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於母命廚子準備了滿桌好菜,宴請她心中最佳的未來媳婦人選。


    於凡朋沒有理由推卻,況且基於禮儀,無論任何人來作客,他這當家的至少得露一下麵,盡盡主人的義務、陪客人吃頓飯,所以簡略梳洗後,他準時出席了。


    雖然打從離開糧行後,他與蘇盈盈就幾乎沒交談,不過他還是把她揣進懷中,帶著一起去赴宴。


    他無法解釋自己這個舉止的用意,她即使陪著前來,也隻能藏在他懷中,吃不到半口飯菜,他該讓她獨自留在房裏好好用膳才是。


    但他,就是自私地不希望蘇盈盈離開身旁,有她在,至少可以讓他感覺,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來到飯廳,於凡朋看見一位衣著貴氣的陌生女子,坐在他母親身旁。


    她便是範蘭英吧?


    上回見過的畫像,他已毫無印象,但瞧他母親的熱絡狀,她若不是範蘭英,還會是誰?


    “蘭英小姐。”於凡朋有禮但冷淡地點頭致意。


    “於少爺。”範蘭英微微頷首。


    “幸會。”


    範蘭英與他想像中相去不遠,高雅矜貴,臉上瞧不出太多喜怒哀樂。


    就和他母親一模一樣!


    一股沒來由的反感浮現心頭,但他最擅長的,就是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所以他還是維持基本的禮貌,招呼應對。


    “蘭英小姐,歡迎你來到於府作客。雖然你是我母親邀請來的客人,不過既然來到於家,就是於家的貴客,請你當作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於伯母邀請我?”範蘭英狐疑地看著他,又轉頭看看於母。


    對方告訴她,是於凡朋邀她來玩的。


    “來人!開始上菜吧。”於母假裝沒看見範蘭英的懷疑眼神,逕自擊掌命人上菜。


    頃刻間,七八名婢女便端著精致菜肴魚貫入內,很快將圓桌擺滿。


    雞鴨魚肉自是不在話下,甚至還有珍奇罕見的昂貴菜肴。


    “來來!蘭英,你嚐嚐這道玲瓏玉瓜燴海參。這玲瓏玉瓜,翠綠如玉,滋味甘美,據說,是從西域快馬送來的。”


    看來於母對範蘭英這媳婦兒是誌在必得,冷淡矜持的她,甚至肯放下身段,熱絡地替她布菜。


    “謝謝於伯母。”


    範蘭英正要以碗盛接時,忽然於凡朋大聲阻止:“慢著!”


    他一喊,於母錯愕,範蘭英僵住,兩人同時轉頭看他,臉上寫滿不解。


    於凡朋不理會她們訝異的注視,逕自朝塗總管伸手;塗總管立即把“那東西”雙手遞上。


    所有人都呆愣地,看著於凡朋拿著一根又粗又長的大針,一道一道地,在每盤菜肴裏戳刺試探;每刺一回,他便拿起來,仔細觀看長針的變化。


    “朋兒!你在做什麽呀?”於母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又窘迫,氣惱地發覺範蘭英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顯然也被他嚇著。


    “拿銀針試毒。”


    “毒?”


    聽到他的回答,在場所有人全臉色大變,但他卻視若無睹,繼續試他的毒;等好整以暇地試完最後一道菜肴後,他才說:“沒有問題,你們可以安心用了。”


    說完,他逕自舉箸吃了起來,但一旁的於母與範蘭英,卻僵坐著,許久不敢伸手。


    “朋兒,你這是在做什麽?好端端地,拿根針試什麽毒!”於母忍住怒氣,壓低嗓門質問兒子。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要謀害兒子的事,因此懷疑他根本是故意要嚇範蘭英的。


    “沒什麽,隻是防患未然。蘭英小姐登門作客,萬一連累了她,害得蘭英小姐中毒那就不好了,謹慎小心點總是沒錯的。”他口氣極為自然,仿佛天天有人闖入於府下毒似的。


    這下範蘭英的臉色更白了,她遲疑地問:“於府……經常發生中毒事件嗎?”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放棄於凡朋了,能夠嫁給這個人中之龍,是一個女人莫大的榮耀,但,那也得有命活著享受才行。


    “沒有!沒有!怎麽會、怎麽會呢?”於凡朋筒來回答,於母就僵笑著打起哈哈,試圖化解尷尬氣氛。


    “我家朋兒就是愛操心,不過,那也是因為他很在意蘭英你的關係嘛。愈是在意的人,他愈是小心謹慎啦!”


    “真的是這樣嗎?”範蘭英終究是未嫁閨女,聽到心儀之人也在意自己,雙頰不禁飛上紅霞。


    於凡朋悄悄翻白眼,很佩服母親可以把他故意做給範蘭英看的“恐嚇行為”,解釋為“太在意你”。


    他搖搖頭,無奈歎息。


    毒是絕對要試,但那大可在上菜之前先在飯廳外頭進行,不必當眾嚇壞客人。


    他就是存心要嚇範蘭英的,才故意在她麵前試毒,希望運氣好的話,明兒個一早她便打道回府。


    但被他母親這麽一攪和,隻怕又讓她興起錯誤的幻想,以為他真的愛慕她,所以開開心心繼續留下。


    唉,他實在不想浪費時間與她周旋呀!


    於凡朋支著頭,感到頭痛。


    在他的衣衫裏,蘇盈盈抱膝呆坐著,一動也不動,外頭的交談聲,她全聽得清清楚楚。


    她很聰慧,從他們的對話中,她已經猜出,這位禦史千金範蘭英,想必就是老夫人中意的媳婦人選。


    媳婦……


    少爺終於也要娶妻了嗎?


    蘇盈盈垂下眼,說不出此時心頭是什麽感覺。


    空蕩蕩的,絞扭著、撕扯著,像蟲子咬,又像被火燒、被刀割……


    身為於家的婢女,她該為自己最敬愛的主子,能夠覓得良緣感到欣喜,但身為蘇盈盈——一個偷偷愛慕著他的女人,她的心是痛的。


    她自私的,希望他永遠別娶妻永遠陪在她身旁。


    但她不能!


    日子過得太幸福,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她隻是個於家買來的婢女。


    別說她是個婢女,身份上永遠配不上他,光是身形尺寸就天差地遠,如何能長相廝守?


    這些日子她天天與他朝夕相對,白日陪著少爺外出工作,午時一塊兒吃一份飯菜,晚上回到於府,仍是在一起。


    夜裏他看書,她做女紅,偶爾抬頭說說話,滿足地共享一盞燭光的幸福。


    她幾乎以為,日子會永遠這般寧靜美滿地延續……


    但,他要娶妻了。


    往後,會有個人同她一般關心他、體貼他,冷了為他添衣,熱了替他拭汗,餓了親手端來佳肴,還能夠親自伺候他入浴,夜裏還能光明正大地被他擁進懷裏。


    他們會恩恩愛愛、纏纏綿綿,很快便會生下老夫人盼望已久的金孫,一家過著幸福和樂的生活……


    他的房裏,將不再有她存在的空間。


    往後,她該何去何從?


    一滴淚自臉龐滑落,蘇盈盈蜷縮起小小的身軀,無聲地哭泣起來,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更渺小了。


    小到風一吹,就要消失得無影無蹤……


    於凡朋突然感覺懷中有種不舒服的異樣感,但他忍住伸手去摸的衝動。


    那感覺好像是——衣服濕了?


    “於少爺,你怎麽了?”範蘭英注意到他僵愣了一下,於是問道。


    “喔,沒什麽。”


    於凡朋搖搖頭,認為八成是自己多心了。


    用過晚飯,本來於母還想強迫於凡朋,陪範蘭英到花園裏聊聊天、散散心的,幸虧他假借還有帳簿沒看完,逃回房裏來。


    回到房裏,他立刻自懷中捧出蘇盈盈,小心地將她放進她的小屋裏。


    蘇盈盈拉開椅子坐下,臉上噙著溫柔的淺笑,先前躲在他懷中哭泣的悲傷,已經被她躲藏得很好。


    “你餓了吧?先吃些點心,晚點我再讓人送消夜進來。”於凡朋自袖中取出幾個點心,那是方才用膳時,他偷藏著帶回來的。


    往常他都命人準備好晚飯端進來,和蘇盈盈一起分食,今晚為了款待範蘭英,他無法在房中用膳;因為總不好剛吃飽就命人送消夜,所以隻能先藏些點心,帶回來讓她解饑。


    “謝謝少爺。”蘇盈盈淺笑道謝,伸手要接過點心,但於凡朋不肯給。


    “嘴張開,我剝給你吃。”尋常的小點心對她而言仍是太大了,由他喂她比較方便。


    以往蘇盈盈會甜蜜地接受,但今晚她卻搖搖頭,態度溫和但堅定地說:“不用了,不敢勞煩少爺,我自己吃就行了。”


    她必須強迫自己習慣沒有他疼寵的生活。


    “勞煩?”於凡朋蹙眉,不喜歡她用的這個字眼。


    因為她不愛他,所以要跟他劃清界線了嗎?


    “你勞煩我何止一天而已,有必要在這時候跟我計較這個嗎?”他冷冷地問。


    他尖銳的話語,讓她瑟縮了一下,但她仍勇敢麵對。


    “我想從今晚開始學著自己吃……拜托少爺。”她閉上眼,淒楚哀求。


    不要再依賴他,也不要再眷戀他的細心嗬護……


    “隨你!你想自己吃就自己吃吧。”於凡朋把幾個小點心,粗魯地扔到她的小桌上,然後扭頭走開。


    走了兩步,想了想,他又回過頭來抓起小點心,剝成小塊,再扔回去。


    “我出去一會兒!”然後,他甩門而去。


    在他身後,蘇盈盈傷心地落下淚來,再無胃口吃東西。


    於凡朋又重又快速地踏著步伐,滿腔的怒氣難以宣泄。


    他氣她,也氣自己。


    明明惱她、怨她,卻又放不下她,連吃塊點心,都擔心太大會讓她噎著。


    他幾時變得這樣婆媽又軟弱了!


    於凡朋在廊前停住腳步,突然想起晚膳時陡然感覺到的濕意、


    直覺地,他伸手往懷中一摸,內層單衣上,好像真有點濕濡的感覺。


    他在哪裏打濕了衣衫嗎?還是——她的淚?


    她哭了?可能嗎?為什麽?


    難道是因為範蘭英……


    一連串的疑問,讓他的思緒百轉千回,卻找不到個方向。


    她對他,究竟是何感覺?若說毫無情愛,但那小丫頭一見著他就臉紅是事實;但若說有愛,她為何能那麽冷靜地麵對範蘭英的存在?


    經過那頓晚飯,她應該已經知道,範蘭英便是母親想硬塞給他的成親對象,可她卻還能從容平靜地麵對,仿佛那與她毫無瓜葛。


    想起方才將她自懷中捧出時,她還笑著呢!


    他想錯了!她怎麽可能愛他呢?愛著他的人,不可能笑著麵對他未來的妻子人選。


    絕不可能!絕不可能的!


    於凡朋氣憤地甩頭,快速地走向書齋。


    或許把府裏的帳冊全翻出來看,能讓他暫時忘卻憤怒……


    小桌上,於凡朋扔下的點心散亂一桌,但蘇盈盈連動也沒有動。


    她蜷縮在小床上,用棉被密密地將自己包裹起來。


    這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習慣。


    常被於凡朋藏在懷中,所以她已習慣被布料緊緊包覆的感覺,那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而今晚,她特別需要它。


    少爺還沒回來。


    現在夜都深了,他卻不知在何處。


    他還在生氣嗎?還是跑去找範蘭英,卿卿我我到忘了回房呢?


    蘇盈盈發現,自己竟像個妒婦一般胡亂猜疑吃醋,頓時覺得好羞愧。


    她有什麽立場嫉妒?她不過是個婢女罷了!而且,還是一個這麽小的婢女……


    望著自己細小到不可思議的小手,她渾身顫抖,拚命忍耐、苦苦壓抑,但卻再也壓抑不住,她陡然爆出淚來,痛哭出聲。


    少爺不在房裏,她終於可以縱容自己放肆大哭一場。


    她不想變成這樣呀!她想恢複以前的自己,就像範蘭英一樣,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現在眾人麵前,不用隱隱匿匿地躲藏在他懷中。


    如果可以恢複成原來的模樣,她一定會更愛惜自己,也會更珍惜往後的生命,要是爭取就能得到幸福,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去爭取!


    哭泣哪怕自己隻是個地位卑下的婢女,她也會勇敢,絕不要像現在這樣,隻能躲著她好想回複以往的尺寸!


    隻可惜,她變不回從前的樣子,甚至有可能永遠都變不回。


    她失去了爭取幸福的權利……


    她已經失去了……


    隔日上午,範蘭英遣婢女來,要邀於凡朋去逛花園,但於凡朋以外出為借口拒絕了。


    再隔一日,下午,他方自外頭回府,她的婢女又來了。


    “於少爺,我家小姐聽聞於家花園美麗,但又不知從何逛起,故而想拜托於少爺親領介紹。”


    “我等會兒還有要事,請她去找我娘吧!”於凡朋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日一早,一開房門,於凡朋就看見他家娘親站在他的門前。


    饒是他,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娘?您在這兒做什麽?”他直覺不妙。


    “朋兒,你今兒個有什麽事要忙?”他娘笑得讓人背脊發毛。


    “呃,等會兒要與所有鋪子的管事,討論鋪子的事,下午得與全德商行的許老板碰麵談生意。”


    他以為這些要事能讓母親打消念頭,但薑不愧是老的辣,於母得意一笑,轉頭對塗總管說:“塗總管,你請人通知所有鋪子的管事,討論改到明日。還有,別忘了到全德商行跑一趟,告訴許老板當家的身體不適,明日再登門致歉。”


    “娘!”於凡朋瞪大眼怒吼。


    “塗總管,聽見了嗎?現在馬上去!”於母不理會他的咆哮,直勾勾地看著塗陽。


    塗陽為難地看看她,又看看於凡朋,因為兩難,額頭上竟冒出汗珠。


    一邊是親口發誓會效忠的主子,但另一邊可是主子的娘呀!娘親大過天,饒是主子,也不能不聽從娘親的話吧?可他效忠的是主子,不是主子的娘呀……


    老天爺呀,他到底該怎麽辦?他該往哪邊站?


    好像不管往哪邊站,都會得罪另一人……


    於凡朋不必看塗總管的臉色,也知道他有多為難,但他更不希望因為他們母子兩人的爭鬥,而連累旁人。


    他挫敗地重重吐一口氣,閉閉眼,忍著怒氣命令:“塗總管,照我娘的話去做。”


    “啊,是。”主子投降了,塗總管趕緊去將皇太後的吩咐辦好。


    於母得意地對兒子說:“你成天推說有事忙,什麽時候才抽得出時間陪蘭英?


    瞧,我手一揮,不就把時間給調出來了嗎?你可辜負我的心意啊!”


    於凡朋別開頭,麵容僵冷。


    隻可惜,娘的心意,他注定得辜負了,他絕不會娶一個同母親一樣,令人反感的女人!


    他也決定,要盡快讓範蘭英明白,他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碧波湖畔楊柳青,桃紅李白三裏遠。


    碧波湖是城內最美的湖泊,顧名思義,湖上碧波萬頃,湖畔綠柳環繞;春來時綿延三裏長的桃李盛開,落英繽紛,無數的遊船蕩漾水麵,形成一幅絕佳美景。


    眼前的景致,不隻範蘭英瞧得失了魂,陪同遊船的於凡朋也感動得久久無語。


    他忍不住想:這樣的美景,若是小家夥能夠看見,不知道有多高興?


    他悲傷又愛憐地低頭望向自己懷中,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與她共搖一艘小船,攜三盟美灑,臥在小舟裏,任由湖水漂蕩,帶領他們共賞美景……


    這幾日,他與懷中這小東西的關係有點緊繃。


    稱不上鬧僵,因為小家夥見了他還是笑吟吟的,沒有半點不開心,隻是不知怎的,往日那種親昵的氣氛消失不見了;盡管他們都沒提,但確實都感覺到了。


    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範蘭英本來站在他身旁,與他一同倚著船欄,默默跳望湖麵,但一會兒之後,她然後問:“於少爺,你怎麽了?”


    “啊?什麽?”於凡朋拉回遠揚的思緒,微微詫異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胃疼嗎?”


    “沒有啊。蘭英小姐為何這麽問?”他不解她怎會這麽認為,是娘告訴她他身體不適嗎?


    “因為我瞧你一直盯著那兒,已經好幾次了。”範蘭英懷疑地指指他胸口下方的位置。


    那正是蘇盈盈躲藏的地方。


    “喔!”於凡朋這才警覺,自己無意間,隔著衣服注視蘇盈盈的舉動,已經引人疑竇了。


    “呃,是。先前是有點暈船,不過剛才吹了風,這會兒已經好多了。”他隨意找借口解釋。


    “是嗎?那就好。”範蘭英點點頭,繼續望著湖上的美景。


    “凡朋。”範蘭英突然喊道,紅暈慢慢爬上粉頰。


    這幾日,於母一直在她耳邊不斷鼓吹:我家朋兒就是個性較拘謹,不懂得甜言蜜語也比較被動,所以你盡可大方主動點,他感受到你的善意,自然就會開竅了。


    衝著於母這番話,所以她很積極主動地邀請他見麵;但於凡朋不知是真的很忙還是躲著她,總是碰不到麵,今日是於母親自出馬,才替她逮著機會的。


    於凡朋富甲一方,而且英俊挺拔、斯文有禮,是每個女人心目中最佳的良婿人選。


    雖然他性子似乎冷淡了些,待誰都不熱絡,不過這樣的人已經無可挑剔了;她很清楚,錯過他,自己再也遇不著更好的婚配對象,所以她才如此積極。


    她對他是誓在必行,絕不會白白放過!


    蘇盈盈聽到範蘭英喊於凡朋的名字,難受地閉上眼,恨不得捂住耳朵,別聽他們的甜言蜜語。


    聽她大膽直呼自己的名字,於凡朋微微一愣,很快猜到這必定是母親的手段。


    “蘭英小姐,有什麽事?”他客氣微笑,仍沒有跟著改喊她的閨名。


    “我都喊你凡朋了,而你卻不喊我的名字嗎?”範蘭英哀怨地望著他,語氣聽來有幾分不滿。


    “對不住,蘭英小姐,我也是顧忌世俗觀點,害怕壞了蘭英小姐的閨譽,所以才不敢直呼你的芳名。畢竟男女在未成婚前,尚有許多選擇的機會,我不好魯莽直呼蘭英小姐閨名,壞了你的聲譽、影響蘭英小姐日後的婚配。若是如此,於某萬死難辭其咎,必定終生愧疚。”


    他的說法看似體貼,實則疏離,甚至暗示,她將來的丈夫並不一定會是他。


    範蘭英懊惱得直咬銀牙,暗暗跺腳。


    氣死人了!我都已經如此主動了,他還像根大木頭,難不成要我投懷送抱,他才知道我仰慕他嗎?


    簡直像上天給她的回答,她才想完,突然一陣大浪打來;她一時沒站穩,整個人撲跌在於凡朋懷裏。


    “啊!”


    一時間,同時響起兩道女性的叫聲。


    一是範蘭英;一是藏在於凡朋衣裏,差點被猛力撲來的範蘭英壓扁的蘇盈盈。


    蘇盈盈被範蘭英猛壓在於凡朋身上,動彈不得,而她的臉,則因為被於凡朋的衣服蓋住,幾乎不能呼吸。


    我……我快悶死了!救……救命呀!蘇盈盈無聲地呼救。


    範蘭英沒想到一陣浪打來,竟讓他們抱在一起;她本來害羞得想立即跳開,不過後來轉念一想,這豈不是上天恩賜的良機?


    既然連上天都替她作媒,她若不好好把握這大好機會,豈不是太可惜了?


    於是範蘭英不但不退縮,反而更加大膽往他懷裏鑽,深深吸入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好像吸了麻藥那般飄飄欲仙。“啊,凡朋……”


    “蘭、蘭英小姐……”於凡朋瞪著那顆在他懷裏鑽呀鑽的頭顱,渾身僵硬。


    為了閃她,他整個人已經明顯倒向另一側,像湖邊的柳樹般快折斷腰了,但她還是一直貼、貼、貼,猛貼過來!


    “蘭英小姐,外頭浪濤大,我們到船艙裏坐吧!”他僵笑著,試著輕推開她。


    對於這種豔福,他敬謝不敏。


    “可是,我還想在外頭看風景。”範蘭英嬌瞠著搖晃身軀,表示不依。


    開玩笑,好不容易天賜良機,她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可是……啊!”


    盈盈!於凡朋猛然想起,蘇盈盈那小家夥還在他懷裏,範蘭英這樣擠呀擠的,豈不是把她給擠扁了?


    “讓開!”他心頭大驚,想也不想地,就把範蘭英從懷裏粗魯地拉出來,用力推向一旁。


    結果好巧不巧,又是一個大浪打來,被他從懷裏推出來的範蘭英,一時間沒站穩,劇烈搖晃了幾下後,竟慘叫一聲,撲通掉進水裏。


    “蘭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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