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隻是一個勁地笑,點頭說沈寧乖。沈寧有種欺騙人家九十老太的心虛,耳根子微微發紅,忍著羞恥說:“舅姥姥好,我是沈寧。”“好,好。”謝寅把他的手從老太太手上抽回來,低頭對著舅姥姥說:“我們去挖點筍回來吃,你再休息一會。”“好,好。”老太太仿佛聽懂了,又仿佛隻知道說好,謝寅帶著沈寧去了後山,直到鞋底接觸到鬆軟泥土,沈寧才知道謝寅換了套寬鬆的休閑服是什麽意思。因為可以下地。養老院四麵環山,後頭還有池塘和竹林,謝寅從維持著老家格局的房子裏熟稔地操過一把鋤頭,沈寧想了想,快步跟了上去。謝總下地這個情景,如果畫成畫,那必然是傳世名作。如果拍成照片賣給小道記者,可以賣上幾千上萬的價格;再如果發到朋友圈,大概可以瞬間收集一百個點讚,其中九十九個來自他的對手。像沈寧這樣的小廢物,身嬌體軟的小情人,當然是坐在林間的泥土上看金主幹活。他雙手支著下巴,屁股席地坐在鬆鬆軟軟的泥土上,下麵墊著幾根草。慢條斯理地吃著從看護那邊拿來的山間小食,偶爾眨巴著眼睛,悠閑地從側麵看著謝寅一鋤頭一鋤頭往地上開墾。謝寅這個人,大概真的聚集了所有霸道總裁小說的主角長處,長相身材出身能力無一不是頂尖,雖然脾氣有點壞,但勉勉強強還算是個人。他脫掉了外套,貼身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襯衫剪裁精良,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他精幹的腰身和上方寬闊而又凸出的肩背線條。隨著弓腰開墾的動作,從頸椎到尾骨的一條曲線不斷地收緊舒張。汗水慢慢從後背滲出,隱約可以見到貼合在布料上兩塊清晰的肩胛骨。沈寧盯著他俊美又不失雄性氣息的臉發呆,上帝(作者)在創造他的時候到底用了多少溢美之辭,是不是把能給的都給了,剩下的才扔給“沈寧”。這事情不能多想,多想要犯不平病,沈寧幹脆用藝術眼光欣賞男人的身體,欣賞著欣賞著大腦開始恍惚。謝寅轉過身時,正好看到男生支著下巴,微張著嘴一臉神遊太虛的樣子。金秋光點透過疏密有致的竹葉像是不要錢的金葉子般灑在他身上,讓他的臉仿佛被塗抹了鮮亮的奶油,連卷翹的眼睫毛都萃著純金光芒。他手上間或往嘴裏塞零食,像是一隻倉鼠,又像一台設置好路線的自動化機器,腮幫子一鼓一鼓,嚼得有滋有味。謝寅眯著眼,焦躁和不滿油然而生。“過來。”沈寧猝然回神:“啊?”謝音放下了鋤頭,看著他道:“過來,換你來挖。”“我麽?”沈寧一怔。謝寅冷嘲道:“難道你想吃白飯?”沈寧心說我也是付出了名譽勞動的,他慢慢吞吞地走下去,接過男人手上的鋤頭,回頭看他:“真的要我來麽?那請問,是需要把整顆筍都挖出來,還是根部切斷就行?”謝寅皺眉:“你不會?”沈寧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這難道是什麽現代人必備生存技能麽?謝寅站在略高的位置,低著頭冷冷地打量著麵前一臉無辜的男生,過了會他終於確信了這個人是真的不會的事實,很好,這個人還真是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做什麽都不會。“我來教你。”他道:“好好學。”來自謝總裁的教導千金難求,就算是沈寧,也很珍惜這個機會,他按著謝寅的指示,興致勃勃地找到了一個目標,才朝著地下啪嗒了兩聲,那邊作為導師旁觀的謝寅忽然站了起來。沈寧一驚,握緊手上的鋤頭:“怎麽了?”“拿鋤頭的姿勢錯了,還有兩隻腳不要這麽站,膝蓋彎曲......”謝寅手把手教他怎麽拿鋤頭怎麽彎腰開地,沈寧雖然秉持著我弱我有理的做人宗旨,但基本的羞恥感還是有的。被人這麽教導,又被教導他的人盯著,他猶如芒刺在背,不由地端正態度。然而才過了沒兩分鍾,謝寅又站了起來。沈寧不禁頭發發麻:“又怎麽了?”謝寅把手伸出來,握上他的手腕放在鋤柄上:“放這。”“......好,放這。”原以為這樣就結束,然而梅開三度,沒過兩分鍾,謝寅又雙站了起來。沈寧一瞬間夢回校園,自己坐在空闊的考場內,手上握著一根筆,筆下是一串計算方程式,而他的任課老師就站在一旁看著。這場景,即使早已遠離學校,每次午夜夢回,都能驚起他一身冷汗。沈寧連連倒退三步才勉強穩住重心,他苦著臉問:“又,又怎麽了?”謝寅麵無表情地把他脖子上一圈圍巾拿下來,拉開領子看了看,這才大發慈悲地讓他繼續。沈寧:???......經過謝老師的細心(斯巴達)指導,最後,沈寧辛辛苦苦地挖出來兩顆鮮筍,他捧著切麵參差不齊猶如狗咬的斷筍,像一個即將交卷的可憐學生。“可以麽?”他小心翼翼地問。而謝寅一定是最不近人情的的魔鬼老師,他說道:“笨死了。”............最後謝寅拎著筍進了廚房,沈寧躊躇要不要進去,但自己進去也隻是幫倒忙,正好兩個孩子纏上了他,這兩個孩子都是謝寅親戚家的孩子,但關係實在太過曲折複雜,我們姑且把他們統一稱之為謝寅的外甥,外甥女。小男孩身材壯實,臉蛋有種城裏孩子稀缺的紅潤,模樣卻很乖巧。他仰著頭一臉好奇:“哥哥,你是我舅媽麽?”沈寧的大腦稍稍在“舅媽”這個詞匯上逗留了半秒,回答道:“是啊。”“可是你是男的啊,男的怎麽能當我舅媽?”這個問題可能並不適合和小孩子討論,因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扭曲掉未成年的世界觀,沈寧想了想,謹慎地說:“因為你舅舅喜歡我,所以我才是你舅媽,跟我是男的女的沒有關係。”男孩懵懵懂懂地說:“是這樣的麽?”沈寧:“當然了”都說是童言無忌,男孩思索了一會這個邏輯後,又大膽地說:“可是我覺得舅舅也不怎麽喜歡你啊!”沈寧:???他大聲道:“我看到電視裏喜歡的人都有親親,舅舅都沒有親你。”一旁小女孩都叫起來:“連抱都沒有抱過!我姐姐帶我去見她男朋友都會抱抱的!”“我姐姐說,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跟他親近!”“......”都說小孩子不懂,其實他們才是最純真的,因為人很少在他們麵前隱藏美好的情緒,或許他們對惡一無所知,但對於那些美好的情感,他們了解的可能比成年人更加直率,更加熱烈。小女孩睜大眼睛說:“你和舅舅真的是男女朋友麽?為什麽你們都不親親?”“......”麵對這些純真的孩子沈寧說不出更多欺騙的話,但要讓他親吻謝寅,卻也是萬萬不能。他直起身看了看左右。不遠處謝寅正在門口和廚房的人說話,他眉宇間的神色難得的柔和,說完話後靜靜地等待旁邊,耐心且和善,顯出和往常大不相同的平易近人。單單是這麽看著的話,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沈寧心微微一定,低下頭,下巴卻抬了抬,炫耀般地大聲說“誰說你舅舅不喜歡我的,他隻是太害羞了!”“不信我展示給你們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廚房門口的男人:“謝寅!”換了一件淺藍色毛衣的男人聞聲轉頭。從男生口中聽到自己的全名還是第一次,謝寅隱去心底微弱的不適感,他一抬頭,男生就張大雙臂用力抱住了他。“謝寅。”他大聲道:“我好喜歡你!”說罷,用力地在他背後按了一下。謝寅當即領悟,他目光快速掃過後頭張大嘴的兩個孩子,退後一步,右手扣住青年的腰,將他半攬進懷,舉止親昵,神色溫柔,愣誰看了都會喊一聲“好甜”!。低沉嗓音伴隨著灼熱氣息,讓沈寧觸不及防地打了個冷顫,他耳尖猛地一顫,耳膜將下麵的話傳輸進大腦:“乖,我也喜歡你。”沈寧皺眉,說情話也就罷了,可不可以不要把手扣的這麽緊,好痛啊。沈寧掙紮了兩下,也沒把自己從男人的手上救出來,隻能無力地等待著他過夠戲癮。然而謝總似乎猶嫌不足,他柔軟的唇瓣擦過青年的耳尖,在旁觀的醫護麵紅耳赤的注視下,停留在男生漂亮纖薄的耳畔,低聲道:“今天的燉菜都加了茴香,不要吃。”沈寧一怔,他對茴香的過敏反應遠比酒類要烈,這話隻第一次在醫院見麵時在醫生麵前說過,當時助理還做了筆記交給了麗姨一份,還沒想謝寅都還記得。“你怎麽......”謝寅一句話說完,又恢複“體貼愛護男朋友的好男友”身份,在沈寧耳尖輕輕碰了下,沈寧驀然打了個冷戰,下一秒就被鬆開了。沈寧的耳朵還在發燙,他摸了摸被謝寅碰觸過的部位,那裏還酥酥麻麻地泛著酸楚的癢意,像是有顆小蟲子從他的後腰一路往脊柱骨鑽上去。沈寧忍不住疑惑了一下,心說他這麽一個冰山,為什麽手會這麽燙,這是什麽原理?他沒想明白,也沒細想,大大咧咧地走向二人,在逆光處仰著下巴說:“看到了吧。”謝寅交待完畢醫護,回過頭聽到他下結論:“我們是真愛。”............沈寧和謝寅合作無間,很快讓兩人恩愛形象深入人心,人多的時候吃飯就是熱鬧,幾個小孩子搶著吃飯,因為有舅姥姥看著,謝寅也沒有怎麽出聲製止。沈寧看了他幾眼,忍不住也加入了他們搶菜隊伍。飯後他們出去散步,獨占一個大農莊的暢快和自由是城市裏的人無比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