係統歡快地道:“宿主大大,本係統附帶雷達監測功能,能夠測繪雷達圖像,要使用嗎?”  “廢話,趕緊的。”  “那我有用嗎?宿主大大。”  顧驚羽翻了個白眼,方才他閃過的念頭分明是被係統發現了,跟他裝傻。  於是敷衍道:“有用,你最有用了。”  很快,係統便在他的腦海中描繪出一個簡略的三維立體地圖。  顧驚羽有些疑惑,方才那些圓柱體為什麽沒有在地圖上出現,難不成無法被雷達監測到,或者不是實體?  “這裏麵有活物嗎?”  係統繼續用那人畜無害的童音認真回答道:“有死物。”  顧驚羽腦海中在與係統對話。  而另一邊,秋照夜的識海屏障卻在修為被徹底壓製的情況下徹底分崩離析,他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忽然一怔,壓低了聲音道:“住手。”  顧驚羽麵露疑惑,“什麽?”  隻見少年原本冷靜的眸中忽然充滿了瘋狂的顏色,他心頭一驚,還沒作出反應,就見對方手中的兔子燈落地,轉眼少年便撲了上來。  他被撲倒在地,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看見夏應弦眼眶發紅,力道奇大,攥緊他的肩膀往他脖頸間湊,他連忙阻止。  那瘋魔的樣子跟季修白一模一樣。  顧驚羽心道糟了,怕是中了那花粉的招。  僵持間,他聽對方不停喚著:“阿羽……阿羽……”聲音一改最近的沉靜,又回到了往常的清亮銳利。  他嘖了一聲,用盡全力將對方推開,“我不是林殊雨!”  被撲倒的少年先是一滯,隨後再次撲了上來,這回力道大得驚人,沒了修為他的力氣跟凡人差不多,對上瘋魔了的夏應弦,幾乎沒有招架之力。  一雙薄唇覆了上來,原本體涼的少年現下卻是渾身滾燙,連帶著呼吸也灼熱地噴撒在他唇齒間,他瞬間渾身一僵。  冷鬆香與沉香混合,被熱氣熏蒸漸漸演變成一種帶著糜亂甜膩的氣息,幾乎令顧驚羽的大腦一片混亂,竟一瞬間忘記了反抗。  直到對方的手扯起了他的腰帶,他才猛然清醒,正欲一膝蓋踹上去,卻見眼前人眸中光芒一閃,忽然動作僵住了。  他抓住這個空檔,推開對方一個翻身而起。  他速度極快,立即掏出一道捆仙索將對方束縛。隨後一擦唇角,忽然愣怔了一下,他居然不覺得惡心?  這是徹底彎了嗎?現在連像秋照夜的人也可以了?  他揉了揉睛明穴,蹙眉發出一聲輕歎。  少年掙紮了一下,忽然麵露痛苦,咬牙發出怒喝:“滾開!”  腦海中的兩人正不斷爭奪著控製權,秋照夜低沉的怒聲響徹識海,“你壓製不住冥蘭花粉,給我讓開!”  顧驚羽蹙眉心道:滾開?  他求之不得好嗎。可是看對方的狀態又實在不能丟下不管。  因為光線太暗,他沒有看見少年額間閃電閃爍了一下。  隻見夏應弦目眥欲裂,痛苦的悶哼逐漸演變為怒吼與呻吟,不停地低聲怒喝著:“滾開!我可以,不準你過來!”  這猙獰的模樣令顧驚羽有些意外,於是後撤幾步道:“我躲開就是了。”同時告訴自己現在這小子是病人,別跟他一般見識。  他又問係統:“你有辦法嗎?”  他唯一的一瓶藥如今正在季修白手裏。  係統童音回答:“冥蘭花粉沒有徹底解法,隻能暫時壓製或等待新陳代謝自行消解。”  “那怎麽壓製?”  他給季修白的藥物是用來壓製內火的,用的時間長了,容易經脈不暢,引起內傷。必須找到別的替代辦法才行。  “交.配。”  顧驚羽憑空嗆了一下,沒好氣道:“除了交.配!”  “以玄冬花、騰蛇蛻、沙嬋翼、以及冥蘭花雄花花粉煉製藥丸,每三克可壓製十二小時。”  顧驚羽扶額,其他藥材還好說,識海倉庫裏能找到藥性接近的藥材,問題這雄花花粉他這會上哪找去?  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係統又說道:“無情道功法對情.欲天然壓製。”  是了,他這會明白為什麽之前夏應弦沒有反應,隻因其與秋照夜修的是相同功法,也就是同屬無情道,所以之前一直無事,但到了這裏,修為被壓製,花粉的症狀便顯現了。  等一下……  為什麽夏應弦修無情道,還能喜歡上林殊雨呢?  不過這個念頭剛閃過他就自我吐槽了一下,這個問題就跟秋照夜修無情道,還能喜歡上他一樣無解。  係統說了半天,都是廢話,顧驚羽無視了它,回到當下,正一籌莫展時,卻見少年突然安靜下來。  他狐疑地看一眼少年,“你還好嗎?”  隻見少年垂著頭,光線晦暗看不清表情,聽見這一聲,緩緩抬頭,定定地看了顧驚羽一會,才微微搖頭道:“無礙。”  聲音再次歸於低沉。  顧驚羽有些疑惑此人的反複無常。  對方緩緩起身,眉宇間的閃電亮起一瞬後又歸於沉寂。  漆黑的眸子望著黑暗中的顧驚羽,長長地壓下以後起後沉沉道:“我看不見你,我可以靠近些嗎?”說時猶豫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又補充道:“你放心,我已經好多了。”  顧驚羽警惕地站定,觀察著對方的反應,“你真的好了?”  對方點點頭,“雖然修為被壓製,但好在心法尚能運轉。”說時腳步停下了,仿佛沒有對方的首肯,連一步都不敢往前,一幅踟躕而忐忑的模樣。  顧驚羽有些狐疑,彎腰拾起地上的兔子燈,隨後緩緩邁近幾步。  他舉起燈照過對方的臉,少年略顯稚嫩的容顏此時卻鑲嵌著一雙如萬年寒冰般的瞳仁。  對方直直地看向自己,那眸光像是寂靜深海下忽然卷起了驚濤駭浪,呼嘯著席卷海麵,可未久後那海嘯般的瘋狂又倏然散去,像是浪濤歸於平靜,烏雲散去,化作晴空萬裏,雲卷雲舒。  他權當是對方竭力壓製著花粉的症狀,想著果然沒有修為壓製還是不行吧。  “你若是……”他頓了頓,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若是忍不了,我可以走遠些,我捂住耳朵,絕聽不見,這樣你就可以……”  “不必。”對方果斷打斷了他。  係統童音同時響起:“冥蘭花粉靠五指姑娘是解決不了的哦,需要與雄性……”  “閉嘴!”  顧驚羽額間青筋暴起,忍不住吐槽耽美小說裏總有這些奇奇怪怪的設定。  一般情況下,就算他喝令,係統也會把話說完,但是方才淩淩漆卻適時停下了,這有些不尋常,他嚐試著喚了一聲,可是係統卻毫無反應。  回想起來,方才淩淩漆說話時也有些斷斷續續,像是信號受到幹擾的模樣。  正詫異間,餘光瞥見少年仍被捆仙索束縛著,便上前試探著道:“我給你解開,你確定沒事?”  說時以手背探了探對方的額頭,滾燙的皮膚已經冷卻下去,恢複了一貫的冰涼。  他沒有注意到,對方在他觸碰的一瞬間,身體十分微弱地戰栗了一下。  “嗯。”少年答道,聲音是低沉緩和的,與以往的語速與聲調完全不同,還隱約伴隨著微弱起伏的喘.息。  他鬆了口氣,這才將捆仙索解開,“沒事就好。”  二人貼得近了,他身上的沉香氣拂過對方的鼻尖,手指在解繩索時偶爾掃過少年裸露的手腕,一切細節在冥蘭花粉強化的感官裏被無限放大,秋照夜的心髒幾乎要蹦出胸腔。  腦海裏少年的聲音在不斷怒聲呼喊著:“放我出去!”  在其識海深處,矗立著一座漆黑牢籠,其腳下亮著一道暗紅色束縛陣法,正緩緩旋轉著,在陣法中心,少年目眥欲裂,一拳一拳地砸向地麵陣法符文,拳頭被鮮血染紅,他卻似乎毫無痛感,隻是不斷怒喝:“你敢用陣法關我!你卑鄙!”  秋照夜的聲音縈繞牢籠上空,低沉而又平靜,“之前對你太過放縱,導致你竟做出逾舉之事,這對你冒犯阿羽的懲罰,你便待在此陣中,不準再出現了。”  隨後不論少年如何叫囂,那聲音也再未出現,隻留下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黑暗,而少年的呼喚聲也淹沒在了這黑暗中,再也傳不出去。  此時兔子燈閃爍了一下,很快黯淡下去。  二人的視線霎時進入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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