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前置物櫃裏,亦擺放著數道暗色發帶,還有兩柄玉梳。  他環顧潔淨如新的屋子,床榻上的被褥也被疊得整齊,連床單都沒有一絲褶皺。  做到這個份上,絕不是普通灑掃弟子幹的。  他幾乎能想象得到,秋照夜在那無數個日夜裏,是如何一遍一遍地整理他的衣櫃,盤點擦拭屋內的各式擺件,時而坐在他的床帳邊出神,起身後還要仔細地將方才弄皺的床單撫平。  他越想越覺得心疼。  為什麽自己回來得這麽晚?為什麽他一睜眼,三十年就過去了?若是他早些回來,秋照夜吃的苦是不是就能少些?  他剛這麽想著,卻感到身後傳來熟悉的氣息。扭頭看見秋照夜正雙手背在身後含笑看他。  他輕笑了一下,“藏什麽呢?”  秋照夜也不遮掩,從身後撈出兩隻玉白的瓷瓶往桌上一放。  顧驚羽赫然看見三個字:秋露白。  *  作者有話要說:  小鳳凰帥了一小下就萎掉了~噗~~~  修為壓製嘛,沒辦法~~攤手第79章   仿佛回到這個世界後,顧驚羽就一直被周遭發生的一件接一件的事趕著走,幾乎沒有喘息的餘地。  就連他前世最愛的秋露白,也隻是剛被召回時,偷偷下山喝過兩回。  他輕笑了一下坐在案邊,提起酒壺與另一隻碰了碰發出一聲脆響,然後仰頭灌下一大口。他從不用酒盞,覺得不夠大氣,上輩子還總是以此嘲笑秋照夜。  秋照夜看他恣意地飲酒,一如前世少年時的模樣,一時間挪不開眼,便視線不錯地看著他,一麵就著瓶口飲下。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秋照夜從不飲酒。而秋露白又那樣烈,便是一口也燒得嗓子難受,但是當初在顧驚羽麵前喝下第一口時,秋照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劍宗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得飲酒,但全宗上下風氣使然,鮮少有人貪杯,像顧驚羽這樣的,幾百年也難出一個,故而玉元仙尊管束他便特別嚴厲些,立了好幾條規矩,其中一條便是不得飲酒。  為一人立規矩,顧驚羽也算獨一份。  上輩子還是少年時的他,前腳剛被師尊三令五申,後腳便一人躲在梨樹林裏偷偷喝酒,卻被秋照夜撞個正著,當時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囑咐秋照夜別告訴師尊,而是拉過對方一同坐下。  他背靠大樹,非要秋照夜也喝一口,美其名曰:共犯。  他是這麽個邏輯:反正你也喝了,便不好再告發我了。  秋照夜看他嬉笑著牽過自己的手,剛坐下,便見他順勢貼了上來,還將酒盞遞到他唇邊。  阿羽貼得那樣近,一雙嫣紅的眼眸一眨一眨的,鴉羽般的睫毛都掃在了秋照夜的心尖上,清冽的酒香混合著對方身上的沉香氣,演變成一種令人欲罷不能的,魅惑人心的氣息。  阿羽捏著酒盞的手指貼在唇邊,秋照夜隻覺心擂如鼓,呼吸漸促,想也沒想便張開口,任由對方將酒灌入自己口中,當喝水似地一口咽下。  烈酒劃過咽喉,像是一團火焰寸寸燃燒過去,又像是銳利的刀鋒,幾乎要將食道切割成碎片。  可秋照夜隻是喉結滾動了一下,強壓下這異樣的可以稱之為疼痛的感覺。  顧驚羽見狀眸光一亮,正常人第一口可不是這反應,就算不被嗆得連連咳嗽,也至少會皺個眉頭。  於是他喲了一聲,“沒想到師兄酒量挺好。”說完便指著秋照夜,嬉笑道:“說,是不是背著師尊偷偷下山好多回了。”  那神情,活像是抓到了對方的把柄,又像是欣喜於自己終於得了個誌同道合者。  秋照夜隻是沉默,他不願揭破,隻希望自己就是阿羽的共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那樣他就能在對方的眸光裏看見一種欣喜,一種把他當成同謀的快意。  *  顧驚羽沉浸在回憶中出神,直到秋照夜輕輕喚了聲:“阿羽?”  他才被這一聲喚回神,就被一個力道拉入對方懷裏,他坐在一雙腿上,眼前是秋照夜的精致容顏,正含笑看他,“想什麽?”  他想了想道:“上回,我是說我剛回來時,頭一回下山在醉仙樓看見的那個人,就是你。”  那時秋照夜隱去麵容,獨自一人在二樓雅座喝酒,視線卻一直看著顧驚羽。  秋照夜眨眨眼,嗯了一聲。  “那時起你就認出我了對不對?”  夏應弦能一眼認出他,秋照夜也能,但是從此前秋照夜總是反複試探他來看,似乎有什麽令其不斷自我懷疑,  不能確定他就是顧驚羽。  “是。”秋照夜頓了頓,“我那時幾乎就要確認了,可是……”他說時取出一盞寂滅著琉璃燈,“這是你的魂燈。”  顧驚羽瞬間就明白了,因為他的魂燈一直不亮,所以秋照夜遲遲不敢確定林殊雨就是他。  他有些疑惑,取過燈盞觀察片刻後,撫在琉璃罩上的指尖湧出一縷靈流,可那燈芯卻是毫無反應,如果這是他的魂燈,此時接觸到他的氣息應該徹底亮起。  二人對視一眼,都發覺不對勁。  秋照夜眸光一滯,“這不可能。”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我親自從霜華劍上提取的殘識碎片,怎麽會錯?”  隻有顧驚羽知道,他完成任務後係統就開啟了傳送程序,即便他身死霜華劍下,可有係統保護,劍靈對他的神魂是無傷的,不可能殘留什麽魂識碎片。  既然如此,那秋照夜提取的是誰的殘識?  他心有疑慮,猶豫了一下還是沉下聲,小心翼翼問道:“師兄能不能告訴我,三十年前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見秋照夜變了臉色,他又連忙道:“師兄隻說怎麽提取的殘識便可,其他的可以……不必說。”  他本以為秋照夜會猶豫,哪知對方卻抬眼看他,眸光一閃似乎攢著什麽壞心思,忽然勾唇道:“這個問題可不白回答,阿羽要拿什麽來換?”  顧驚羽一愣,心道這家夥一向對他言聽計從,如今竟然學會了討價還價,可他急於知道答案,便顧不得這些,坦然道:“你說吧。”  隻見秋照夜眸色微黯,一手按住他的脖頸往微微往下一按,二人的唇畔便緊緊貼在一起。  灼熱的一呼一吸間,顧驚羽感到腰間傳來微涼的觸感,他本能地將對方按住,又退開些距離,不可置信地看著秋照夜,警惕道:“你要做什……”  話還沒說完,又被堵上了。  什麽叫食髓知味?  他覺得秋照夜眼下的狀態就十分符合這個詞。  感應到對方又將靈壓與修為強行壓製到微不可查的地步,他心頭咯噔一下,心道不行,太過了,這要是答應下來,豈非助長這種行為?這家夥還要不要命了?  於是連忙用力將對方雙肩按住,認真道:“不行。”  “為什麽?”秋照夜目露一絲委屈。  顧驚羽氣得想笑,真想撬開對方的腦子看看裏頭都裝了些什麽。  他都懶得解釋,隻道:“不行就是不行,你換一個。”  秋照夜先是看了他一會,旋即將他摟過,俯首在他頸間笑了好一會,才緩緩抬頭道:“我告訴阿羽就是了。”  *  秋照夜果然隻撿要緊的說,其他無關的魂燈的事情一個字也沒提。  原來霜華劍下並非總是會殘留死者的魂識,有些人是瞬間魂飛魄散,徹底消失,有些人則因神魂強大,會留下些許碎片。  原本顧驚羽死後,秋照夜並未探查到任何魂識碎片,他以為自己親手將阿羽的生魂碾碎至徹底消亡。  心如死灰的他,許久之後才見霜華劍鋒上亮起了幾縷光芒。  那光芒縈繞著劍鋒久久不散,他一眼認出了那是魂光,於是便將其抽取製作成燈芯。  此後便是他尋到了九轉還魂陣的功法,試圖重塑顧驚羽的魂魄。  顧驚羽從秋照夜的講述中,敏銳地發現對方似乎有意輕描淡寫地掠過了一段內容,便是其發現劍下亡魂就是阿羽,到發現魂識碎片之間發生的事並未詳說。  他生怕刺痛秋照夜,便不再追問,隻是疑惑道:“若是果然有殘識碎片,不該即刻便亮起魂光麽?”  秋照夜微微頷首,“我也曾有疑惑,但在此之前霜華已有數年不曾染血,若有殘魂,不可能會是別人,隻能是阿羽的。”他說時又將懷中人摟緊了些,像是怕顧驚羽會再次丟了似的,心有餘悸般越摟越緊。  顧驚羽微微歎氣,將秋照夜摟進懷裏,安撫似地輕拍對方的後背。同時心道不論那道光芒是什麽,絕對不會是他的殘魂,否則他不會對這盞魂燈毫無感應。  秋照夜的臉龐埋在顧驚羽的前襟處,從地方衣襟內透出的淡淡清香令他心曠神怡,便不自覺地深吸口氣,表情饜足地微微闔眼。  未久後聽見顧驚羽語出驚人地道:“師兄有沒有覺得,這也許是有人安排好的?”  秋照夜渾身一滯,猛然抬頭看向懷中人,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說有人在霜華上做手腳?”  這怎麽可能呢?霜華是他的本命劍,尋常人連靠近都做不到,更休說瞞過劍靈與他了。  顧驚羽也覺得這個猜測過於匪夷所思了,於是搖搖頭,“算了,也許是我想多了吧。”  但他也想不出別的解釋。  卻見秋照夜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想起從那時起他便再也沒有陷入過任何一個循環,而且因為這縷殘魂的出現給了他一個希望,他才沒有拉著整個世界陪葬,這難道不是冥冥之中那股力量妥協了嗎?  想到這他又看向那盞魂燈,如果裏頭的殘魂不是阿羽的,那會是誰?  而且這又帶來另一個令他百思不解的問題,如果魂燈裏頭的殘魂不是阿羽,那麽九轉還魂陣又是怎麽起效的?  顧驚羽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怔怔地低聲道:“有什麽辦法,能追蹤這縷殘識嗎?”  秋照夜搖搖頭,“未曾聽聞。”說完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忽然麵色一沉。  “怎麽了?”顧驚羽見狀忙問道。  “我……”秋照夜剛開口又頓了頓,看著顧驚羽道:“我感應不到他了。”  他說時又嚐試了幾次,都感應不到少年,便有些遲疑,畢竟此前顧驚羽千叮萬囑要他看好夏應弦,可眼下對其神魂的感知卻徹底丟失了。  他的冰眸依然沉寂,但顧驚羽仍從中看出了一縷隱約的不安。  “你可知他在哪?”顧驚羽雖也有些緊張,但還是鎮定道:“一定是衢自明發現了他的身份,做了手腳。”  秋照夜搖搖頭,“衢自明不可能讓我知道他們的下落。”見顧驚羽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他便放下心來,“阿羽別擔心,若他身隕,神魂會自行回到本體,眼下衢自明既然在他識海裏做手腳,說明咱們的魚兒咬鉤了。”  卻見顧驚羽眸光銳利,因擔心時間越長越易生出變故,威脅夏應弦的安全,便一時一刻也不想再拖下去,於是緩緩點頭,沉聲道:“那便準備收網吧。”  *  作者有話要說:  問個問題:如果番外寫前世篇你們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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